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平永安城，幾名太監陰沉著臉走進了盧象升的行轅大廳。

  李國棟見那幾名太監的臉色，心中不妙，盧象升可能要受到崇禎皇帝的責罰了。果然不出所料，分兵之後的高起潛，帶著關寧鐵騎和薊州大軍在宛平被清軍打得大敗，連宛平城都丟了。但高起潛卻反而上奏，彈劾盧象升膽小避戰，導致明軍慘敗。崇禎皇帝聽信了高起潛的謠言，把盧象升的兵部尚書給奪了，還收回了尚方寶劍。

  另外還有一個壞消息，楊嗣昌的親信陳新甲來京城了，陳新甲如今是宣大總督，楊嗣昌出於私心，慫恿崇禎皇帝，讓陳新甲統領一部宣大兵馬。崇禎皇帝一口答應下來，這就意味著，盧象升麾下已經不多的兵馬還要被分走一部分。

  幾日之後，又是一道聖旨到來，李國棟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楊嗣昌點了自己的名字，讓自己的精銳部隊離開盧象升，跟著陳新甲行動。

  “督師……”看著身穿孝服的盧象升，李國棟隻覺得自己的鼻子一酸，咽喉像是被什麽物體塞住一樣，一時說不出話來。

  “國棟，陛下聖旨，你就去吧。”盧象升心中悲涼萬分，外表卻表現得十分冷靜。

  李國棟單膝跪地拱手道：“盧督師，若是朝廷令您率軍前往巨鹿迎擊建奴，你率兵進入賈莊。末將早已在賈莊築好工事，並囤積了糧草，訓練了一萬四千流民於巨鹿等待建奴。督師以萬餘人馬進入工事駐守，可抵擋建奴數十萬大軍，可高枕無憂！”

  盧象升一驚：“國棟，出兵的聖旨尚未下來，你怎麽知道朝廷會令老夫去巨鹿？”

  李國棟當然不可能說自己是穿越的，他冷靜的回道：“盧督師，末將在建奴那邊有內應，所以末將對建奴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巨鹿乃兵家必爭之地，建奴必將發兵巨鹿。屆時朝廷得知軍情，必然會讓督師前往巨鹿救援。”

  盧象升又問道：“國棟啊，你麾下到底有多少人馬？”

  “不瞞督師，末將身邊有精銳騎兵七千，另有駐紮巨鹿的步卒萬餘；尚有大德旺掌櫃王將軍的一萬五千兵馬，再加上民壯和商隊護衛。若是全部調動起來，可以調動四萬兵馬。隻是除了末將的七千精銳騎兵，其餘兵馬不善浪戰，隻能守城。但他們可以助督師一臂之力。”

  盧象升沒有再問話，隻是幽幽道：“國棟，既然楊文弱已經點了你的名，你就盡管去吧。老夫雖隻剩萬人，但身為大明臣子，至多戰死沙場，以死報國罷了。”

  李國棟拜別了盧象升，帶著本部七千兵馬趕往陳新甲大營。

  “哈哈哈！”陳新甲見到李國棟，撫須大笑，“又如此勇將相助，本督必可破奴！”

  李國棟向陳新甲行了個禮，陳新元立即伸出手來，扶起李國棟，溫和的說道：“李將軍不必如此大禮，你我皆為楊閣臣所提攜，說起來，我們也是自己人了。”

  陳新甲的意思十分明顯，李國棟本來就是楊嗣昌的人，雖然是盧象升讓他回到大明的，可是盧象升擔任宣大總督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而且現在盧象升失勢，沒有必要再和盧象升走那麽近了。隻是陳新甲有些話沒有表達出來：因為戰與和的事情，盧象升和楊嗣昌有矛盾，盡管私下裏楊嗣昌也很尊敬盧象升的人品，可是政見不同。

  “多謝督臣厚愛！”李國棟也是無奈，隻能畢恭畢敬的向陳新甲行禮。畢竟楊嗣昌對自己有恩，陳新甲又是楊嗣昌的親信。

  “李將軍，快請坐！”陳新甲指著邊上一張座椅道。

  李國棟坐下來後，陳新甲微笑著道：“李將軍若是再立奇功，恐怕封伯都不為過了！雖然朝廷對勳爵控製極嚴，但多得些封賞還是可行。此戰後，你隨老夫進京麵聖，有楊閣臣說話，可領一省提督軍務總兵官！”

  明朝並無正式的提督官職，雖然明朝武職設有總督軍務大將軍，都督和提督等高級武職，但除了明處有封賞過開國功臣，後麵就沒有設置這些武職了，因為土木堡之變後，文官掌握了權力，文官不可能搞出大將軍、都督這些官職來壓製自己。大將軍地位在三公之上，可對四品以下文官先斬後奏，就算內閣首輔見到大將軍都要行禮，文官會讓武人爬到自己頭上來嗎？

  至於幾省都督和一省提督這些官職，都是由總督或巡撫兼任了，總督帶兵的話，加上都督軍務；巡撫帶兵的話，加上提督軍務。而且總督和巡撫若是要帶兵，還往往要加上兵部侍郎職務，否則是沒有兵權的。

  楊嗣昌也是極其看中李國棟，開出了提督一省軍務總兵官的價碼。畢竟大明文貴武賤，要獲得一個提督一省總兵官的職務很不容易，像戚繼光有張居正當後台，才能做到比總兵官大的總理軍務官，也就是相當於提督；而李成梁當上了太傅，還封了伯，那是因為李成梁的勢力太強大了，是遼東的土皇帝，文官都拿他沒辦法。

  李國棟試探的問道：“陳督臣，末將麾下七千精銳，糧草已經不足。”

  陳新甲撫摸著胡子微笑道：“李將軍放心好了，糧草一事，本督可以解決。”

  李國棟又問：“陳督臣，建奴在我大明境內肆虐，如入無人之境，我軍下一步要往哪裏開拔？”

  “建奴正圍攻高陽縣，高陽乃孫閣老家鄉，我們當發兵救援。不過聽說高陽城池修繕得固若金湯，建奴一時半載無法攻克。待到本督籌夠了糧草，即刻出兵救援。”

  此時的高陽縣城，清軍仍然在猛攻這座小城。

  多爾袞在高陽城下已經丟下了六千多具屍體了，若是按照多爾袞原來的脾氣，明軍城防堅固，肯定不會去硬拚。清軍的戰術，都是遇上堅城便繞城走，襲擊村莊和防禦空虛的縣城、州城。但是高陽城內的孫承宗，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若是能夠俘虜或者斬殺孫承宗，那可是曠世奇功啊！

  更何況，損失的六千多人，大部分都是包衣阿哈，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還沒有旗丁資格的披甲人，盡管多爾袞有些心疼，但是這樣的損失他還是承受得起，隻要旗丁損失不大，拿下高陽，俘虜或斬殺孫承宗都是大功。

  多爾袞下令，從擄掠來的二十多萬大明百姓中，挑選出兩萬多人，立即充入包衣阿哈，當成隨軍輔兵，投入到攻城戰之中。

  被擄掠來的二十多萬百姓中，其中八萬男丁都還來不及剃發。多爾袞令人把那些新充入包衣阿哈的百姓給剃了頭，留下一條金錢鼠尾辮，就正式成為大清的包衣阿哈了。

  “不，我不剃發！”一名讀書人模樣的年輕人苦苦央求。

  普通老百姓對剃頭的概念還不是很抗拒，可是那些讀書人就特別反感，他們認為，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清兵揮動屠刀，一刀把一名苦苦掙紮，不肯剃發的秀才給斬落頭顱。看到血淋淋的人頭，其他的讀書人都被嚇壞了，再也不敢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