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九章 瀠
作者:就是摸摸醬      更新:2020-06-27 21:09      字數:2324
  莊抒語多年不在長安,哪兒知道長安人到底知不知道,可是文夫人這一說,確實說中了她的心,梁舒聞日日去往長安聽課,誰知道他到底聽的哪門子課。

  文夫人繼續說:“我與魏其侯竇嬰的夫人是姐妹,你是知道的,魏其侯深得皇上喜愛,我讓她安插個人手,沒有問題,你隻需要將那姑娘叫來,其他的事不用你管。”

  莊抒語心中膽顫,為這件事好幾夜沒有睡著,文夫人便天天來遊說她,直到這日聖旨下來,她也像是趕鴨子上架一般,隻能是把林心招了回來。

  梁舒聞講了前因後果,聽完時可言已經被一旁一直哭泣的阿寬鬧得心煩,她雖然知道此事與他毫無幹係,卻還是狠狠瞪了一眼阿寬。

  太老夫人是一位非常體貼周到的老婦人,她招見了可言。其實她大可不必,她沒有必要與可言解釋,甚至沒有必要讓她踏進軹侯府。

  但是太老夫人親自對可言說:“你家姑娘的事我也都了解了,是我孫兒的不是,可現在也已是無可奈何,我已經著人準備了豐厚的嫁妝,確保你家姑娘在外打點一切,算是給她賠禮了。”

  可言聽完這句話就暈了過去,兩日沒有合眼的她不知是太累了,還是被這句輕飄飄的賠禮給氣著了。

  一個人的一生,可以是這幾箱嫁妝就能買得來的

  梁舒聞不能說出圍謀一事,所以所有人都認為林心此去便是一生,隻有梁舒聞心中還是隱隱盼望著昭辰齊能將她帶回來。

  可是可言沒有等,她是被賣進軹侯府的,她知道被拋棄是什麽滋味,她知道林心去和親的話,是過不好這一生的。

  她不需要軹侯府的假仁假義,她拒絕了梁舒聞讓她回府的邀請,也拒絕了梁舒聞給她的指婚。

  她要把酒壚經營下去,不是為了等著林心回來,她是要替林心活下去。

  這一切,可言一個字也沒對林心說,她隻是默默地回到房間拿了被子,又抱著自己的被子,蜷縮在林心床腳邊。

  曾經她從沒有給林心值過夜,因為林心不喜歡睡覺時候房間裏有人,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她懷孕了,從今以後不用替她活下去了,有一個小生命會延續她的生命。

  林心因為擔著身子,雖然一整天什麽都沒做,也還是覺得累了,她見著可言抱著被子回來,又在床腳邊躺下,但是她沒有力氣說話,很快便沉沉睡了過去。

  五月中旬的信劄開始變少,三四天才有一封,原因是韓安國停止屯軍,結果才一個月匈奴就大舉入侵漁陽與上穀,打了他個措手不及。

  四月時上穀郡戰事頻發,匈奴左賢王部進犯上穀郡與漁陽郡。

  材官將軍韓安國僅率七百人出戰,負傷敗陣,退守壁壘不出,匈奴騎兵擄掠千餘人及牲畜而去。

  林心斷斷續續收到消息,這兩日的信劄告訴她,縣官命韓安國部向東移駐右北平,以阻擋匈奴向東方深入,韓安國一部便駐紮在此地。

  過兩日又收到消息說四月底時韓安國因為受傷,希望回到長安任職卻被拒絕。

  皇上重新啟用李廣將軍,將軍被封右北平太守,他上任前請求霸陵尉一同赴任。

  霸陵尉前來報道,將軍便將他刺死,又上書謝罪。皇上此時要用人,也拿他沒有辦法,所以並沒有多加責怪。

  但是林心看了昭辰齊的信心中擔心,李將軍性格太直,剛直易折,又隻是因為一些小事便激怒殺人,難保皇上會怨怪。

  皇上一直推行法律製約,而李將軍卻首當其衝地給了皇上難堪,雖是因為要用他隻能不提,但難免讓皇上感到不信任。

  可從這件事後,昭辰齊的信劄便不再提起戰事,多是說一些長安的事情,林心心中反而開始不安起來。

  直到六月中旬,已經五六日沒有收到信劄的林心擔心地詢問大嫂,長安那邊有沒有來消息,可是大嫂支支吾吾地說沒有。

  這時肚子裏的孩子踢了林心一腳,林心深呼吸控製著自己的情緒,獨自回到房中。

  終於在兩日後這個炎熱的傍晚,林心收到了昭辰齊的來信。

  五月時他們研究了作戰方案,決定采取胡騎東進、漢騎西擊的作戰方針,並一改以往大軍爭鬥的策論,此次隻派兩路精兵強將進行反擊。

  皇上派他跟隨車騎將軍衛青急速出兵雲中郡,突襲匈奴防守薄弱的河南地。

  她就知道,他不再提起戰事,是因為他要去到這場戰爭當中,而林心收到信時,他早已經啟程,恐怕已經人在戰場。

  得知此事的林心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孩子正在肚子裏踢她,林心問他:“孩兒,你是不是也想阿翁了”

  林心看著天,發現天空中的大火星,她讓春日拿出一隻小幾,她坐在庭中給孩子講大火星的故事。

  她開始每日運動走路,多吃多睡,可是當她看見大嫂在院子中偷偷哭泣,她也紅了眼眶。

  她猜的不錯,昭辰齊六月初就已經到達雲中,這時已是六月底的林心才收到他的來信。

  “既留吾君,夫已達雲中多日,行軍不定,或不能再與書。已別多月,殊深馳係,拳念殷殊,望君珍重。未先告知細君,萬望勿怪,隻盼君保重身體,萬勿悲戚。

  皇上複召李廣,拜右北平太守,匈奴號曰“漢之飛將軍”,匈奴避之,不敢再入右北平。竟不知為何冥冥中一切都似圓環。

  前日得空為兒得一名,謂回旋之瀠。盼所願終能回還瀠繞。書短意長,恕不一一,臨書倉卒,不盡欲言,言不盡思,再祈珍重。”

  她知道他說的好似圓環,一定是還記得在定襄郡時,她提起李廣,稱他為“飛將軍”,那時的人們從未如此稱呼他,時隔七年,匈奴才第一次喊出了這個響亮的稱呼。

  短短幾行字,林心看了許多遍,行軍不定,也不知什麽時候能結束,心中想念都無法告訴他,林心摸摸脖頸間的勾玉,卻不敢再傷心。

  她難過,孩子便會難過,林心深呼吸幾口調整好呼吸。

  林心開始每日給孩子唱歌,講故事,講他父親以前在戰場上的事,講定襄郡是什麽樣的,講暖泉也的蜜餞是她吃過最甜的。

  春日最近總是耷拉著個臉,是個一點藏不住心事的人,林心問她怎麽了,她突然哭起來,杏兒伸手推了她一下,春日才抽泣著說是想小陌了。

  林心摸摸她的臉,三個人都眼眶紅紅地想著心事,人在戰場,哪兒有不擔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