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4章 吾心中少年已歸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1-06-19 04:49      字數:2391
  晨暉殿正堂

  內侍進來上了幾碗粥,又換了茶,添上兩盞蓮花座青銅宮燈,屋內越加明亮。

  首座上的邕王半邊英俊的麵容隱於黑暗,使得含帶慍怒之色的麵上更加冷硬。回想起二哥給他的密旨‘務必輔佐嗣君,竭盡心力教導,待親政後,成明君護李家江山千秋萬代。。。’是這樣交代的,可他還沒能來得及牽起他的手,他就已經成為王位爭奪的犧牲品。

  膽敢對新皇下此毒手,是他低估了那群人的野心與殘忍。

  “殿下,以臣之見,應該不是一路人。”辛徹飲了口熱茶,滿口苦澀,強打著精神頭說。

  “王家既然派刺客來行宮刺殺娘娘與小殿下,就不可能是假傳聖旨之人。”白謹西分析道,假如是一夥,人都被他們帶走了,還來行宮找什麽?

  “臣趕到荒郊,現場遭到破壞,那群假傳聖旨的內侍與侍衛屍體皆被損壞,臉上被刀刃劃破,麵目全非。所有能辨身份的名牌,私物一律沒留下。”白大人接著說。

  依照娘娘身邊僥幸活下來的侍衛們回憶,這群人是突然拔刀殺過來的,且刀刀致命。事出突然,嚇破了膽,忘記要留下個活口審訊。

  侍衛帶著娘娘和宮人離開後,又有人來過起衝突的現場,將屍首破壞。

  “會是誰?這麽縝密的安排。”讓人全然抓不住頭緒。

  “王家對皇位執著,王皇後將五皇子抱到自己宮中養,顯而易見是要擁立小皇子。所以派人來行宮刺殺三皇子與娘娘,可是來的不巧,人已經被帶走,而衛侯恰巧遇見派來的殺手。”白大人根據片段拚湊起整件事情發生始末。

  “殿下,請盡快回宮,執掌朝政,還三皇子、娘娘一個公道,嗣皇帝行宮郊外被殺,亦要給天下人一個說法!”辛徹撩袍跪下,拱手說道。

  邕王一日未回京,朝局便一日不穩。這案件亦無法偵破,知曉背後凶手又如何,掌不了皇權,就無法裁決。假傳聖旨的幕後黑手是誰?一時還無法知曉。可王氏派殺手刺殺新皇確是不爭的事實,但此時憑他們身份還無法審訊國母與國丈一族。

  隻有掌握政權,收集證據,清列違法亂紀的罪狀,才能在朝堂上彈劾王氏。

  皇帝駕崩,要三日後入殮,然後一路抬回西京長安,在太極宮甘露殿停棺,也算是壽終正寢。即使新皇西去,邕王亦要同行的,步行耗時太久,長安還有喪禮等待他會去主持。必須提速,盡快趕回!

  邕王上前扶起辛徹,自幼便相熟,對對方為人處世極為賞識,遇上這樣的事,心中都不好受。邕王抬手拍拍辛大人的肩膀說:“起來說話。”

  “殿下,辛大人所言極是,臣也是這樣認為。”長安那裏什麽情形誰都不知,不能再在此處耽擱。

  白家向來不參與朝堂紛爭,這亦是白家屹立不倒的緣由,他一直遵循,可是,這是她的胞兄,他已無法做到冷眼旁觀。父親進京任職,不知長安又是怎樣光景。可無論如何,都應盡快趕回。

  正此時,內侍進來,立於門口處回話:“殿下,盛安公主來了,去了娘娘那裏。公主讓奴才給辛大人稍話,莫擔憂,她會照顧好娘娘。”

  “勞煩公主費心,臣感激不盡。”辛徹忙起身,說道。

  並問起娘娘醒了沒?內侍說,睡了沒醒,公主陪著。辛徹點頭,眉頭微微鬆動,這大約是近一日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內侍回完話便退身出去,剛合上門,又一名內侍進來,垂頭恭敬回話說:“白太公請殿下卯時初刻去殿前行大殮禮。”選了時辰入殮,邕王要帶眾官員殿前行禮哭喪,雖儀式時辰上提速,但未縮減更改順序流程,還是一道接著一道,不可壞了規矩。

  “嗯,曉得了。”邕王低聲應允。

  夜深,還有兩個時辰就要行大殮禮,辛徹出言勸邕王稍作休息,畢竟還要忙碌儀式又要趕路,要知曉他們可是從永州長途跋涉,連夜兼程的趕過來的,本就疲乏至極。

  一個時辰後,內侍送來趕做出來的喪服,因攝政又是叔父,這禮服獨一份,內侍侍奉邕王換上。

  “娘娘可醒了?”邕王用冷水洗了把臉,又飲濃茶,提了提神。不睡還好,一睡醒來越加痛苦,渾渾噩噩。

  內侍勸著,不可吃太多濃茶,太醫說傷身。從大半年前開始,殿下一直夜興夙寐,忙於戰事忙於趕路,能瞧出消瘦了太多。一會兒公主看見了指不定還得怎麽擔憂念叨呢!若是薄姑娘在,勸勸殿下還能聽聽。

  一內侍急匆匆的,幾乎是衝進來:“殿下,齊大人來了!”

  剛說完,一道俊影閃現屋中,立於邕王麵前拱手拜見:“殿下。”

  邕王沒想到齊大人能趕上來,上前一步問:“齊大人,樺緔可安好?”

  “公主。”齊域微微停頓了片響,垂首也難辨神情喜怒。繼續說:“大約已經回袁州封地了,這是公主讓臣捎給殿下的信箋。”

  邕王撕開信封,迅速展信閱之,神情漸漸沉靜變得難辨喜怒,許久才有所動作。背過身,走向桌案後。

  “臣前來是有要事告與殿下,有人竊取了虎符,調遣靜安軍北行。”齊域英俊的麵上一派冷肅。

  邕王凝著神色,漸漸起了風雨卻極力控製,一閉眼後再睜開,隱去大半情緒,問:“到哪了?”

  “臣離開那時,已快要出了金州地界。”金州北麵就是長安,兩地‘緊密相連’。

  “可知曉何人竊取?又是何人領兵?”外麵天還有餘墨未洗淨,邕王拿起銅針挑著歪倒的燈芯。

  齊域抬頭看向邕王:“那人乘坐馬車跟在將軍身後,臣並沒有看清,不敢斷言。徐公說,領兵之人是孫永浩孫將軍。”

  “齊大人以為是誰?”燈芯好像無骨,挑不起來一樣軟趴趴的躺在蠟燭邊緣。

  夜風吹起桌案上的書籍,吹動紙張嘩啦啦作響。

  齊域低聲回道:“太國舅——陸銘遠。”要平靜的念出他們的名字,並不是易事。

  邕王修長的手指捏著銅針,停在那裏一會兒,才將銅針放到底座旁,抬眼看向齊大人,眼神淩厲卻又略帶審視意味,隻是一瞬。

  他絲毫不躲避的幽沉黑眸,回看自己。那過分英俊的容止,那舉手投足間的瀟灑從容,與記憶中的少年重合。一垂眼,遮了欣喜與激動。

  邕王食指與中指夾著信箋,將一角擺於火焰上方,火舌凶殘吞噬隻有邕王看過的內容:

  ‘一切安好,勿掛念。七叔,吾心中少年已歸,護他周全,樺緔萬分感念。’

  北辰,許久不見。邕王心中暗說道,除了風,誰都未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