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奪儲風雲(二十八)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558
  北塞,雲州城邊境,自從令狐倫到此地擔任都督,與同期出任涿州都督的鄭重攜手合作,強勢進取,與突厥軍隊針鋒相對,雖殺傷不重,軍功不顯,甚至不時會有戰敗的消息,卻遏製住了默啜可汗的擴張野心,腳下的邊境,以往盡是斷壁殘垣,荒蕪的農田,如今卻是幹枯的草場,將大周子民護衛在了身後。

  鴻臚寺卿鄧懷玉帶著龐大輝煌的儀仗護衛站在邊境線上,旗幡獵獵,綿延出去數十裏,作為大周的最高禮賓長官,他已經連續奔波在大周的南北邊境,小的藩屬國和部落,以及內附的羈縻國,可以交由副手去迎接,吐蕃,契丹和後突厥,這三家卻是怠慢不得,他有些感激吐蕃大相論欽陵提早出,若是不然,他怕是分身乏術。

  令狐倫盡起雲州大軍,兩翼護衛,在四周數百裏鋪設了哨探,後方安排了陷陣伏兵,隨時處於警惕狀態。

  “令狐都督,默啜是來朝賀的,你大可不必如此緊張”鄧懷玉見狀苦笑,他是不信默啜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襲擊迎接使團的欽差。

  “鄧寺卿有所不知,突厥詭詐狡猾,無所不用其極,與中原人仁厚敦善完全不同,對他們無論多麽小心都不為過”令狐倫神情嚴肅,不改初衷。

  仁厚敦善?鄧懷玉想到朝中血染風波,心情沉鬱,閉口不再多言。

  說話間,遠處煙塵大作,馬蹄聲如驚雷,白色的旗幡鋪天蓋地,烏黑一色的駿馬在天邊拉起了一條漫長的黑線,地麵為之劇烈震動,後突厥廣袤草原的統治者,大周北疆最強悍的敵人,默啜可汗到了。

  鄧懷玉揚起手輕揮了一下,隨行的儀仗隊伍奏起了厚重激越的迎賓曲,教坊司舞姬翩翩起舞,他們的舞姿和穿著都融入了突厥的風情,穿著胡服馬褲,舞姿嬌豔柔美,帶上一絲豪放粗獷,別有韻味。

  默啜是個大胡子,體態雄壯威猛,目光犀利有神,跨坐在高頭大馬上,居高臨下,欣賞著為他精心準備的別致舞蹈,嘴角噙著一絲冷笑。

  “下官鴻臚寺卿鄧懷玉,奉旨恭迎可汗“歌舞既罷,鄧懷玉快步來到馬前,深情肅穆,躬身作揖。

  默啜可汗臉色一沉,當場就要作,他身邊一名幹瘦的貴族扯了扯他的衣袖,好懸按下了他的火氣,隻是冷哼一聲,“久聞中原人重禮儀,你見到你那女皇上,也敢如此簡慢不成?”

  ‘“可汗容稟,陛下鳳飛九五,總統萬方兆民,乃天下至尊,迎接可汗之禮儀,亦曾親開金口過問,雖不敢當盛大,應可算誠意拳拳,至於下官禮數,可汗親來朝賀陛下,用心極善極美,乃萬民樂見之事,居功至偉,下官不敢亂了禮數,以傷可汗勳勞“鄧懷玉未曾有一字提及,內裏卻骨鯁斑斑,你來朝賀了,你就是臣子,尊卑有別,不可能大禮參拜。

  默啜可汗死死憋住一口氣,揮鞭策馬,不顧所謂禮節流程,欲徑直闖入國境,令狐倫卻是不答應,振臂高呼迎敵,鼓角聲起,雲州軍齊齊壓上,成兩軍對壘之勢,默啜勃然大怒,那幹瘦貴族又拉了幾下默啜的衣袖,這一遭卻是無用,默啜揚起鞭子就是一頓痛打,打完之後,默啜換了個人一般,笑容滿麵,“本可汗不遠千裏,來給大周女皇帝賀喜,禮節簡陋,本可汗不予追究,這刀槍劍戟的,又是作甚?本可汗雖然寬宏,爾等切不可欺人太甚”

  這等倒打一耙,鄧懷玉也隻有生受了,不給台階,這位可汗怕也下不來,拖上令狐倫,極沒有誠意地請罪告饒,將他迎入雲州城。

  宴席之間,默啜倒是沒有再出幺蛾子,賓主盡歡,酒酣耳熱之際,吐出一句不曉得是醉話還是真言的話,“本可汗有女,美貌無比,乃是草原明珠,願與大周皇家子弟聯姻,結永世之好……”

  “……條件,條件是,助我獲取鬆漠之地……固我汗位……”

  語畢,呼呼大睡。

  鄧懷玉與令狐倫對視一眼,驚駭莫名,鬆漠之地,乃是安東都護府一部,實際上,卻掌握在契丹手中,這個交易,茲事體大,攸關軍國大計。

  是夜,兩人各有動作,令狐倫書信一封,交由軍用信鴿,先送涿州鄭重,再由他,轉呈神都權策處。

  鄧懷玉卻沒有那麽爽利,徹夜難眠,一會兒寫奏疏,一會兒寫書信,兩種文牘寫了撕,撕了又寫,如此循環。

  金雞報曉,鄧懷玉打開書房門,手中拿著的,是一封信,不是奏疏。

  “酒後之言,不可呈於公堂,與友人作閑談之資倒是無妨”護衛快馬遠去,鄧懷玉如是安撫自己。

  他竭盡全力去忘記,朝中波濤洶湧,自己的一封信,或許釀成不為人知的陰謀漩渦。

  如意元年臘月十八,大理寺正狄光遠徹查泉毖遇害案完成,自新安縣返回神都。

  他已然知曉神都惡鬥,武承嗣一黨氣焰囂張,占據上風,父親等人勉力支撐,搖搖欲墜,司馬承禎慘死,魏元忠流放,婁師德罷官,賊黨窮追不舍,矛頭直指暗中力的蘇味道,吉頊奸賊陰招迭出,已成心腹大患。

  狄光遠一路快馬加鞭,傍晚行至神都郊外,已經迫不及待,按了一把隨身背著的行囊,裏麵硬鼓鼓的,全都是證據,咬咬牙根,下令派出一隊官差,直撲魏王府。

  眼看部下已經離弦之箭,狄光遠一身的力氣散掉大半,所謂買定離手,這隊官差派出,人事已盡,無論成敗功過,都隻能聽天命了。

  “前方有座廟宇,進去休憩片刻,用了素膳再走”狄光遠艱難地下了馬,渾身像是散了架一般。

  拖著疲憊的身軀拾階而上,狄光遠抬眼看了看門匾,韋陀護法菩薩廟幾個字映入眼簾。

  “護法?卻不知護的是誰?學的又是誰家的法?”

  狄光遠嘴唇微微抖動,喃喃自語,他景從父誌,以捍衛李唐為己任,效力犬馬,不敢有怨言,眼見朝中風浪重重,死節殉難之人不計其數,朝中同僚如同割韭菜,以生死輪替,以天人永隔,過不幾月,便是滿眼新人生麵孔,看得人毛骨悚然。

  “值麽?”狄光遠茫然,也委實難以索解。

  “也罷,輪也該輪到我了”狄光遠進入寺廟,與寺僧打了商量,張羅了素膳,卻無心吃喝,隨從官差也都是心事重重,無人開口,隻剩下幹巴巴的咀嚼聲,他靠著一根廊柱,身心俱疲,閉目假寐,緩緩神。

  手上突地一沉,狄光遠猝然驚醒,四下裏看,隻看到一角灰色僧袍,迅隱入一處竹林中。

  這是一顆石頭,外麵裹著一張麻黃紙,上麵的字跡潦草淩亂,很是醜陋。

  “莫動武延秀,有大用”

  狄光遠腦子一機靈,一躍而起,非常時期寧可信其有,昂下令,“休要再吃,度起行,追上前隊,撤回命令,今日虧了各位同僚,回頭我請你們悅來客棧享用一餐,以作補償“

  “是“眾多隨從轟然領命,紛紛扔下飯碗,疾步奔出,躍馬揚鞭,急促的馬蹄聲踏破寒冷月夜。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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