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奪儲風雲(三)
作者:塵都乞兒      更新:2020-05-19 11:53      字數:2544
  翌日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權策來到安喜門外,為權瀧送行。

  功成歸來卻遭罷黜,此事於權瀧並不光彩,於武後應是忌諱,不宜大張旗鼓,同來送行的,隻有親近人,葛繪、王暉、薛崇胤和武崇敏,與權瀧一同入京的趙與歡也隨後拍馬趕來。

  權瀧傷重,橫臥在馬車裏麵,不能下車致意,勉力支起上身,一一點頭為禮,從容堅毅依舊,他自去歲入京,入仕即為營繕郎中,先與權策、武攸緒製成三和土,再協助李昭德築神都外城,繼而遠赴千裏之外,西峪石穀築城,大肆征民夫,疲敝邊塞藩國,將權策西塞之戰的勝利果實化為具象,將吐蕃隔離在吐穀渾之外,謀事不多,成事卻委實不少。

  別離之詞終究太輕,不稱此情此景,眾人都是黯然垂,更無言語。

  權瀧注目權策,堅毅麵上,閃過絲絲委屈,傷情不能始,隻因不能收,滿腔壓抑之情難以忍耐,眼圈一紅,淚飛如傾,衣襟頓濕。

  權策伸出手,為他擦拭淚痕,卻是越擦越濕,滿手凝淚,終是鼻頭微酸,難以為繼,深深凝望著他的眼睛,“堂兄切莫消沉,謹記,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權瀧含淚而笑,此行此功,兩心相知。

  車馬轔轔,權瀧身向西北,回歸天水,依著旨意,此去,將一去不回。

  揮手送走權瀧,權策擺擺手,隱去一身傷懷,騎著穩穩當當如同老卒的玉逍遙,心思百轉,權瀧之事,是他授意而為,大唐或是大周,對於兵戈之事從不諱言,但卻限於沙場征戰,兩軍對壘,對內附藩屬施行減丁滅戶之策,仍不為朝堂所接受,然而這當中絕不包括武後,以她帝王之心,子女性命都不在度中,如何會關切塞外胡兒的生死?

  武後真正的旨意,應不在旨意當中,而在於宣旨之人,上官婉兒。

  “大兄,那衛遂忠鼠兩端,昔日在安西,百般逢迎,回京後,卻背後暗箭傷人,定要與他教訓”武崇敏眼中戾氣閃爍。

  “正當如此,表兄,即便不是為權兄張目,也應有所動作,朝中多的是見風使舵之人,此番權兄獲罪,難免不會有宵小之輩算計到表兄頭上,先製人,免去麻煩”薛崇胤也陰著臉附和,思慮卻是更深一層。

  他們二人都默契地隱去了上官婉兒一節,畢竟是武後身邊人,對她出手,頗多忌諱。

  權策麵露笑意,這兩個小的,經了曆練,胸中都頗有丘壑,令人欣慰,隻是膽魄和格局仍是有所不足。

  武後令上官婉兒傳旨,又在旨意中破天荒提及什麽女官建言,這是明擺著要讓上官婉兒與權策結怨,此時不順勢難上官婉兒,武後定還會有後手絆子使出,到那時,景況隻會更加繁雜難解,倒不如遂了她的心意,真真假假做作一番。

  唯一令他憂慮的,是上官婉兒能否意會此中真意。

  “葛兄,我生來多事,怕又要勞煩你了”權策轉過身,衝著葛繪拱了拱手。

  葛繪灑然一笑,“世有奸人,而後有我,立於朝堂,為大郎揮兵止戈,義不容辭,我等著大郎吩咐便是”說完拍馬遠去。

  “大兄,我要如何做?”武崇敏鼓著胸脯上前來,似是對權策沒有分派他不滿。

  “嗬嗬,你且靜等陛下封賞,聽世叔提及,崇行近來愈好逸惡勞,非良善品行,你為兄長,要多加訓誡”權策拍拍他的肩頭,說了幾句,武崇敏卻仍是杵在原地不動彈,顯然覺得這不符合他如今的身份,他可是完成了朝廷大任務的人。

  權策無奈,隻得投其所好拿出些幹貨來,“另有,我有些將三和土用於鋪路的設想,能使路麵平坦堅固,改日閑了下來,再與你細說”

  武崇敏這才滿意地離去,瞧著方向,是去的定王府,即便之前還對權策的交代有所不滿,還是放在了心上,要去教訓自家兄弟了。

  權策與王暉和薛崇胤一道策馬徐行,一路閑談,“表兄,姨父近幾日狀況如何了?”

  “好些了,請了很多醫生過來,都說是並無疾病,也沒有症狀外顯,飲食無礙,身體還康健了幾分,隻是父親硬說頭昏腦漲,力乏不興,便隻好臥榻靜養,大郎和崇胤不是外人,可莫要外傳”王暉苦笑,在他看來,父親無緣無故裝病,算得是家醜一樁。

  薛崇胤安慰了幾句,感同身受的模樣,似是想到了自己的母親,他也是滿腔無奈。

  權策卻搖了搖頭,再三叮囑道,“表兄還須小心在意,父母親恩至重,容不得疏忽,既是姨父抱恙,小心伺候,盡人子孝道便是”

  王暉點頭沉吟,他聯想到了權瀧的無妄之災,現如今兄弟幾人都在朝為官,風波險惡,不留神一個不孝的帽子扣下來,便萬事皆休,“我自是省得,你表嫂也是懂事的,不必擔憂,倒是大郎你這邊,還須妥善設法,即便你如今身份不同,不可能從朝堂脫身,但三天兩頭折騰出事情來,也不是個辦法,姨母那邊,也還需看顧著”

  權策長歎一聲,心中不免有幾句大不敬,武後終究是女人,多疑善變,她心思百轉千回,深不可測,離她最近的自己,可不是要三天兩頭麻煩纏身?

  這話可以想,卻不能說,轉而問起薛崇胤,“焰火軍如何?武都尉可有所生?”

  “武都尉老成持重,方正治軍,非但毫無生,且不與旁人留下生餘地”薛崇胤頗有些怨氣,“軍中日複一日演訓輪值,枯燥已極,我曾提議組織競賽,入山對抗,皆為他駁回,軍中躁鬱之氣甚濃,令人憂慮”

  權策眉頭微挑,輕聲道,“且由他去”

  因權策過幾日又要離開神都,去山中協助謝瑤環演訓萬騎,表兄弟三人相約明日上午一齊到義陽公主府問安,午後再去高安公主府探望王勖。

  三人分道之後,身後護衛的絕地失蹤了一會兒又拍馬趕回,下馬步行,為權策執轡,低聲道,“主人,適才送行,有人暗中盯梢,我潛行跟蹤,擒住個啞巴小奴,他給我一張紙片,旁的一概不知”

  絕地牽著馬拐入一處深巷,一張紙片落入權策手中,他打開一看,上麵寫著兩列三個名字。

  一列是上官婉兒、衛遂忠。

  另一列寫的是武延基。

  權策眉頭蹙了蹙,他強勢慣了,很是不適應這種被旁人看穿,並且利用的感覺。

  他的確想要除掉衛遂忠,恫嚇朝中那批蠢蠢欲動的腐儒,隻是上官婉兒那邊,卻並不打算假手於人,一者他必須讓武後看到自己的身影,二者他要將其中的輕重尺度把握在手,絕非要真的與上官婉兒反目成仇。

  權策信手將紙片上的上官婉兒撕掉,“絕地,你讓那啞巴小奴將這個紙條帶回去”

  “是,主人”絕地應聲。

  “等等”權策叫住他,眯了眯眼睛,“派個魯莽一些的,去盯那小奴的行蹤,許敗不許成”

  絕地領了命令,一頭霧水地離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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