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貧民窟(二)
作者:鴿子茮      更新:2020-03-04 20:46      字數:4212
  第二天一大早,杜克就把我們叫起床,我打了個哈欠,問道。

  “怎麽?這天還沒亮呢……”

  “哎呀快起來了,”杜克說道,“工廠裏麵這會兒該換班了。”

  雖然對工坊裏的高強的工作有所準備,但是我還是有些低估了這些黑心老板的壓榨力度,天還沒亮就要換班,這麽多的商品,難道就不怕消費不完麽?

  我們三人爬起來,杜克遞給我們每人一碗湯,裏麵是豆子和馬鈴薯的混合物,我試了一下,味道倒是出奇的不錯。

  “嗬嗬嗬,”杜克摸著腦袋傻笑,“這是我自創的濃湯,怎麽樣?”

  “不錯,”我點了點頭,“難道你們吃的都是這些東西麽?”

  “我的生活還算不錯,不過有些人就難說了,”杜克歎了口氣,“像之前住在你們棚屋裏麵的老頭,沒什麽力氣,要不是我把他養著,早餓死了。”

  萊雅吃著東西不說話,她並是那種嬌生慣養的大小姐,自小在村子裏麵獨立生活的時候,有的時候連飯都吃不起都是常事。

  斯帝亞斯咽下最後一口趟,抹了抹嘴,問道,“杜克,工坊在哪?這樣白吃你的著實有些過意不去。”

  杜克擺了擺手,“大可不必說這些,我認你們做朋友,朋友之間就不要斤斤計較了。”

  我在心裏給杜克做了個評價,這家夥的為人著實不錯。

  杜克所說的工坊,就在貧民窟的中心地帶,就跟居住區的中心一樣,這裏也是整個貧民窟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不少一身汙漬的貧民從各式各樣的工坊裏走出來,拖著疲憊的身子,一幫大同小異的工人又來頂上,工坊不眠不休,做出來的商品被馬車拉到居住區,擺到擦拭幹淨的架子上,賣給城裏的富人。

  “臭小子!”一聲怒喝吸引了我的注意,隻見一個赤裸著上半身,膀大腰圓的胖子正在抽打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年輕人,一塊被打磨拋光的瑪瑙裝飾品從他的手中掉落下來,在汙水裏滾了一圈之後免得黯然無光。

  “我叫你偷我叫你偷!”男人邊打邊罵,手中的鞭子如同暴雨般甩下,年輕人被打的傷痕累累,那男人打了一會兒估計是累了,踹了地上的年輕人一腳,就回到了工坊裏,留著地上的年輕人在那裏呻吟著。

  “這種事情每天都會發生,”杜克歎了口氣,“總有人想要從工坊裏偷一點東西出去賺錢,可是工坊主的手下看的很嚴,基本上偷東西都會被擰出來像這樣被暴打一頓,這些事不是我能阻止得了。”

  我點了點頭,剛才年輕人被打的時候,除了我們以外,街上竟然沒有一個人對此情景駐足觀望,看樣子都已經習以為常了,腦子裏隻想著今天的工作,然後下班靠著微薄的薪水去喝上一杯。

  或許在這個地方,對這種現象的漠視和麻木才是最為可怕的事情,我大概能猜到幾分之前的魔神信徒為什麽能這樣折磨貧民了,沒人會在乎這樣的人的生死……

  我握了握拳,跟著杜克走進了工坊內……

  ……

  工坊主的辦公間

  一個帶著眼鏡長得跟個老鼠似的男人坐在賬本前,細細的算著每一筆帳。

  “不錯不錯,”他一臉褶子,“昨天的收入也是不少……”

  正當他開心地數錢的時候,辦公間的門被人敲了敲,他不耐煩地吼著。

  “誰啊!不去好好幹活!”

  “是我老板。”杜克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男人歎了口氣,這家夥是工坊裏幹活最快的人,他要是不好好幹,工坊裏的收入會損失不少。

  “進來吧,”男人說道,然後他看見杜克的身後還跟著三個人,其中一個還是個獸人,不由得瞪大了眼,“杜克,你這是幹什麽?”

  “這三位都是我的朋友,”杜克介紹到,“他們希望老板你能給他們一份工作。”

  老板轉了轉眼珠子,反正這三人看上都還行,正好把工坊裏那幾個老弱病殘給換了,便點了點頭,“好說好說,杜克你帶他們去幹活,技術活也幹不了,不如就讓他們搬搬東西什麽的。”

  “那就謝謝老板了。”杜克雖然嘴上是這麽說,但是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我能看出來杜克對於眼前這個男人的厭惡。

  說完男人揮了揮手,杜克便帶著我們走了出去,反正這樣的貧民一天也要不了幾個子兒,丟在那裏自生自滅吧。

  杜克所在的工坊是生產居住區所需要的紗布的,由於我們三個初來乍到,對於技術活什麽都不懂,杜克便安排我們先去幫著搬原料。

  “沒想到你還是這裏的組長,”我對杜克說,“你是怎麽做到組長的?”

  “那還不是靠力氣?”杜克說著從地上提起兩捆原料,往傳送的帶子上麵一丟,發出兩聲悶響。

  這裏的工坊用煤炭作為燃料,鍋爐隨時都有人守著不斷地往裏麵添煤,整個工坊內部在這樣的環境下氣溫變得十分高,人在這樣的環境中高強度作業時間久了自然會支撐不住,我擦了把汗,隻聽見“砰”的一聲,轉頭看去,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倒在地上不省人事,馬上就有兩個人把老頭抬了出去。

  “那個老頭去哪了?”我指了指老頭消失的方向問道。

  “像這種一般都是丟大街上讓他自己醒過來,他的位置自然會有人頂上。”杜克說道,手裏的動作卻是一刻也沒停下來。

  沒出一會兒,一個稍稍年輕一些的中年男人便頂替了老人的位置,幹著和老人同樣的事,眼神中暗淡無光。

  我忽然感到脊背發涼,這裏的人已經淪為了工作的機器了……

  為了不讓自己在這種環境的高壓之下暈過去,我不得不運用魔法讓自己的身體不是那麽的燥熱,眼看著萊雅的眼神迷糊了起來,我連忙用手碰了碰萊雅,好讓我的魔力在她的身體上形成一層保護,這才不致於讓萊雅跟老頭一樣暈過去。

  不過最慘的還是斯帝亞斯這家夥,渾身的毛都濕完了,伸出舌頭在那裏瘋狂哈氣……

  “喲,大家都幹得不錯啊……”這時坐在辦公間裏的男人走了出來,在工坊裏來來回回地走著,嘴裏念念有詞。

  “大家都好好幹啊,你看你,怎麽就迷糊了……”男人點著一個在紡紗機上工作的中年婦女,“啪”地一耳光扇在女人臉上,女人非但沒有半點怒火,反而笑著說了句“謝謝老板。”

  “不錯不錯,”男人笑著,“優秀員工,值得學習……”

  “為什麽她不還手啊,那男的瘦的跟個猴子一樣?”萊雅咬牙切齒地說。

  “那個女人家裏還有幾個孩子,要是她這份工作沒了,他們一家就得餓死了……”杜克歎了口氣,“這就是這裏的現實啊,有時我也會幫襯一點,但是根本幫不了這麽多人……”

  “說什麽呢在?”男人的耳朵倒是出奇的好使,眼光向我們射來,“不好好幹活在這裏聊天?”

  說著走過來就準備扇萊雅一耳光,被杜克攔了下來,他抓著男人的手臂,青筋暴起。

  “老板這是我的朋友,就別這樣了吧……”杜克皮笑肉不笑的說著。

  “你!”男人試著掙了掙,發現根本掙不出杜克的掌控,陰險地道,“是你的朋友啊,那下不為例……”

  杜克盯著男人放開了他的手,冷笑著說,“我沒記錯的話,你今天晚上還有一場比賽吧,你到時候可得小心點……”

  “這就不勞老板費心了。”杜克揮了揮手,提起原料仍在帶子上,不再理會老板,隻見男人揉了揉手,走進了辦公間,重重地摔上了門。

  “謝了。”萊雅說道

  “不客氣,”杜克笑了笑,“這些都是小事,他不敢拿我怎樣。”

  “他剛剛說道比賽?”我疑惑道,“什麽比賽?”

  “貧民窟的地下有一條下水道,”杜克說道,“沿著管道一直走會有一個舊的儲水池,在那裏是釘拳幫的地下拳場,每天晚上都會有人在那裏麵進行生死搏鬥,我老板幫我也報了名,因為之前我就是一名拳手。”

  “那他剛剛說的話是什麽意思?”

  “他給我報的是一口氣打贏五十場的比賽,贏了之後會有豐厚的獎金,”杜克頓了頓,“估計今晚會是一場硬戰,這家夥說不定會給我使絆子。”

  “可他不都在你的身上壓錢了麽?”我覺得有些奇怪,“你輸了比賽他就拿不到錢了啊。”

  “可如果我要是在比賽中死了呢……”杜克說道,“那樣這個男人就會得到一筆撫恤金,也是不少了,能讓他穩賺不虧。”

  “嘖,碰見這樣的人真是晦氣。”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其實每個工坊主都有自己的拳手,”杜克想了想說,“不過聽說最近有一家藥店賺了不少錢,倒沒聽說那家店的老板幹這樣的勾當。”

  我沒說話,杜克可能不知道,那家藥店的老板現在就跟他一起在這裏搬原料……

  工坊的工作是三班倒,我們上的是早班,到了下午就是別人來換班,杜克把幾枚普汀塞在我們手裏,我數了數,有八枚,能買八杯酒。

  “每天就這麽點?”我掂量了一下手裏的錢幣,猛然覺得自己每天日進十多萬普汀顯得有些浮誇了。

  “咱們幹體力活就這麽點,”杜克撓了撓頭,“讓我學技術我也學不來,隻能幹幹粗活,像之前的那個女人,一天有四十普汀,這在工坊裏麵的薪水算不錯的了。”

  我咂了咂舌,要不以後讓杜克去店裏幫忙算了,這一天八個普汀怎麽過日子啊……

  下午我們幾個人湊了湊,買了一坨肉回去,就當是給杜克的謝禮,雖然杜克連連擺手表示自己不吃肉也能打贏晚上的比賽,但我們好說歹說還是讓他吃了,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開玩笑,要是動用藥店裏賺的錢,我能把整個貧民窟的菜市場買下來,想到這裏不由得感歎一下,之前連買幾個手辦都要斟酌半天的我,現在居然如此富有。

  倒有些不怎麽想回之前的世界了。

  到了太陽快落山的時候,杜克來到我們的棚屋前。

  “想不想去看我打拳?”他朝我們比劃了一下手上纏繞的繃帶,看得出來之前確實是有過實戰經驗的人。

  “去啊,怎麽不去?”我連忙站起身,“不過你就這身裝扮?”我指了指他身上早上沒換下來的破爛衣裳。

  “這有什麽的,”杜克笑了笑,“不是我吹,這裏的拳手沒一個是我瞧的上的。”

  “哈哈哈,那走,我們一起去湊個熱鬧,”我對身後的斯帝亞斯和萊雅說道,“這種好東西咱還沒見過呢!”

  斯帝亞斯一臉興奮,倒是萊雅顯得興致平平。

  “這兩個男人揮拳頭有什麽好看的……”萊雅嘴裏嘟囔著。

  “沒事,保證看一次就愛上了。”杜克笑道。

  於是我們在杜克的帶領下從一個很隱秘的下水道入口走了進去,如果說我已經習慣了貧民窟地上的空氣的話,這下水道裏麵的空氣熏得我眼睛都睜不開,斯帝亞斯的嗅覺極為靈敏,我能看出來他憋得鐵青的臉,確實是很難受了。

  沿著昏暗的下水道往前走,隱約能聽見盡頭的黑暗中傳出來人們聲嘶力竭的呐喊聲,除了我們一行人之外,還有些頭上戴著黑兜帽的人在下水道裏麵晃悠,要不是看見他們手上的鑲了鐵片的拳套,我都以為是下水道的老鼠成精了。

  在異世界說不定真的有這種可能性……

  走到盡頭,是一扇被鋼鐵澆築的大門,上麵刻著猙獰的獸頭,門外兩個彪形大漢把守著,膀子有女人的大腿這麽粗,凶神惡煞,不怒自威。

  杜克的身形跟他們比起來小了幾圈,他上前去說明來意,兩人顯然對杜克十分熟悉,甚至還笑著跟他打了招呼。

  “跟你們介紹一下,”杜克指了指這兩座小山,“這是肉山兄弟,這是阿肉,這是阿山。”

  兩兄弟點了點頭,這便算是打了招呼了,接著他們拉開厚重的鐵門,裏麵瘋狂的嘶吼聲瞬間湧了出來,我眯了眯眼,裏麵是被火把照亮的大廳,中央一個巨大的蓄水池,池壁高達十多米的樣子,中間一個平台升起,上麵一個矮人用著嘶啞的嗓子喊著。

  “各位!歡迎來到!漏壺死鬥場!”

  眾人發出排山倒海般的嘶吼聲,仿佛要掀翻這塊充滿汙穢的地麵!

  “怎麽樣?”杜克回頭看了看我們,“我現在,每一滴血都在渴望戰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