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墨辰推開主臥的門，躺在床上的顧非煙轉眸看了過來。

  “你怎麽過來了？今天回來得早，能吃上周嫂做的鬆鼠桂魚了。我今天特別想吃這道菜，特意讓周嫂去買了新鮮的食材，你算是有口福了。”

  顧非煙杏眼中滿是溫和，麵色雖然蒼白，可唇角浮現一抹淡淡的笑意，語調輕鬆，像是心情還算不錯的樣子。

  其實，她隻是裝的。

  心情並不好，可她又不想讓戰墨辰整日裏為她操心，所以在見到他出現的時候，她會一瞬間收拾好心裏的寥落，變成一副心情雖然不算雀躍，但也還過得去的樣子。

  起碼她不想讓他覺得她難過。

  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這樣子，看在戰墨辰的眼中，卻隻讓他更加的心疼。

  “不開心就不開心，心情不好就心情不好，不用為了不讓我擔心就勉強自己……”走到床邊，將瘦弱得不行的顧非煙抱入懷中，戰墨辰閉上眼睛，就怕自己一時軟弱會做出不男人的表現。

  男兒有淚不輕彈，何況是對於向來嚴肅律己，對自己要求苛刻的他。

  那天在手術室外，他站在安安靜靜的消防通道中抽了一整包煙，想到手術室裏被下了病危通知書的顧非煙，想到自己顫抖著手簽下的放棄孩子的同意書，他就忍不住眼眶發熱。

  好在濃重的煙霧掩蓋了他的失態，好在那裏空無一人。

  他曾經失態過，也不介意為此失態，但不想自己的情緒影響的顧非煙。

  “你就別擔心我了。”顧非煙溫順的反手抱住他，有些苦惱，“我沒有勉強自己，我其實……其實也想讓自己心情好起來，就是做不到。”

  “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要怪自己，要怪就怪我。”戰墨辰的聲音低沉，帶著濃重的歉意，“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是我的疏忽造成了這一切。如果不是我讓你去俞琰烽那邊套情報，你和孩子現在都好好的。甚至，在手術室外，也是我讓醫生把孩子給打掉的，是我……你要恨，就恨我，別不在乎自己的身體。”

  “不……”顧非煙抬起頭，伸手壓住戰墨辰的唇。

  她雖然傷心，但沒有昏頭。

  她沒有自虐式的想要弄死自己，也沒有遷怒別人的意思，更別說戰墨辰是她最愛的男人，她也舍不得遷怒。

  孩子沒了，這對她而言真的是一個不能承受之重。

  這不同於男女之間的“你愛我，你不愛我”的糾結，這是活生生的一條生命……

  在肚子裏一直踹她肚皮的孩子沒了，接下來的幾個月沒了期待，她失去了這麽一個孩子，像是動手術的時候連心髒也一起掏空了。

  可是，她又怎麽能怪戰墨辰？

  她明明知道，在她昏迷過去之前，孩子就已經沒了胎動，胎死腹中……

  就算同意書上是他簽的字，她也不能為了自己痛快就去怪他。

  但有個人，她可以怪。

  也永遠無法原諒。

  “戰少，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別說一件，一千件，一萬件都行。

  “嗯。”顧非煙應了聲，像是在思考，沒有說話了。

  “什麽事？”戰墨辰問，引導她。

  “其實也沒有什麽大事，應該不會太為難你……”顧非煙仰著腦袋，唇角清淺的笑意並沒有消退下去，認真而堅定的說道，“我想讓俞清嵐死，讓他自食惡果，誰也救不了他的那種，可以嗎？”

  “……”戰墨辰微微吐出一口氣，沉聲保證，“可以。”

  “我保證，他一定會為我們的孩子陪葬！”

  曾經想過看在俞琰烽的麵子上為俞清嵐周旋，不判決死刑，一個無期徒刑也能賴活著。可現在，憑什麽？

  沒有遷怒到俞琰烽的身上，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理智在克製！

  ……

  哄著顧非煙睡著了，戰墨辰才從主臥中出來。

  這一陣他所有的心思都牽掛在顧非煙身上，就連在處理公事的時候都心不在焉，完全沒了工作狂那種對工作的嚴謹態度。

  好在江濤還算給力，辦事能力強悍的陳燁也不會給江濤“篡位”的機會，盡心盡力的加班，偌大的帝景國際和幽冥都沒有出什麽亂子。

  隻是，俞清嵐被抓住快有半個多月了，戰墨辰還把他晾在拘留所，連想都沒有想起還有這麽一個人來，更別說審問了。

  現在被顧非煙這麽一提醒，心情陰沉了許久的戰墨辰眼眸幽冷得像是深海萬尺之下的寒冰。

  俞清嵐……

  也是該付出代價了！

  ……

  俞清嵐被捕，還是被親生兒子給親自送進拘留所的消息，因為戰墨辰沒有攔著的緣故，一下子就傳了出去，在京城的權貴圈子中也不是什麽新鮮的新聞了。

  因為俞清嵐歸案，有些之前需要隱瞞的事情，現在終於不用再需要隱瞞，就連傻白甜的俞夫人也輕而易舉的知道了真相。

  她被騙了。

  她一直以為自己老公和兒子在外麵執行危險的秘密任務，擔心得不行，整天都想著去哪個寺廟裏拜一拜，求求菩薩保佑才好，可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們任務的確是危險，還是致命的，也是菩薩救不了的。

  突如其來的，收到嚴重打擊的俞夫人病倒了。

  俞琰烽並沒有被控製人身自由，直接回家去看望俞夫人，帶著極為複雜的情緒。

  見了麵，俞夫人抱著他一頓崩潰的大哭，不僅擔心俞清嵐做的事情會害了他，也忍不住問他為什麽這麽狠心，連麵對自己的親生父親都能這麽鐵麵無私，不講一點情麵。

  女人的心向來是矛盾的，特別是在敬愛了一輩子的丈夫和寵溺了一輩子的兒子麵前，難免會左右失衡。

  其實也不能怪她，在之前，俞夫人從未想過有天自己的丈夫會和孩子成為敵人。

  俞琰烽任由俞夫人哭，由著她打他。

  事實上，女人的力氣都很小，俞夫人也不舍得下狠手，這種拍拍打打根本無關痛癢。他知道她心裏彷徨又害怕，讓她發泄出來反倒是好的。

  隻是，他也心情不好。

  “媽，你知道嗎，當時父親想一槍打死我的，是小煙攔在我的麵前，為我擋了一槍。”

  俞夫人哭聲一頓。

  她隻是聽說了一些消息，但很多內幕，別人不可能知道，也不會傳到她的耳中。

  俞琰烽涼涼一笑，“我這半月一直在想，要是那一槍是打在我身上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