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以身犯險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1-07-14 18:00      字數:4268
  衝在前麵的武士,被兩輪火銃打得七七八八。

  ??剛剛升騰起來的銳氣,幾乎在刹那間又被無情的澆滅,一百杆轉輪鳥銃打響時聲響巨大、硝煙彌漫,把兩百多人的夷州團丁陣列全籠罩其中,幾乎不能對麵識人。

  ??煙霧前麵,倒臥了四十之數的倭人屍體,受傷不起的數量也接近於這個數字,百人鳥銃手近似於彈無虛發,要不是有些鳥銃手瞄準了同一個目標,兩輪射擊的結果能給每個鳥銃手衣襟上都標記上一個代表命中敵人的小彈丸。

  ??對衝鋒的九條家武士來說,這是極為可怕的場景。

  ??這些人當中,有不少人是經曆過幕府近年來各種戰爭的老手,堪稱精銳,鳥銃手集團射擊、三段式射擊的場麵也不是沒有見過,但精度這麽高的,卻是頭一回。

  ??“這是些高級鐵炮手。”立花三成遠遠看出來了,自己的人又被割了一次麥子,如此的令人惱火:“究竟是哪家大名派來的?德川家的足輕沒有打得這麽準的鐵炮手!說不定裏頭還有武士!”

  ??“武士?”九條忠誠冷冷的道,勒緊了胯下馬兒的嚼頭,這畜生被接連而至的炮聲和槍聲搞得有些不安:“慣使鐵炮的武士花費昂貴,誰家大名養得起這麽多?”

  ??“隻有鬆浦家了。”立花三成道:“整個日本最為富庶的平戶藩鬆浦家。”

  ??“長海那和尚不是說鬆浦家的軍隊被島原義軍牽製住了嗎?為何這裏會出現鬆浦家的人?”

  ??“和尚辦事,不可靠。”立花三成下了定語:“大人,這事終究要靠我們自己。”

  ??“哼!”九條忠誠重重的拍了一下馬頭,把坐騎躁動的情緒打壓下來:“要不是天台宗僧兵戰鬥力可觀,衝擊天皇禦所的戰鬥就是靠他們拿下來的,我才不屑於利用他們呢!果然辦事不牢。”

  ??“無妨,大人,鬆鋪家就算把善用鐵炮的武士全派來了,也隻有眼前這兩三百人,我們這邊起碼有三千人,足以碾壓他們!”

  ??九條忠誠聞聲,微微頷首,他也這麽覺得。

  ??河畔邊,接著鳥銃手裝彈的空檔,倭人踩著自己人的屍體,步步逼近。

  ??黑火藥燃燒時的濃煙遮蔽了視線,這對倭人來說,無異於福音,有經驗的武士很清楚,在看不清的情況下,鐵炮手必然也打不準。

  ??打頭的一個武士,強橫精悍,他巧妙的隱藏在同伴的身後,躲過了鳥銃的射擊,毫發無損的衝到了陣列的前方。

  ??他心中很惱火,因為自己這邊死了不少人,他們中有同伴、熟人,甚至手足。

  ??“庫路死~”

  ??他大喊著,高舉長刀,前麵必然會是那排蹲在地上的刀盾手,他很清楚。

  ??他高高的跳了起來,用了倭人刀法中最為霸道的一個動作,刀子破空而劈,削開了硝煙,直衝一個影影倬倬的人影兒去,那影子剛剛從地上赫然站起,而力由地起,剛站起來時一定力道不足。

  ??“鐺~”

  ??“八格牙路!”

  ??伴著金鐵交加的碰撞,倭人武士破口大罵,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衝鋒之前看的很清楚,這些刀盾手拿的都是藤牌,藤牌這玩意兒倭國大名軍隊中裝備不罕見,是用藤條加工晾曬編製而成的簡陋盾牌,價格便宜,用來擋擋箭矢是可以的,但絕不可能擋得住刀劍。

  ??藤條嘛,利刃一砍就斷。

  ??但現在對麵的刀盾手,就是用藤牌擋住了自己的刀,刀刃砍在盾牌上,好像砍在鐵塊上一樣,沒法砍進去。

  ??“裏麵是什麽?”

  ??他氣急敗壞的怒吼。

  ??團丁當然是聽不懂的,但能從表情上判斷倭人在叫什麽,於是露齒一笑,長身而起。

  ??這個動作又讓倭人武士瞪圓了眼,因為站起來的刀盾手,個子比他高出一大截,是個身高體壯的大漢。

  ??剛才蹲在地上的時候看不出來,站起來才發現,刀盾手普遍比後麵的鳥銃手要魁梧。

  ??不止這一個刀盾手是這樣,其他所有的刀盾手都是魁梧大漢。

  ??如不算倭人武士腳上穿的木屐高度,這個刀盾手比他要高兩個腦袋。居高臨下,刀盾手俯視倭人。

  ??然後很熟練的盾牌橫掃,蕩開倭人的刀子,又是一聲脆響,原來藤牌是以鐵為框,以堅木為盾麵,表麵裹了一層藤條罷了,倭人的長刀砍在鐵框上,當然砍不進去。

  ??刀盾手力大,胳膊長腿長,這一掃輕易的蕩開了倭人的身前門戶,左腳進步,右手長刀閃電般的刺出,犀利的苗刀直抵倭人的胸口。

  ??倭人本能的閃躲,但哪裏來得及,刀子從他右肋刺進去,從後背透出來,帶著飆起的血。

  ??刀盾手沒有耽擱一秒鍾,刀子刺進抽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裏完成的,利落得好像刺了一個草垛。

  ??“八格…..”

  ??倭人垂死之際罵出的髒話沒有說完,就軟軟的癱了下去,抽刀的刀盾手已然回身,下一個倭人武士接踵而至,哇哇叫著,如出一轍的舉刀騰空躍下。

  ??時間仿佛重複,刀盾手再次舉盾格擋,“八格”的罵聲於是又一次響起來。

  ??一百多個刀盾手,緊緊的維持著半圓形的隊列,一招一式的舉盾格擋、揮刀疾刺,好像日常訓練一樣,動作毫不花哨,卻有效得驚人。

  ??如果有例外,那就是鄭芝龍這個莽子。

  ??他沒有盾,雙手持刀,招式大開大合,剛猛無比,所到之處雞飛狗跳,左右兩個刀盾手似乎跟他很有默契,往往是鄭芝龍跳出去劈砍幾下又跳回來,兩人立刻擁盾上前掩護,兩張盾牌像兩扇大門,關上了水火不侵。

  ??短短的一個照麵,一波倭人被刺得灰頭土臉。

  ??“蹲下,鳥銃手準備!”

  ??後麵的聶塵已經裝填好了短銃,抖抖手腕,將兩隻遂發短銃端了起來,大喝一聲:“前後輪射,預備~”

  ??他的聲音中氣十足,在並不寬闊的陣列中能傳遞到每個人的耳朵裏,於是前排的刀盾手幾乎同時揮盾,將麵前的倭人掃蕩開來,然後一齊伏地。

  ??後方的鳥銃手已經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倭人,有離得近的,槍口就快抵到對方的鼻子上了。

  ??“砰砰砰~”

  ??又是一輪鐵彈飛舞,近前的倭人一齊在槍聲中顫粟身體,彈丸從前麵進去時是個小洞,從身後出來時是個大洞,血如飛箭。

  ??“啊啊啊啊啊~”

  ??倭人的慘叫響且天空,呈圍攻之勢的倭人武士群,前排又是一波人倒了下去。

  ??“退,上!”

  ??聶塵的口令簡單有力,第一排鳥銃手有序的退了下去,第二排站了上來。

  ??以聶塵手裏的短銃槍聲為號,排隊齊射的火槍整齊得好像一杆槍在開火一樣。

  ??就是聲勢很能震懾人心。

  ??遠遠的,九條忠誠臉都白了,再厚的家底,也禁不住這樣的損耗,死去的每一個武士,都是花大價錢養出來的,死的都是銀子。

  ??“不能這麽打了!”他咆哮起來,對立花三成。

  ??“武士退下,調鐵炮足輕過來!”立花三成倒也靈活,立刻轉變戰法,他已經發現,河邊的那群人不是容易對付的善茬了。

  ??那些還趴在天守閣牆頭上衝裏麵打槍的鐵炮手,被叫了下來,隻是九條家雖然貴為倭國地位最高的五攝家之一,還是前兩家之一,但地位不等於實力,高高在上的菩薩遠不如土地爺管用,九條氏的領地不大,收入不高,所以養的鐵炮手也比較少,全用在圍攻天守閣了,數量不超過五百人,而且用的原始火繩槍。

  ??隨著幾聲響亮的笛聲,潮水般湧上的武士隊伍又潮水般的退下,空留一地狼藉,死去的人自然不動,未死的卻還躺在地上呻吟慘叫。

  ??“檢查武器,收拾傷員,準備再戰!”聶塵舔舔發幹的嘴唇,下令道。

  ??“倭人就這麽退了?”鄭芝龍意猶未盡的道,他刀子上全是血,身上也血淋淋的,分不清是他的還是倭人的。

  ??“不會,他們在調整,下一次,可能就是鳥銃手上來的。”聶塵凝視遠方,在那裏,嘈雜的倭人們在列陣,大隊火槍手匆匆而來,站成了一排。

  ??“我們都把動靜鬧得這麽大了,裏麵的德川忠長怎麽毫無反應呢?”鄭芝龍奇道,他看著火光中的天守閣,非常納悶:“難道他們看不見這裏發生的事?”

  ??他扭頭看向聶塵:“我們要在這裏堅持多久?靠我們這點人,很難消滅對麵的倭人,他們人太多了,要是全都掉頭過來跟我們幹,我們會死無葬身之地!”

  ??聶塵沒有說話,默默的低頭給短銃裝彈,炙熱的槍身摸起來滾燙,連續發射後已經到了極致,於是他把短銃舉起,讓風來冷卻。

  ??“鷹司孝子說,我有個兒子在裏麵,守在這裏,天守閣的壓力就會小一點,救天守閣,等於救我兒子。我們堅持的時間長一刻,德川忠長的時間就多一刻,德川秀忠在江戶經營多年,遍地心腹,再蠢的敗家子也不至於一天就敗光,我覺得可能叛亂發生得太突然,幕府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罷了,多爭取點時間就好了。”

  ??聽了聶塵這話,鄭芝龍沒有再說什麽,隻是點點頭,用一塊布,擦拭苗刀血槽中的血漬。

  ??“鷹炮冷下來了嗎?”聶塵問。

  ??“好了。”幾個渾身大汗的炮手答道,他們從河裏打來一桶桶的水澆在炮身上,費了不少勁。

  ??“繼續打,瞄著倭人叛軍堆裏打。”聶塵冷冷的用短銃指著遠處的倭人足輕隊伍:“打死一個,我們就輕鬆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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