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8章 血染覺華島
作者:濁酒當歌      更新:2021-04-15 01:18      字數:2424
  “那就如此進行吧,我聽說卜加勞先生已經在夷州呆了好幾個月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今後炮廠的諸般事宜還要仰仗先生費心。”說了小半個時辰後,聶塵端起茶杯來,本想送客,但突然又想起一事:“對了,炮兵學校的那幫小子有沒有聽話?”

  卜加勞頓時笑了,道:“聶先生送來的人,都是極好極優秀的人才,年紀又輕,很能吃苦,學東西很快,炮兵學校開張四個月,雖然上課的都是從澳門請來的技師和葡萄牙軍官,但我仍然抽空去上了幾堂課,從課堂反應來看,他們是很好學的,相信一年半載之後,聶先生手下就會多出幾十個可用的炮兵武器專家來。”

  聶塵大喜:“那敢情好,要是真的能這麽快出師,我絕不會虧待上課的教師,薪酬可以加碼。”

  卜加勞把他那頂裝飾了長羽毛的大帽子戴上頭頂,彈彈燈籠褲上不存在的灰,站起身來,很有禮貌的鞠躬行禮:“我就先替他們謝謝聶先生的慷慨,聶先生昨天才回來,想必事務繁忙,我先告辭,過幾天再來拜訪。”

  聶塵把茶杯放下,起身送客:“在夷州還住得慣嗎?需要什麽吩咐就是,這裏南北物事什麽都有,甚至能為你提供歐洲刀叉供你切饅頭。”

  卜加勞沒聽懂這話,但他還是表示感謝,一迭聲的讓聶塵留步,兩人在滴水簷下分手,聶塵目送他離開這處廳堂的院門。

  洋人的背影剛消失,甘輝的臉就閃現在聶塵眼前,他似乎在門外等了很久了。

  聶塵本來微笑的表情慢慢凝固,麵色變得鐵青,一言不發地轉身進屋,甘輝很自覺的低眉順眼,耷拉著腦袋跟著他進去。

  進屋落座,聶塵依然坐在原位,甘輝站在他麵前,眼睛盯著地上的磚頭。

  “到底怎麽回事?”聶塵的聲音有些嚴厲:“怎麽會折損兩條船?那是經過改裝的福船,船上的炮火遠比尋常福船強大得多,何況滿洲韃子根本沒有海戰能力,怎會折損兩條船?你詳細的給我說清楚!”

  甘輝伸舌頭舔了一下嘴皮,抬眼瞄了一眼聶塵,立刻又低了下去,雙手背在身後,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是……大哥,都是我的錯,我大意了。”

  “我沒問是誰的錯,我是問事情的經過。”聶塵眉毛皺成了一團。

  甘輝身子硬得像塊石頭,連聲音都有些發僵,他用低沉的聲音,開始說道。

  “大哥臨走前,讓人帶信回來安排夷州事務,吩咐由我帶領幾條船北上,虛應朝廷公務,我向洪升、沙舒友和何斌等留守報告後,就按大哥的吩咐,帶領五條船北上,去往登州。”

  “在登州靠岸後,有朝廷水師的人來接洽,給我們補給淡水食物,錦衣衛來了幾個人,官職最高的是個都督,態度很倨傲,向我宣布了內廷的命令,要我帶船隊繼續北上,去山海關向遼東鎮守太監紀用處聽差,大哥,你要我一切聽朝廷的命令,我就依照他們的話,繼續北上了。”

  他頓了一下,抬頭看聶塵。

  聶塵點點頭:“沒錯,我在惠州府和錦衣衛有約定,受了朝廷招安,當了個官。受人之祿,就得聽人之差,你做的沒有錯。”

  這句肯定壯了甘輝的膽,他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

  “從登州去往山海關,走海路也就幾天的事情,不日我就到了地方,在山海關外海靠岸,登陸向那太監報道,那太監倒是個能人,先細細的問了我們的底細,又盤問來了幾條船,裝了幾多炮,船上又有多少人,就差問我爹媽的名字籍貫了。”

  “你答了嗎?”聶塵道。

  “老老實實的回答了,畢竟他是個鎮守太監。”甘輝道,他又頓了一下。

  “答得沒錯,遼東鎮守太監直接向魏忠賢負責,他的權利比遼東經略差不了多少,你不說,錦衣衛也能查個清楚。”聶塵雙手按著椅子扶手。

  甘輝呼了口氣,又道:“他先讓我在山海關駐停聽差,我就回到了船上,不過那幾天我看到從關外湧進關內好多人,有兵有民,幾乎每天都有人排隊過關口,城門處從來沒有斷過,通宵達旦的進去,那陣勢,好像整個遼東的人都要搬到關內來了。”

  “後來我才知道,是遼東經略換了人,原來的老經略孫承宗去職,新上任的高第一到任就下令棄守關外,將關外守禦軍民盡數遷入關內,所以才那麽混亂。不過這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安然呆在船上,不參合。”

  “然後呢?”聶塵端杯子喝茶。

  “差不多這麽無所事事的過了兩個月,剛剛過完年,從關外進來的人數忽然猛增,老百姓的數量大幅增加,拖兒帶女的倉皇狼狽,我們一打聽,原來山裏的建州韃子打過來了,老百姓都在逃難。”

  “我尋思既然要打仗了,我們恐怕再想置身事外就難了,因為山海關一帶的水師好像就我們這五條船能用,其他的全是破船爛釘,連出海都困難,於是趕緊整備火藥炮矢,以防萬一。”

  “果不其然,再過了幾天,那太監就召我過去,要我帶船隊沿著海岸北進,去覺華島布防。”

  “覺華島?”聶塵想了想:“在什麽地方?”

  “是寧遠城外海的一個海島,距離海岸十八裏,上岸十二裏地,就是遼東重鎮寧遠城,島上是朝廷的糧草存儲重地。”

  “你剛才說,朝廷把關外的軍民全都遷入關內了,怎麽紀用還單獨要你去覺華島?去那兒幹什麽?”聶塵的臉色越發不好看了。

  “是因為……”甘輝的語氣開始吞吞吐吐起來:“是因為雖然朝廷下令要撤,但有人卻不願意撤,依然在寧遠城裏據守,縱然抗命也不撤。”

  “寧遠……”聶塵的眼神亮了一亮,他想起了曆史上很有名的一個人。

  “是的,寧遠,我聽人說,城裏有個叫做袁崇煥的按察使,誓死要和寧遠城共存亡,守著城池不走,於是覺華島也沒撤,島上的守軍沒走。紀用就是要我去島上幫忙的。”

  “寧遠…….袁崇煥啊。”聶塵摸了摸下巴,他開始明白了,不悅的臉色開始緩和下來:“於是你就過去了?”

  “是,大哥吩咐我聽朝廷的命令,所以我自然就去了。”甘輝的眼神有些飄忽,雖然躲閃而不敢跟聶塵直視,但眼眸深處有不易覺察的倔強:“再說,我覺得那個袁崇煥是個漢子,那麽多人都退回去了,他還不走,這份膽量……”

  “行了,你直接說船是怎麽丟的,其他就不用說了。”聶塵製止他,直接點明重點。

  “事情發生在正月二十六那一天。”甘輝把頭抬了起來,神色變得嚴肅凝重,腰板也挺直得像根標槍,仿佛他接下來要說的,是一件無比莊重的事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