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烈日下懸而未決 4
作者:萊因哈德羅      更新:2020-05-18 10:25      字數:2881
  這座城市的天氣並不十分穩定。當太陽被烏雲遮住時,他們還沒有在意;但風再起時,他們都暗叫不好。不過他們仍然不敢肯定天氣的走向,因為在這裏,你永遠不知道距離下雨有三分鍾還是三十分鍾。還好他們在病房裏,這似乎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徐誌航地腿好了很多,他站起來,去幫張廷婉接了杯水。他在路上遇見了剛剛負責張廷婉的醫生,就順便問了一下:“大夫,張廷婉的狀態怎麽樣?之後還能軍訓嗎?”

  大夫操著一口流利的此地話:“最好別。看樣子得休息個五六天再去。”

  “行,謝了。順便問一下,在校醫院能給我膝蓋拍個片子不?我膝蓋有點問題。”

  徐誌航也說著此地話,讓醫生有點驚訝,也有點親切。“好,你下午來,機器早上不開。你下午去旁邊的辦公室找我就行了。”

  “行,謝謝大夫!”不得不說如此輕易地預約到了檢查讓他心情不錯。果然,對同鄉來說方言才是最好的武器。他問醫生要了張給張廷婉的請假條,之後就端著水回到了病床前。“醫生說你還得休息五六天的樣子。這是你的請假條。你回宿舍的時候把這個順路交給輔導員就好。我下午在這裏拍個片子,然後給自己也開個證明。”他囑咐著張廷婉。

  她點了點頭,說:“我下午應該還走不了,到時候陪你吧。”

  “也好。中午飯怎麽辦?讓高靖希帶兩份飯過來?他吃飯比較快一點,應該能有時間過來。”

  張廷婉也覺得可行。其實她也知道原因並不隻是徐誌航所說的那樣。昨晚的事後陳俊傑不太適合過來,而徐誌航也不希望麻煩女生。外麵狂風暴雨,他們應該也在看台上避雨吧。“中午能不能幫我和張廷婉帶兩份飯?”輸入,點擊,發送。

  回複來的很快,看來那邊也確實閑得無聊。“好啊,要啥菜?”

  徐誌航把自己喜歡吃的菜發了過去,接著把手機遞給張廷婉。“想吃啥自己跟高靖希說吧。”她接過手機,像徐誌航一樣發送過去。末了,徐誌航又加了一句:“記得給我帶一瓶快樂水!”

  “行,等著吧,九點下單十九點送到,靖希外賣使命必達!”徐誌航看到後笑了笑。雨正是最大的時候,在偶像劇裏應該已經是“男生和女生深情注視,空無一人的房間裏,男生吻上了女生的唇,兩個年輕的靈魂互相吸引著,在一切的舉動中都透露出無限的愛意”之類的劇情,但很明顯現實並非如此。感性和理性的對立是一個永恒的話題,與之相關聯的還有唯物與唯心。不得不說大部分時候還是理性占了上風。他們隻是這樣靜靜坐著,不敢說話,也不敢對視,好像是害怕嚇走這美好的時光。

  十二點四十高靖希到了校醫院門口,徐誌航看到他發的消息也就出門迎接。高靖希把兩個飯盒遞給他。“歡樂水沒有了,食堂賣斷貨了,小賣部我又沒時間去。真沒想到跟你癖好相同的人這麽多……”

  “你懂什麽!歡樂水豈止那一瓶簡單的碳酸飲料?那是人類的快樂!生活的真諦!工業化時代的靈魂!”

  高靖希顯然對徐誌航的中二發言無言以對。“行吧,總之別在人家張廷婉麵前這麽說話,像個瓜皮一樣。你好不容易搞出來的高冷理性的人設別因為一瓶快樂水崩了。”

  “愛我,就要愛我的快樂水;給我一杯歡樂水,讓我一夜不流淚;請給我一杯歡樂水,我願意用我的王座交換!”熟悉徐誌航的人都知道,或許在外人麵前他始終有一副冷靜的外表,在朋友眼中他與哈士奇無異。兩者惟一的區別是他是一隻冷靜地、能好好做事的哈士奇。像這次張學友與莎士比亞附體對他來說其實並不罕見,在娛樂麵前他從不吝惜自己的形象——如果他有形象的話。高靖希這兩天倒也習慣了不少。“我先回去了,再不走就遲到了。你也趕快進去吧,坐著多休息。你的腿現在是肉眼可見的瘸。”

  他接過盒飯,向病房走去。他本以為張廷婉還睡著,但不知何時她已經醒來了。她坐在床上,胳膊抱著自己的腿,似乎有些焦急地向門外望著。知道徐誌航走了進來她才安心了一些;但他眸子裏沒有消失殆盡的慌亂還是被時靈時不靈的徐誌航雷達捕捉到了。不過他還是留存著這份裝傻的聰明。說實話在他進門的瞬間,他覺得張廷婉就像一隻等著主人回來的小貓一樣——盡管他並沒有養過貓。他把盒飯遞給張廷婉,說了句“吃吧”,兩人就這樣默契地沉默了起來。

  徐誌航把一塊肉夾到她的碗裏。“多吃點肉吧,這樣恢複能快些。”張廷婉一邊抱怨著自己會胖的,胖了就沒人要了,一邊口嫌體正直地接下了他的好意。徐誌航把快要衝出嘴邊的一句“沒事啊,我會要你啊”硬生生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你挺輕的啊,我抱你過來的時候一點都沒有覺得沉。”

  張廷婉的臉瞬間變得更紅了。她低下頭,小聲說:“你……你是怎麽抱的我啊?公主抱嗎?”

  每次寫到張廷婉害羞的表現就是“臉紅、低頭、小聲說”,好像大部分女生都是這樣。說實話這種沒有新意的簡單機械重複我也煩了,張廷婉就不能學學逢阪大河傲嬌地大喊“無路賽”嗎?很可惜我隻能記錄確實發生的,不然的話出於戲劇性的考慮,似乎給她頭頂添點綠色才能符合我的惡趣味……

  作者的吐槽到此為止。遲鈍的徐誌航絲毫沒有注意到張廷婉的異樣,隻是用很平常的口氣說:“是啊。你當時暈在地上,背你的話我害怕你抓不住我掉下來,所以就把抱過來了。”

  張廷婉的臉更紅了。她隻是埋頭扒飯,不再說一句話。很多時候人就是這樣,在情緒麵前習慣於用其他的事來掩蓋,比如失戀的男生為了擺脫傷心的情緒打開了LOL客戶端,打了幾局之後:“遊戲這麽好玩我談什麽戀愛!我是不是有問題!啊不說了我再來一局!今天一定要上分!”相似的還有很多,有的時候分散注意的結果就是完全失去了注意,最後的結果就是:“我想要幹啥來著?算了,遊戲這麽好玩,管它幹啥!”

  但很明顯對一個少女來說害羞的情緒不是那麽容易就能擺脫的。不斷的害羞和沉默是雙向暗戀的基調,對他們這種敏銳的少男少女來說尤其如此。張廷婉又睡了一個小時,徐誌航也就注視了一個小時。下午的檢查進行的很快,但結果卻不容樂觀。很明顯軍訓他已經注定無法再參加了,即使這學期的體育課,醫生的建議也是全部請假。他也就這樣拿到了兩份請假證明。但他並不覺得自己的膝傷有那麽嚴重。他總覺得自己的情況不至於此,這也是他的膝蓋每況愈下的根源所在。傷病並不難好,隻是需要耐心。可人們總是這樣,在該樂觀的時候悲觀,在該悲觀的時候樂觀,固執而看不清方向。

  當然大多數情況下他還是冷靜的,但每一次頭腦發熱對他的傷害都衝破了他苦心營造的藩籬。半途而廢遠比從未開始可惜。這樣的傷他曾受過很多次,之後也會再受很多次。打磨人的其實並非時光,而是隨著時光流淌而經過你身邊,撞擊你、劃傷你、刺痛你的一切往事。痛覺是對人的保護,在一次次的刺激裏,將人趕到不會受傷的角落,逼人披上鎧甲,築起堅城。但有的人容易畏懼,有的人卻勇往直前。單一的勇敢從不是一個班褒義詞;相反,他同樣包藏著魯莽和衝動,連接著痛苦的懲罰。像徐誌航這樣的人就是這樣,意誌堅定地邁步向前,有如索姆河迎著對方機槍陣地衝鋒的士兵:排隊高喊口號、排隊迎接榮耀、排隊擁抱死亡。不知道他多少次才能長記性啊,隻希望千萬不要到做什麽都沒有用的地步。後悔是一劑慢性毒藥,究其一生也不能化解。粗糙的人或許會不管不顧,敏感的人卻會一直被這種感情折磨。這一切隻因為一句話:“我本可以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