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烈日下懸而未決 2
作者:萊因哈德羅      更新:2020-05-18 10:25      字數:3099
  大學的學生會與高中不同。在高中裏學生會與其說是附庸,更不如說是擺設。學生會沒有權利,沒有經費,沒有時間,也沒有影響。隻有一個空架子留存於此,在某次活動某次大會從布滿灰塵的倉庫裏抬出來,讓會長或是副會長用激情的——有時候也不怎麽激情的——演講來提醒大家,學校裏還有這樣一個組織。一些不聽勸的新生滿心期待地加入,隨後就發現自己也隨著幹部們一起落灰。有的人莫名其妙地晉升,有的人莫名其妙地退出。吹起泡泡,又親自用針刺破,這似乎就是高中學生會的唯一存在意義了。

  這也是徐誌航剛開始猶豫的原因。他就是那個在台上慷慨陳詞的學生會副主席。他就這樣在希望與失望的交替循環中度過了兩年時間。他還記得高二的時候,他主持的那場納新大會。很多麵孔他之後隻是在學校裏偶遇,再也沒有在會議室裏見過。他仔細回想似乎自己在高一也是一個這樣的新人。他為什麽被晉升了?好像也就是他學習很好而又兼具主持才能吧。他似乎會是一個很好的門麵,但也隻是一個很好的門麵。

  大學的學生會則是一個真正做事的組織。無可否認,決定權一直握在黨支部書記和輔導員們的手中,這理所當然也無可厚非。但與此同時,執行的權力中很大的一部分都劃歸了院學生會。宣傳部負責學院的網站維護與新聞發布;組織部負責籌劃各類活動;秘書處掌管文書工作與事件記錄;文藝部和體育部的工作則顧名思義。在他們之上還有主席團,大概有一個主席、兩個副主席和一個團委書記。她們絕非擺設,相反,她們舉足輕重。科學的考評體係被建立了起來,有些地方或許還是稍有抽象,但不得不說,每個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努力。每一次活動都被記錄在冊,每一次調整都有所依據。在這所大學裏學生們的要求並不高,他們並非不願努力,隻是希望努力能夠被記住,能夠獲得回報,而非沉入深海。也因此,在這所大學裏,才華沒有被埋沒,星光不會被掩遮。

  半小時的休息時間很快結束了,哨聲響起,卻並沒有多少人響應。向場地走的學生稀稀拉拉,更多的學生還在磨蹭。直到教官過來趕人,大家才悉數起身。下午的訓練如出一轍,晚上的訓練毫無新意,之後的訓練也幾乎就是在第一天的基礎上稍作修改後的複製品。但很顯然我不應該將故事講得很快,還有很多有趣的點需要發掘。下午的訓練在六點結束,隨後是一個小時的吃飯時間;晚訓從七點開始,在九點結束,與前一天相差無幾。在晚訓解散前,似乎每個連隊要選出兩位排長。按理說有一男一女的要求,但說實話,在這學校裏男女平衡的方隊並不多見。一個叫齊馨雲的女生一馬當先,就看四名男生裏怎麽選擇了。四名男生裏其他的三人當場起哄,張廷婉隨之附和,接著就蔓延至整個連隊。徐誌航並不熱衷於此,但他還是接受了任命。他回頭看著一臉壞笑的張廷婉,莫名地有點高興。

  解散後徐俊傑從二連湊了過來,他們三人又像昨天一樣,隻不過步履有些瞞珊。洗完澡回到宿舍不到十點,但他們都不約而同地爬上了床。沒有時間玩手機,他們隻是把自己鋪在床上,再簡單地蓋上被子。突然他們想起了沒有開空調,離遙控器最近的高靖希不情願地爬下床,打開空調調好溫度,又順便關掉了燈。

  六點半鬧鍾響了,他們慌張地爬起來,慌張地穿衣,三個人圍著一個水池慌張地洗漱。在這時五天裏他們幾乎注定無法享受學校食堂的早飯了,他們在樓下小賣部慌張地排著隊,慌張地拿起麵包付著錢。小賣部裏麵包本來種類繁多,他們卻沒有什麽選擇的餘裕。早期的鳥兒有蟲吃,一點沒錯。他們慌張地跑向操場,其實也就隻有一分鍾的路程。軍訓時為了多睡一分鍾,很多人甚至願意用自己的靈魂交換那七顆魔彈。他們隻是可惜惡魔沒能相中自己。

  慌張地放好水壺,慌張地站好,列隊。體育場裏兩個團長的哨聲同時響起,似乎這哨聲才是學生們真正的起床鈴聲。他們從行屍走肉變成了提線木偶。當然了這並沒有貶義,人們應該享受自由,但至少也應該學會紀律,體會秩序。這天天上雲層厚重。這並不完全意味著好事,即使不用經曆曝曬,悶熱的天氣也讓衣服在身上貼的更緊。這天下午有一個繞著校園拉練一圈的活動,美其名曰用腳步丈量校園的寬廣。本來徐誌航並不想參加,他對自己膝蓋的狀況並不樂觀。他一直接受著保守治療,其中很重要的一環就是避免劇烈運動。他本來已經和教官溝通好了,但他還是放心不下。畢竟他是排長,他不希望因為他的缺位出任何的差錯。隊伍一點鍾在操場集結,按順序從北門出發,又折向南邊。期初還好,走過西南角時徐誌航的步伐就沉重了起來。他的膝蓋側麵出現針刺一樣的痛感,而且沒有緩解的跡象。一般來說兩個排長要走在隊伍的最前麵,他們的速度就是隊伍的速度。所以徐誌航也就咬著牙走了下去。回到體育場之後有半小時的休息。徐誌航靠在看台邊上,盡力掩蓋自己的痛苦,但還是不可避免地露出了陰沉的神色。這是張廷婉湊了過來,問他哪裏不舒服,他隻說沒事。張廷婉也不好再問下去。他們都不想產生太多的傳言,他們隻希望他們之間的關係能慢慢地走下去,不緊不慢,按照該有的節奏。

  他們不喜歡被裹挾,這並不取決於洪流的方向,他們隻是喜歡腳踏實地的感覺,自走自路的感覺。但很可惜,這世界如今充滿著洪流。涓涓細流可以用作滋潤,洪流卻隻有摧毀一途。人言匯聚,狹窄的視野如同狹管,將情感從平緩加速至激烈,從而吸收更多細流,讓這氣勢更加排山倒海。每個人都應該握有自己的水源,但在釋放的邊緣,是否應該冷靜一些?

  他們無法約束別人,隻能讓自己不引人注意。休息很快結束了,徐誌航的感覺也好了很多。男生們似乎沒有察覺到他的不對勁,這對他來說倒沒什麽,或許說他反而求之不得。下午的訓練結束了,高靖希和雷宇去上廁所,他一個人向食堂走去。他的腳步此時已經看不出什麽異常了。他走出食堂,撞見提著塑料袋的陳俊傑。陳俊傑立刻迎了上來,把袋子遞給他。“噴一噴這個你的腿應該能好受些。”他說。

  盡管徐誌航並不在意這些,他還是覺得很感動。“謝謝了啊。”他說。

  看來並不是沒人注意到他。

  或許是考慮到大家的身體情況,晚上的訓練量並不大。齊步走了幾圈之後,大家就坐在地上唱軍歌。光線昏暗的晚上確實是適合的氛圍,教官和學生都投入其中。不知不覺中楊玉璿偷偷溜了出來,不知不覺地叫走了陳俊傑。大家的笑聲掩蓋了腳步,以至於兩三分鍾過後徐誌航才察覺到他的側後方空蕩蕩的。他想要起身,卻被高靖希按住。他捂住嘴角偷笑著,指著操場邊緣的一個角落。燈光下兩個身影相對而立,高的那個似乎正在說話,稍低的那個則在頻頻點頭。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解散時大家走得不緊不慢。高靖希要去找王雨欣,所以徐誌航和陳俊傑一起走著。陳俊傑有些沉默,於是徐誌航首先開口:“楊玉璿向你表白了?”

  陳俊傑略顯驚訝:“你知道了?”

  “你們倆在燈光下那麽明顯……而且除了表白有多少事是必須冒著被老師抓住、被輔導員批鬥的風險把你叫出來、不能當著我們的門麵說的?”

  “嗯……好像確實沒有。不過本來以為你不怎麽留心這些小事,沒想到你連這都能看出來。”

  “不說這些廢話了。你怎麽答複的?”

  “大概就是說,我也很喜歡你,但是我不想進展的太快。我們之間還有很多事要考慮,我們或許都應該冷靜一些。”陳俊傑停下來,靠在道旁的樹上。“不知道為什麽,前兩天還想著盡快和她表白來著,但她一說出口我反而有點退縮了。”

  “所以說我當時讓你慢一點啊,要是你真的這兩天就表白,她估計會被嚇得躲得更遠吧。”徐誌航打開剛買的可樂,喝了一口。

  “未卜先知啊大哥!話說回來你啥時候買的可樂?讓我喝口!”

  徐誌航從袋子裏掏出一瓶可樂,扔給了他。“剛在食堂囤積的物資。剛讓你買你不買。未卜先知什麽的我怎麽可能啊,我又不是算命的。這完全是依靠我這豐富的閱曆和深厚的生活經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