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貧民窟(一)
作者:鴿子茮      更新:2020-03-04 20:46      字數:4543
  蕭家府宅

  “誒喲喲,姐,疼。”蕭欣被蕭淩非掐著耳朵,一臉痛苦。

  “哦喲,知道叫疼?”蕭淩非洋洋得意,“別以為姐姐我管不著你了!”

  “是是是,誰敢不服您的管啊?”蕭欣揉著被掐紅的耳朵一臉媚笑,“一聲姐姐一生姐姐。”

  “哎喲,非兒啊,你就不能輕點兒嗎?”老父親蕭晏坐在太師椅上一臉心疼,“這可是蕭家的獨苗啊!”

  蕭欣聽到這話,眼神頓時冷了幾分,他淡淡地開口:“咱家可還有個大哥呢……”

  管叔是個人精,一看氣氛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誒呀,二爺,老爺糊塗了……”

  “哼,”蕭欣從鼻子裏出了輕蔑的一聲,不再說話。

  蕭淩非看著略顯尷尬的場麵,對蕭欣使了個眼色,清了清嗓子。

  “弟弟啊,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不帶姐逛逛?”

  姐弟二人心有靈犀一點通,蕭欣笑了起來,道:“好啊,姐姐你想去哪?”

  蕭淩非的眼睛轉了轉,一臉壞笑:“漫情樓怎樣?”

  蕭欣一臉奸笑地搓著手,“好說好說,走著!”

  蕭晏在太師椅上歎氣,一臉的恨鐵不成鋼,“完了,我蕭家的輝煌,怕不是就要到此為止了……”

  京城大街

  “哇!那位公子好俊啊!”一位大家閨秀悄悄地對自家的丫鬟說,“以前怎麽沒見過,是新來的人家麽?”

  小丫鬟小聲地告訴自家小姐,“小姐,他身邊的可是蕭家二爺呢!指不定是蕭家的親戚?”

  這樣的議論,不止這樣一對,幾乎所有看見蕭家姐妹二人的女子都會議論紛紛,蕭淩非本就是女子中英氣十足的那種,今天為了逛青樓,可以打扮成男人的模樣,還裝模做樣地背了把琴,一身白衣白袍,加上習武之人本就氣質不凡,走路生風,衣帶飄起,恍若仙人!也難怪今日的小娘子不再對蕭家二爺暗送秋波了。

  “姐,今兒也太俊了吧?”蕭欣朝四周看了看對自家姐姐小聲地說,“那些小娘子都在看你呢!”

  “怎麽?吃醋了?”蕭淩非心情極好,打趣著蕭欣。“京城第一公子哥兒二爺今兒怎麽就不行了?”

  蕭欣一臉鄙夷地看著蕭淩非,“幼不幼稚啊你?”

  蕭淩非不管他,跳著向前走,蕭欣無奈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倒是那些小娘子,看見那位仙人一般的公子哥蹦蹦跳跳地往前走,不禁臉上緋紅。

  這也太可愛了吧!

  漫情樓

  “喲!二爺啊!快請進快請進!”老媽媽老遠看見蕭欣帶著一位仙人公子走來,連忙迎上去,“今兒是聽曲兒還是賞舞啊?”

  蕭欣裝作思考了一下,說:“我這位表哥大老遠地來,我尋思不安排一個花魁說不過去啊……”

  老媽媽麵露難色,“哎喲,二爺得罪了,今兒鈺北姑娘好巧不巧已經被人給包了,要不……您再看看其他姑娘?”

  蕭淩非對蕭欣使了個眼色,蕭欣心領神會,裝作一副生氣的樣子,“娘的!小爺我今兒就要見花魁!哪個敢跟小爺我搶!”

  老媽媽被嚇得縮了縮,咽了口唾沫,聲音有些抖,“可是,依照規矩……”

  蕭欣眼一橫,“什麽狗屁規矩?能大過我?”聲音不禁令樓裏的人向外麵看了看。

  老媽媽一看再鬧下去不好收拾,連忙又換上笑臉,說:“也是也是,二爺您來就是給漫情樓增光添彩,我這就帶您去鈺北姑娘那。”

  蕭欣對蕭淩非眨了眨眼,二人相視一笑,跟著老媽媽走了進去。

  花魁雅間

  一名男子坐在紅漆雕木的椅子上,看著眼前的佳人如同一團烈火一般時而上時而下地翩翩起舞,端起麵前的酒盞,小小的抿了一口。

  此時門呼地被人打開,狂妄的聲音響起,“哪條色狗跟二爺我搶女人?”

  男人回過頭,愣了愣,蕭欣看見男人,也愣住了。

  老媽媽連忙勸著,“二位爺,今兒實在是不好意思,這位公子,要不您今兒就讓給二爺?我再去給你安排一個頭牌姑娘可好?”

  男人不做聲,蕭欣的呼吸卻急切了起來,他猛地撲了上去,大喊,

  “韋淩你這狗王八蛋!!”

  蕭府

  蕭晏拿著寫的密密麻麻的卷軸,略有所思。

  “老爺,二小姐來了。”管叔在一旁說。

  “嗯,讓她進來。”蕭晏放下卷軸,捏了捏眉間說。

  身穿青色素衣的蕭漾走了進來,對蕭晏施了一福,問:“父親大人找我,可是有事?”

  “嗯,”蕭晏說,“這是非兒帶回來的東西,你好好研究一下,把有用的東西在三日之內告訴我。”

  “女兒知道了。”蕭漾點了點頭接過卷軸,眼中毫無波瀾,邁著輕巧的步子走了出去。

  蕭晏站起身走到窗前,深深地歎了口氣,說:“欣兒也長大了……”

  管叔站在蕭晏不遠處,看著那個老去的背影,跟著歎了口氣……

  漫情樓

  “繼續啊!打啊!”蕭淩非叉著腿坐在椅子上,端起酒壺灌了一口,“怎麽了?慫了?”

  蕭欣和韋淩低著頭站在蕭淩非的麵前,跟兩個鐵憨憨似的,你瞟一眼我我瞟一眼你,都不說話。

  “多大的人了,還打架?”蕭淩非又喝了一口酒,“為了女人至於麽?”

  “姐我可是為了你啊!”蕭欣忍不住開口,“他當年可是說要娶你的!”

  “我都說了我沒有……嫖。”韋淩也不甘示弱地回嘴。

  “得了得了,你倆別吵了,”蕭淩非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那個什麽,姑娘,過來看看!”

  鈺北這才從角落裏出來,來到蕭淩非麵前,不禁輕歎,“公子好生俊秀。”又想了想先前的對話,連忙改口:“小姐好生俏麗。”

  蕭淩非盯著鈺北看了又看,若有所思,問:“我如果要把你贖出去要多少銀子?”

  蕭欣和韋淩同時抬頭,瞪大了眼睛,此時老媽媽衝了進來,慌慌張張地說:“公子啊!這花魁可是不賣的!”

  蕭淩非從懷裏掏出一遝銀票,扔在桌子上,老媽媽一看傻眼了,一千兩的銀票,這得是多少啊!

  “賣嗎?”蕭淩非挑了挑眉,“這些都是你的,不夠再加。”

  “賣賣賣!”老媽媽的臉笑成了一堆褶子,“鈺北姑娘的賣身契我這就撕了,鈺北,以後你就是這位公子的人了!”

  鈺北對著蕭淩非微微屈膝,說:“小女謝公子。”

  “嗯,走吧。”蕭淩非起身向外走去,又回頭看了看傻站在原地的二人,招呼了一聲,“走哇!真想玩頭牌啊?”

  二人對視一眼,連忙跟了上去,蕭欣不禁小聲地嘟囔:“這咋還就買了?”

  “爹!”趙伯德提著褲子跑了出來,“你怎麽來了!”

  德高望重的趙丞相照頭就是一耳光,趙伯德“哎喲”一聲,半邊臉腫了起來。

  “上次禁足還不夠是吧!”趙丞相蒼老的聲音吼著,家裏就這麽一個兒子,其它都是女兒,舉國上下都知道趙丞相老來得子,每天喝鹿鞭酒,年近六十,終於和第三個姨太太生出了一個兒子,直接老淚縱橫得不行,玩命地寵,結果……

  趙丞相閉眼不去看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兒子,小時候就不該這麽寵……

  看著被趙丞相拖走的趙伯德,蕭欣搖了搖頭,轉身對花魁說:“今天就這樣吧,興致沒了。”

  鈺北整理好衣衫,微微屈身。

  “二爺慢走。”

  蕭欣“嗯”了一聲,推開門走了出去。

  “二爺啊!這可咋辦啊!”一出門,老媽媽便哭天喊地地撲了上來,蕭欣連忙一閃身,老媽媽撲了個空。

  “二爺啊!說好的趙公子買單!怎麽趙公子跑了啊!”老媽媽理了理衣裳,又哭了起來,“我這怎麽向姑娘們交代啊?”

  “好了好了,”蕭欣擺了擺手,“記我賬上,一會兒叫管叔給你送銀票過來。”

  “好嘞!”老媽媽瞬間恢複笑臉,“二爺真是真君子啊!”

  “戚,”蕭欣摸了一把老媽媽渾圓的屁股,“臭老娘們兒,二爺可從來不是什麽好人。”

  言罷,蕭欣翻身上馬,一揮衣袍,騎著馬揚長而去……

  一座氣派的豪門大戶前。

  身穿金絲鑲邊長袍的中年人不安地來回踱步,知道看見遠方的白馬,眉頭才鬆了幾分。

  蕭欣剛到門前,那中年人便迎了上來。

  “二少爺啊!您可算回來了!老爺他把家裏都翻遍了!”

  “行了行了,”蕭欣不屑地擺了擺手,“就那臭老不死的!管叔你別理他。”

  管叔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二少爺您是不怕,可是小的怕啊……”

  蕭欣從馬上下來,把韁繩遞給管叔,騰出手拍了拍管叔的臉,“嗬,管叔啊,就那老頭子,以後嚇你你就報我名字。”

  “欸嘿嘿嘿,”管叔憨笑,“是是是,二少爺的名號在老爺麵前最好使了。”

  “戚,”蕭欣抽回手,在管叔的衣服上擦了擦,“得了吧,每次你也不敢說。”然後邁步走進府內……

  “呼,”管叔鬆了口氣,抬了抬手,一名小廝跑來接過韁繩,管叔摸了摸臉,“這二爺,唉……”

  “我的兒啊!”蕭晏一看見自己的兒子就撲了上來,蒼老的身軀抱著蕭欣顫抖不已,聲音帶著幾分悲愴,“你說你要是出了啥意外,這可咋辦啊!”

  “誒,我說老頭子,過了啊!”蕭欣嫌棄地推著自己的老父親,“你也八十多的人了,能不能有點出息。”

  “嗚嗚嗚,”蕭晏裝模做樣地擦眼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吃了嗎?”

  蕭欣照著老爹的頭就是一巴掌,剛收拾完的管叔看見這一幕“哎喲”了一聲,然後識趣地轉過了頭。

  “欸嘿嘿嘿,”蕭晏摸著被打的地方,“打的好,我兒子力氣越來越大了。”

  “你問的不都是些廢話麽,”蕭欣摸了摸手說,“我就不打擾您老人家了,告辭。”說完朝著自己的房間走去……

  蕭晏慢慢地直起身子,其實他還是蠻高大的,畢竟是胡人,又是當年在戰場上殺人無數的狠角色,這些年老了,身子也有些佝僂了。

  “管子,那幾個人怎麽樣了?”蕭晏整了整衣服問,“什麽來頭?”

  “回老爺,都死了,被發現以後就服毒了,沒查出來頭。”管叔恭敬地單膝跪下,平靜地說。

  “下次記得抓活的。”蕭晏吩咐,同時看向那個逐漸消失在深廊中的身影,“這小子,隨她媽……”

  “老爺……”管叔出聲提醒,“您就當小的多嘴,以後能別在二少爺麵前提夫人麽……”

  蕭晏打了個激靈,立馬摟著管叔,“啊哈哈哈哈,管子今兒累了吧,走走走,咱開壇好酒!”

  “嗬嗬嗬,”管叔尷尬地笑著,“老爺您高興就好……”

  蕭欣躺在床上,雙目無神,不遠處的八仙桌上是二姐留的飯菜,二姐一直都是這樣,關心自己隻是不說而已。

  他掀開棉被,撬開床板上的一塊木板,從裏麵取出一個小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開上麵的機括,呆呆地看著盒子裏的那隻木簪子,那是大姐嫁出去之前留下的,以及一封泛黃的信,信上說十年後就回來看自己的小弟弟,也差不多快回來了吧……

  “欣兒……”清脆的聲音在房門外響起,蕭欣連忙將盒子藏好,應了聲,“二姐。”

  身穿青色長裙的女子走了進來,盡管穿著樸素,仍能看出那料子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戴著簡單的發簪,三千青絲綰成一個簡單的發髻盤在腦後,清淡的眉目,此人便是蕭家的二少奶奶,蕭漾。

  “怎麽不吃啊?”蕭漾看見絲毫沒動的飯菜皺了皺眉,“身體不舒服嗎?”

  “沒有,”蕭欣搖了搖頭,“二姐,我想大姐和娘了……”

  蕭漾歎了口氣,走過去坐在蕭欣的床邊,握住蕭欣的手,安慰道:“大姐嫁人了不是還有二姐麽,二姐也是姐啊。”

  蕭欣看著二姐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淡,甚至看不出來什麽情緒波動,他小時候一向怕二姐,反而對性格開朗的大姐倒是十分親近,二姐雖然關心自己,總是有一股子疏離感。

  “嗯,”蕭欣應著,“二姐我現在沒胃口,先放著吧。”

  蕭漾伸手摸了摸蕭欣的額頭,“真的沒事?”

  “沒事啦。”蕭欣笑著說,捏了捏蕭漾的手,“二姐你忙去吧,把你那幾個臭字練練。”

  蕭漾見蕭欣開起了玩笑,也就放心了,“那你一會兒再吃吧,這吃食,冷的倒也不錯。”說罷便摸了摸蕭欣的臉,然後走了出去。

  蕭欣等了一會兒,端著飯菜走了出去……

  穿過一條又一條長廊,蕭欣來到一個湖旁,能在自家宅院裏挖出一處大湖,除了皇帝,便隻有他蕭家了。

  湖邊有一座聳立的七層塔樓,說是七層,其實有九層,蕭欣走進塔樓打開暗門,來到地下。

  黑暗的房間中,鐵鏈的聲音時不時響動著,隨著蕭欣打開暗門,赤色的夕陽照射進來,樓層深處一個遍體鱗傷的男人被鐵鏈鎖在牆壁內,發出沉重的喘息。

  察覺到蕭欣進來後,男人的呼吸緩了幾分,並且抬頭看了過來。

  “哥。”蕭欣說,“吃飯。”

  蕭欣盤腿坐在冰涼的青石地板上,眼前的男人正費力地低著頭,如同一條野狗般吞食著碗中的食物,少頃,便是滿地狼藉。

  蕭欣起身拍了拍衣袍,上前收起被男人吃完的碗碟,頭也不回的走了。

  男人一直目送著蕭欣的離去,直到暗門的最後一絲光明熄滅,他也沒有低下頭,黑暗中,他的眼中似有烈火燒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