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白如月一行人便跟著邊若文一起，來到了將軍府。

  清晨的邊塞透著微微的光亮，往遠處看去，一片開闊明朗，仿佛連胸襟都跟著寬廣起來。白如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想到即將要結束的任務，連心裏都輕快了不少。

  不過這樣的好心情，在她們見到梁有才的時候，便徹底消失了……

  “大哥，你救救我，你要救救我啊！”小廝的指認，再加上她們手上的風華，以及那一係列搜集而來的證據，都讓梁有才百口莫辯。

  他知道大勢已去，現在想要將自己從這一灘渾水裏摘出來，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按照大邱律法，他犯的這些事，不管是哪一條，可都是殺頭的重罪！現在唯一能夠保下他的，隻有自己的親哥哥了！

  “給我滾，我沒有你這樣的弟弟！”梁德氣得臉紅脖子粗，他做夢都沒有想到，殘害那些孩童的凶手，竟然是自己的親弟弟！

  想他梁德鎮守將軍城這麽多年，自問從沒有做過任何一件愧對皇上愧對百姓的虧心事。但是卻偏偏攤上這麽個弟弟，叫他有何顏麵，麵對這將軍城的父老鄉親？！

  “大哥，大哥，你別不要我！這世上，我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啊……”梁有才死死的抱住梁德的大腿，就像是抱住了自己最後的救命稻草。他哭得真心實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哪裏還有半點平日裏的囂張氣焰？

  邊若文在旁看得難受，他知道，現在最難受的其實還是梁德。他雖然梗著脖子不去看梁有才，但是到底沒有再將他給踢出去了。

  “梁將軍，鐵證如山，事到臨頭你不會還想要包庇你的弟弟吧？”陸婉吟瞧這架勢，就覺得有些不對。邊若文本來是來抓人的，但是現在抓人的官兵全部都守在門外，沒有一個要進來。

  而邊若文自己，也是一臉為難的模樣。她往前站了站，打破了這尷尬的氛圍，提醒道：“邊城主，想必該說的都已經說清楚了，現在要怎麽做，應該不用我們提醒你吧？”

  她這話是提醒，也是威脅。隻要陸婉吟想，她隨時都可以將梁有才帶走。此時不動手，無非是顧忌著邊若文還在這裏，不好越俎代庖。

  免得到時候影響了她們任務的評分，就有點得不償失了。

  “將軍……”邊若文遲疑的看著梁德，他手下的人全部都在外麵等候，但是梁有才抱著梁德的腿，誰也不敢妄動。

  梁德知道，現在所有人都在等著自己的決定。一念生一念死，他怎麽也想不到，最後竟然會由他來決定自己弟弟的生死。

  身為將軍城的鎮國大將軍，於公，梁有才已經證據確鑿，他沒有半點包庇的理由。並且這個殘忍的凶手，已經殺害了城裏十幾個孩童，就算是給那些死去的孩子一個交代，他也不該手下留情！

  但是於私，梁有才是他親手拉扯長大的，與其說是自己的弟弟，倒不如說是自己的兒子。在他的心中，梁有才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哪怕是自己死，也不希望他受到傷害。

  “諸位放心，我自然不會放過凶手。”

  梁德閉上眼睛，深深的看了一眼還在痛哭不止的梁有才，突然開口道：“阿才，這是我最後一次護著你了。往後的路，為兄希望你能重新走。就算是為了我，也不要再走歪了……”

  他這話聽著令人費解，但邊若文幾乎是立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大驚失色道：“將軍，你莫非是要？”

  剩下的話他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因為梁德抬起手，製止了他的動作。隻見這位馳騁沙場所向披靡的大將軍，深深的朝眾人鞠了一躬，開口道：“我代舍弟向諸位道歉，也向這將軍城的百姓們道歉，是我管教無方，令他犯下此等大錯。我梁德不求大家放過他，願以自身相抵，以死謝罪！”

  “你瘋了嗎！”

  這是邊若文第一次如此氣急敗壞的吼出來，哪怕在得知梁有才就是幕後的凶手時，他也沒有這麽大的反應。他知道，梁德一向將梁有才視為自己的命根子，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梁德竟然真的做得出以命抵命的事情來！

  “你是這將軍城的大將軍，沒有你，流匪來襲怎麽辦？蠻族入侵怎麽辦？為了你這個弟弟，你做的還不夠多麽？現在卻是連命都要搭進去？你能不能為自己想一想，能不能為這邊關的百姓想一想？！”

  邊若文幾乎要被氣得口不擇言，而一旁的陸婉吟也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會有此變故。她的立場一時間變得十分尷尬，畢竟這凶手是梁有才，雖然不是不可以按照梁德的辦法來，但是說實話，就連她都覺得——用梁德的命來換梁有才的命，實在是太不值得。

  可惜梁德卻是一意孤行，他歉意的笑了笑，難得溫和的對著邊若文開口道：“若文，即使沒有我，你也能將這將軍城治理得很好。而這邊關的百姓，就算失去我這個將軍，也會有下一個將軍來保護他們。”

  他頓了頓，看向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停止了哭泣的梁有才，慢慢開口道：“但是，阿才卻隻有我這一個哥哥啊……”

  他跟梁有才從小相依為命，即使梁有才處處令人詬病，但是對待他這個哥哥，卻也是真心實意。梁德還記得，小時候梁有才模樣比他乖巧，外麵的大人見了，總會給他拿些零嘴小食。

  那個時候他們日子過得艱難，能夠嚐一回，已是很不容易。但是梁有才卻每次都將這些東西藏起來，等到他回來的時候，全部拿給他吃。

  這些都是生活中的小事，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梁德卻在這個時候清晰無比的想了起來。他做這個決定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了徹底的深思熟慮。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沒了誰日子都會一如既往，但是他們兄弟倆，卻隻有彼此了。雖然日後他不能再護著自己的弟弟，但隻要他能夠活下去，就已經很好了。

  邊若文說他為什麽不為自己想一想？梁德心想，這正是他為自己想過之後的結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