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名詞，聶塵都是頭一回聽說。

  他目瞪口呆的愣坐在椅子上，聽著卜加勞不住口的誇讚，張著嘴半天沒有說話。

  半響之後，聶塵猛擊桌麵，大笑道：“好好好，你說的正是我所想的，別的我也不多說，這炮你自個兒琢磨著弄，有什麽地方不懂的，也不要問我，不過什麽時候能弄一門出來？”

  “這個……”卜加勞沉吟了一下，皺了皺眉頭：“新鮮的東西太多了，試製可能會費點功夫，一些零件需要和匠人商量著做，可能尋常的工藝也要改良……龍頭，你給我兩個月時間吧。”

  “我給你半年。”聶塵大手一揮：“半年之後，你給我弄個樣炮出來。”

  “弄是能弄，但是龍頭，好端端的，怎麽要弄步炮？”卜加勞試探著問道：“龍頭海上爭鋒，應該著眼於能遠距離命中敵艦的長射程重炮才對，這種步炮對你沒什麽大用啊，何必費些資源去研究它呢？”

  “我們不能在海上呆一輩子。”聶塵道，隨手把玩著桌子上的一個木頭大炮模型，那模型炮管粗大，正是一門三十二磅大炮的等比例模型：“我們終究要上岸的。”

  “上岸？”卜加勞眨眨眼皮：“龍頭現在不是正在岸上嗎？”

  “此上岸非彼上岸。”聶塵笑笑，把大炮模型子啊桌上推了兩下：“若是沒有帶輪子的炮，我們將來如何麵對騎在馬上的敵人？對付騎兵，沒有重炮可不行。”

  “騎兵？”卜加勞想了想，驚道：“龍頭要進軍歐洲？”

  “你想太多了。”聶塵哭笑不得，道：“歐洲那麽遠，我現在沒法過去，你放心吧。”

  卜加勞認真想想，也覺得自己太過異想天開了，一個東方海盜怎麽可能搬運大炮去進攻歐洲，於是也笑起來。

  “火藥場那邊，生產有沒有出問題？”兩人笑了一陣，言歸正傳，因為火藥場與炮廠是相隔不遠的兩個工場，所以一起交給了卜加勞的人管理，聶塵關心火藥供應量，於是出聲問道。

  “最初的一年裏，出了幾次事故，其中一次還不小，幾乎報銷了整個工場，差點波及炮廠。”卜加勞答道：“不過匠人們熟悉之後，手藝提高，事故就慢慢少了下來，我也經常訓導，教育，近三個月都沒有再發生這種事。”

  “我有個建議，你可以斟酌著思考思考。”聶塵把腦子裏已經想過的法子說了出來：“火藥場和炮廠，都可以按照我的法子試一試，就是流水線生產。”

  “流水線生產？”卜加勞眉頭緊了緊：“什麽意思？”

  “現在的工場，匠人從頭負責到尾，一手一腳都是一個人抓總，當然，出於對質量負責的需要，這麽幹無可厚非，將來槍炮炸了膛，能找到製造的人，可以追責。”聶塵用手指在大炮模型上點了點：“但反過來想，這樣幹也有很大的弊端，最大的問題，就是太慢了，一個人把所有的活都幹完了，其他人隻能打下手，即耽擱時間，也耽擱人才。”

  卜加勞道：“是這樣，但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工匠的手藝決定產品的質量，若是旁的人插手，說不定會大量產生次品。”

  “但是槍炮都是由零件組成的，比方說這門炮，有炮身，有炮座，工序上有淬火、鑄模、拋光等等，要是能科學……唔。”聶塵瞧了瞧卜加勞，覺得他可能聽不懂科學這個詞，於是換了個說法：“要是能優化這個流程，讓更多人的參與進來，各負責各的工序，每個工序有手藝高超的匠人掌握質量，那麽一道工序接一道的進行下去，最後的成品，我想也不會導致廢品率的大幅度提高。”

  把雙手攤開，誇張的張開到兩側，聶塵擺了一個鋪開的姿勢：“試想一下，現在是一個人製造一門炮，若是有十個人同時開工，做同樣的事情，是不是就能同時開工十門炮？”

  “我們沒有那麽多合格的匠人。”卜加勞道。

  “所以要更多的人參與進來，培養專門的工人，不用他們掌握全部的鑄炮技術，隻需要他們掌握一道工序的技術就行了，這應該相對簡單，容易達成。”聶塵把話往深處說：“一個人學全套的技術很難，但精一道工序卻要輕鬆許多，我可以派一百幾十個人過來學習。”

  卜加勞的藍眼珠轉了轉：“龍頭，你這個想法好是好，不過有個問題。”

  “我知道，匠人們不肯輕易把技術和手藝拿出來罷了。”聶塵一笑：“敝帚尚且自珍，何況吃飯的手藝了。”

  卜加勞豎起大拇指：“龍頭英明。”

  “不過，我是個海盜啊，海盜是不講道理的。”聶塵把笑容一收，正色道：“這些匠戶，他們吃我的拿我的，我付出大價錢請他們來，不光是要他們幹活，還要帶徒弟，這事不用跟他們商量，宣布就行了，把徒弟派給他們，然後按照各自的熟練程度分配工位，兩個月之內必須把徒弟們練出來，練不出來，或者故意不用心教，那麽我就要殺人了。”

  他把手指頭在桌子上敲了敲，發出篤篤的聲音：“殺得幾個，自然就把事情貫徹下去了，卜加勞先生以為如何？”

  卜加勞臉上抽了抽，想說什麽，又半天說不出口。

  “當然了，我不會虧待他們的，徒弟帶出來以後，這些匠人繼續在廠裏擔任骨幹，他們要負責每一道工序的質量，保證不出廢品次品，監督徒弟們的工作，因此，我會給他們加工資，每個人的報酬，提升一倍。”聶塵補充道，看著卜加勞：“而你，卜加勞先生，你作為總的負責人，收入會提升兩倍，這不包括你在炮廠的股份抽成。”

  “嗬……”卜加勞的喉嚨裏咕嚕了一聲。

  “這樣的條件，在幾年之後，可以保證你成為裏斯本數得上號的大富翁，怎麽樣，你覺得如何啊？”聶塵獰笑著，用威脅一樣的口吻說道。

  “我應該和工匠們商量一下。”卜加勞覺得背後有汗冒了出來，他突然覺得，跟這個大方的明國人搭夥做生意，好像並不是個十分好的主意。

  “應該的，對了，最近有些倭國浪人在城裏搗亂，為了工匠們的安全，這段時間他們就不要隨便出門了，港口的船他們也別上去，以免發生誤會。”聶塵笑的時候露出白森森的牙齒：“我已經吩咐外麵的守衛了，他們就安心的住在炮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