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金銀金銀 二十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4      字數:2594
  殿門大開,後突厥、鐵勒九姓兩藩四方使節相繼走出。

  鐵勒九姓的吐迷度和哈爾木雖說都是滿麵紅光,但彼此之間戒備甚深,相互拱手,皮笑肉不笑,各懷鬼胎,想必日後的鐵勒九姓再要凝聚成一團,已經是絕無可能。

  後突厥暾欲穀強行保持穩重,還衝著論欽陵等人拱了拱手,走出不遠,身子一晃,栽倒在地,他長途跋涉感到登封,長跪徹夜,嘔血暈厥,大病未愈,又遭心神煎迫,早已支撐不住了。

  楊我支最後出來,他多花的時間,都用來與權策靜靜對視,有幾分祈求,卻沒有得到權策的回應。

  這是嚴肅的利益談判,參與各方言行,都是代表的背後邦國部落,不是小兒遊戲,更沒有人情餘地,暾欲穀穩重識趣,搶先一步支持大周,楊我支卻不是合格的談判代表,冥頑不靈不說,還玩兒起了嬉笑怒罵,權策與他是郎舅姻親,談判桌上卻是敵方,必須堅定立場,以實際行動,展示大周天朝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威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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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麵色慘白,失魂落魄,深一腳淺一腳,歪歪斜斜,如同行屍走肉。

  “請【】吐蕃大相論欽陵、貴女沒廬氏協爾入殿”內侍尖利的聲音傳來,沒廬氏協爾抖了抖,論欽陵麵色古井無波,心卻幽幽提起。

  轉念間,不知想到了什麽,論欽陵麵上浮起一絲古怪的笑意。

  兩人進殿,權策等人起身相迎。

  兩廂落座,權策身形後靠,無意開口。

  他伸手碰了碰茶盞,卻是已經涼了,身後響起腳步聲,一個綠袍錄事為他換了一杯,香風陣陣,唇紅齒白,眉眼如畫,巧笑嫣然,可不正是李裹兒。

  權策瞪了她一眼,頗有責備之意,李裹兒小幅度地打躬作揖,跪坐在他側後的地方,不肯離去,忽閃忽閃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權策。

  鴻臚寺卿鄧懷玉代為開場,“大相,吐蕃地處高原,轉運困難,通商府為保萬全,擇西南地勢緩和之處通商,也是無奈之舉,此舉雖會對轉運到高原的財貨數量產生影響,規模應當不大,聽聞歐陽相爺公布之時,大相激烈反對,本官深表詫異,還望大相解惑”

  鄧懷玉一席話頗見功力,權策扶持苯教大巫師,派入大批所謂的大周信徒,又接納王族世子赤德祖讚,利用劍南道賑災,針對性削弱論欽陵的支持部落,幾次三番下來,吐蕃王權與相權之爭日趨白熱化,作為一線執行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裝著不知道,仍將吐蕃視為一體,是給論欽陵出了一道難題。

  無論是自曝其短,揭開高原上的權鬥麵紗,還是打落牙齒和血吞,拖著沉重鐐銬談判,論欽陵都須先輸一局。

  “權侍郎,諸位天朝官人,論欽陵天生勞碌命,邏些城繁華地,已經許久未曾去了”論欽陵的語調並不激烈,言辭從容,他沒有正麵回應鄧懷玉的陷阱,麵帶追憶之色,顧左右而言他,“邏些城以南,曾有故園,乃是家母噶爾家族所領,家父在時,論欽陵曾在彼遊獵,草木獒犬,無不曆曆在目”

  “三十載風雨如晦,天道無常,不堪言之事頗多,故園麵目全非,城頭旗幡變幻,使我年少迷夢猛醒,是故南麟北走,戍守邊地,以求報效讚普,拱衛高原”論欽陵說得愈發動情,眼中閃著幾許晶瑩,“論欽陵自知不肖,多番啟釁天朝,皆因北地窮山惡水,生計困乏,萬民嗷嗷待哺,不得不然,若天朝此番又斷商道,則論欽陵退無顏見百姓於北地,進不能拜讚普於邏些,唯有橫屍神都闕下,以血死諫”

  “大相何至於此?北地百姓亦是吐蕃百姓,劍南道商道鹽茶,良足供應高原,當不會有饑饉之事”鄧懷玉仍舊咬著吐蕃一體不放。

  論欽陵似是陷入傷感之中不可自拔,衣袖掩麵,嗚嗚有聲。

  鄭鏡思在旁出言道,“大鴻臚所言甚是,大相若是憂心商道分配,大可與邏些城方麵商定份額,此事乃吐蕃內務,按理,天朝並不應插手”

  這是一記絕妙的助攻,劃分商道份額,勢必有利益讓渡交換,既能堵住論欽陵的口,也能繼續激化邏些城與論欽陵的矛盾,擠壓論欽陵的戰略空間。

  “同是高原一脈,吐蕃一家,邏些城又怎會見死不顧?大相憂心太過了,如此作態,實在有辱國體”沒廬氏協爾順勢開口,天朝的屁股果然是坐在讚普一邊的,心情大好。

  論欽陵被逼到牆角,將衣袖放下,緊抿雙唇,一言不發,目光灼灼,隻管望著權策。

  “嗬嗬”權策輕笑一聲。

  “……退無顏見百姓於北地,進不能拜讚普於邏些……”

  論欽陵想要表達的,核心隻在這一句,他渲染吐蕃北地,他的根據地內並不存在的慘狀,想說的是,天朝再這樣削弱他,他將支撐不住,要麽被赤都鬆讚普滅掉,要麽投子認輸,回到邏些城做個無權庶民。

  無論哪一種,吐蕃高原都會迎來大一統,邏些城的勢力猛漲,那時候,大周將麵臨更大的威脅。

  “權侍郎,論欽陵隻等天朝一句話”論欽陵咽了口唾沫,神情冷硬,也有些許緊張。

  他這是鋌而走險的勝負手,他洞察了權策料理外藩的行事風格,藩屬有矛盾便利用矛盾,沒有矛盾便製造矛盾,自己甘願做大周的棋子,他沒有理由不接下這條橄欖枝。

  “吐蕃北部商道艱難,大相以為,在何處開埠,為貿易中轉合適?”權策擺手,李裹兒又拿出一份巨大的輿圖,擺在了兩方坐榻之間。

  沒廬氏協爾驚詫莫名,鄧懷玉和鄭鏡思也有些許意外,但很快便斂了下去。

  權策雙目如炬,淩厲罩定論欽陵,做棋子,就要有做棋子的覺悟,露著獠牙的棋子,他不要。

  論欽陵起身,跪伏在輿圖上,手指一寸寸撫過,麵色悲戚難掩,口中荊棘叢生,啞聲道,“西峪石穀城”

  “大相頗有誠意”權策點點頭,“西峪石穀城可為商埠,自由交易,不設兵將官員,但為防盜賊,維護貿易安全,大周應在東蝸關駐軍防禦”

  “權侍郎……”論欽陵嘶聲吼了起來,東蝸關居高臨下,隔斷吐蕃與吐穀渾,俯視高原,那裏交給大周,他如何安枕?

  權策舉起手臂,製止了他後麵的話,“大相顧慮的也是,畢竟商賈之中,也有吐蕃人,天朝仁德,可再退一步,那便雙方駐軍共管,如此,兩相周全”

  權策說完,就站起身來,不再接受任何辯駁,徑直邁步出了大殿。

  留下身後苦澀難言的論欽陵,還有彷徨無措的沒廬氏協爾。

  李裹兒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們無力抗拒的無助模樣,突然覺得很有趣。

  旁邊,鄧懷玉和鄭鏡思相繼拂袖起身,快步而出,亦步亦趨,隨在權策左右。

  李裹兒順著瞧過去,吸了吸鼻子,眼中倒映著那個挺拔的背影,心思光怪陸離了起來。想和更多誌同道合的人一起聊《盛唐破曉》,微信關注“優讀文學”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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