第618章 色即是空(十一)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331
  神都以東百裏,虞山軍軍營。

  權策故地重遊。

  這裏曾是謝瑤環訓練萬騎的地方,也是他們二人表明心跡,定情的地方。

  “嗬嗬”權策失聲笑了起來。

  武後或許別有思量,一直沒有對謝瑤環提及控鶴府的存在。

  這卻是給了謝瑤環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她揣著明白裝糊塗,集中梅花內衛精銳力量,專門與控鶴府為難,有玉奴花奴等人側翼呼應,將控鶴府打壓得抬不起頭來。

  借著在外辦差,與權策相聚的機會也多了起來,前兩日,向來人淡如菊無欲無求的謝瑤環,竟也開口找他討要東西了。

  他送給她的翠玉羽毛,她一直隨身佩戴在腰間,時常把玩撫弄,以致羽毛掉落嚴重,變得光禿禿的了。

  權策在晨光苑的湖中摘了許多天鵝羽毛,親手製作了個新的,原本的那個,是送給謝瑤環做硬筆用的,但她似是當成了飾品,並沒有拿來使用,這次索性就不再顧忌羽毛的硬度,隻要美觀就好了,編成個毛茸茸的雪白心形,將碧綠的翡翠珠串點綴其中,以纖細的銀鏈墜著,珊珊可愛。

  月黑風高,鐵血殺伐之際,送上這樣一份柔情用心之作,後果是顯而易見的。

  權策揉了揉腰杆,麵上的笑意更深。

  淡雅的女人,點燃了心底的情火,更讓人沉迷難起。

  “大郎,似是心情頗佳?”相王李旦迎出轅門外,引著他入營,瞧見了權策嘴角未及收起的笑意,試探著換了個親近些的稱呼。

  形勢比人強,他再有滿心不忿,也不得不降低姿態。

  權策主掌舉務,又得武後信任,隻要李旦一日署理虞山軍,便要一日受他節製,但若失了虞山軍,那他這相王,才叫真的淪落到了朝局邊緣,查賬才過,又巡察整訓,雖說並不隻是針對虞山軍,但兩樣都是從虞山軍起始,朝野矚目,眾目睽睽,已然令他頗感壓力。

  “虞山是個好地方,北衙萬騎南衙虞山軍,都是在此發端”權策自然接話,“如今,萬騎在北庭草原馳騁,以一軍之力,鉗製鐵勒九姓和後突厥,功在社稷,虞山軍與萬騎同出一源,又得殿下統帶,想必能令本相刮目相看”

  “嗬嗬,眼見為實,請右相指點”李旦心肝兒悠忽一下提溜了起來,強笑一聲,為了應對權策來這一遭,虞山軍上下正經做了不少準備,人力已盡,能不能順利過這一劫,隻能聽從天命了。

  虞山軍軍營很大,校場和武庫尤其大,將幾個低矮的山頭都圈在裏頭,畢竟主要是遠程軍械,威力和體積都是巨大,比焰火軍還要誇張幾分。

  一個多時辰下來,權策幾乎走過了虞山軍營的各處,營房武庫,甚至包括了後廚,走得全乎,看得認真,還與當值的士兵交流,詢問幾句細節,但隻是走馬觀花,並不曾尋根究底。

  尤其是李旦最憂心的武庫,若要認真核對,賬目出入,是顯而易見的,但權策隻過問了鑄造和操作問題,沒有過問數目。

  “右相,兒郎們都備下了,還請你發號施令,演訓幾輪炮擊,你是沙場宿將,也好好生檢驗一番他們的成色,可別是花架子,重蹈西塞覆轍”

  眼看隻剩下校場一處,李旦一顆心落地,想起了早就預備下的花活兒,打算弄些動靜出來,慶祝一下圓滿過關,順道表達個歡送之意。

  “那自然是要的,但卻不必直奔主題”權策上前一步,在校場上踩了踩,伸胳膊抖腿,看得李旦和虞山軍眾將官都是一頭霧水。

  待權策將手放在玉帶上,有要寬衣解帶的意思,李旦不能不插言了,“右相,這是作甚?”

  “本相雖說驗看了虞山軍的操典,但隻憑空想,不過紙上談兵,並不能察知其真實效果,適宜與否,此事關乎軍心士氣,不可草率,故而,本相決定,與軍中將士一同,依照操典實訓全程,再來集議其中優劣”

  花奴引著綠衣女侍上前,為權策脫下紫袍金魚袋,摘下頭上軟襆頭,露出裏頭的緊身短打。

  李旦眾人看得嘴角直抖,休說李旦天潢貴胄,朝廷親王,便是虞山軍中直接管軍的中郎將和都尉校尉們,都是不曾與士卒一同訓練的,真正打頭的,是隊正什長這些下級軍官。

  “右相體察軍心,末將等代全軍將士叩謝,隻是右相皇族親貴,身份貴重,實不宜輕身犯險,還請三思”不待李旦開口,虞山軍的將官們紛紛出言勸阻。

  他們擔憂的是,若是權策都親自上陣,他們勢必不能袖手旁觀,若是下了場,能跟上訓練節奏尚且罷了,若是露了怯,那可是難以抹去的仕途汙點。

  “正是這個道理,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右相有個閃失,本王怕是難以給義陽皇姐交代”李旦緩過勁兒來,從另一個角度反對,“要判斷適宜與否,讓底下人演訓,查看其狀態也可”

  權策隻是搖頭,毫不在意,“殿下和諸位盡管放心,本相行伍出身,隨軍演訓,乃是家常便飯,雖說後來從文,打熬身體,並未曾放下,斷不會有意外”

  說著話,也不搭理那些有些慫的將官,自顧自進入校場。

  “整隊,預備……”

  李旦和身邊眾將官瞪大眼睛,看著權策單人匹馬入了校場,幾聲口令,便將數千虞山軍士兵指揮得如臂使指。

  虞山軍相較於旁的軍衛,對於耐力和速度的要求更高一籌,尤其在負重方麵更為明顯,畢竟在各種地形運輸炮彈和炮架子,也不是等閑之事。

  “砰”地一聲,權策直挺挺摔在碎石子密布的半山腰,背著兩個炮彈包,匍匐爬行。

  李旦的雙眼就沒有離開過他,摔下去的一瞬間,打了個哆嗦,眼睛都閉上了。

  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操典上的訓練科目,權策與虞山軍的士兵們全都走了一輪,包括操縱炮台,發射出去兩枚空包。

  他沒有拔得頭籌,但也是在最先完成訓練的一批人當中。

  事畢,權策就在校場盤膝而坐,與士兵圍成一個巨大的圓圈,認真聽他們七嘴八舌說著自己的感想和建議。

  夜色漸深,權策沒有到軍帳用餐,而是與士卒一道,用了大鍋菜。

  士兵們人人都自發圍在他四周,麵上掛著真誠的笑容,相爺,相爺的高呼,此起彼伏。

  黢夜之中,李旦和他的將領,成了旁觀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