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蔣雨霖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9 04:46      字數:2150
  “這管家這麽多年都是自個住,獨立小院。妻女當年死在獄中,身下再沒子嗣了。因年事已高,平日買菜都是鄰居幫代捎的。我觀察了五日,這老爺子沒出過門。”鄰居一對中年夫婦,也沒孩子,倒是熱心得很。

  “不過他怎麽敢在長安。”蔣三也是十分佩服了,難道這就是: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又尋思著:“若不是這管家去祭拜杜氏一族,誰能找找他?”

  “明日,我要去趟長安。”齊域走到窗邊,望著空中孤月淡淡的說道。

  “你瘋了?不要命了?”蔣三驚得一躍而起,瞪大眼眸問道。

  齊域斜睨著過於激動的蔣雨霖,長眸漆黑,令人看不懂隱含的情緒,幽幽問道:“你知,我是誰?”

  “啊?齊域啊!”年輕有為的探花郎,齊域齊大人,誰能不知。不過山莊的人知曉的並不多,二師兄常年不歸,整日覆麵,掩去真容。

  齊域眸光深沉,淩厲的仿佛能將人看透一般。盯著蔣三漸漸躲閃的眼神,等著他,十分有耐心的等他回答。

  “你,你別破罐子破摔,打算告訴我。”蔣三擰眉怯怯的望著齊域,他內心是拒絕的,這秘密知曉的太多,顧忌也就變得多了。

  “什麽時候知曉的?”齊域異於他的激動,十分平靜的問道,從聲音以及麵容是瞧不出一絲異樣的。

  他怎麽好直接說出來,可是他的眼神冽厲實在是太有壓迫了,讓他敗下陣來,如實相告:“從你來的第一天我就覺得你很不一樣,你這張臉,實在是太過招搖了。”‘所以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這句大實話,他沒好意思直白說。

  蔣三努力組織措辭,別引起誤會:“於是,我就悄悄觀察你。你明明不是左撇子,卻要用左手。你習武、識字、看難懂的書籍。”有些他連名字都沒聽過,但有人問起,也沒有要侃侃而談的意思。

  “通音律,懂茶道。”這一切都超出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所能涉及的範圍。就好像矜貴的世家子弟一般,以及通身的氣度和那份從容。他身上透著謎一般的色彩,時常望著窗外晃神,眉宇間淡淡的憂傷。

  他總是獨來獨往,與他們那樣的格格不入,猶言一群鵝中,某天來了隻黑天鵝。但他卻無法討厭這個性情難以捉摸的二師兄,所以他主動與他攀談,很自來熟的跟在他左右,起初他不大搭理,後來漸漸習慣了他的打擾,也漸漸的不再難以靠近,拒人千裏。相熟後,才發現,這人道行十分高深,比他的頑劣可要惡劣百倍的,把他欺壓的起不了身。想起兒時:

  山莊正堂

  “雨霖,莊裏規矩,第十四條說過什麽。”師叔擰眉瞪視著年少頑劣的他,觸犯家規,自要受一番責罰的,今夜將是無眠之夜。

  “回稟師叔,子夜不得外出。”低下腦袋懨懨的回道。今夜吃的西瓜太多,起了夜,需小解。正巧隔壁園中傳來動靜,以為如他一樣,所以沒在意打算回屋。沒想到師兄飛身躍起,上了房簷,黑夜中如同一縷幻影,動作迅速入了身後漆黑的山林之中。

  他身後緊隨,可還是被甩開了。正當懊惱之時,有笛聲傳來,聞聲而去,見到立於崖邊的師兄。

  黑夜中,煢煢靜立,夜風吹起墨發,撩起黑袍,是那樣的孤寂。手執長笛,笛聲透著哀傷。

  一曲終了,他緩緩轉身,向他看來,那眼神至今也忘不了。他身上到底背負著什麽?令他好奇不已。二人不曾言語,隻是坐於崖邊,吹了陣夜風,聽了兩首曲子而已。

  果真風雅與他十分不合拍的,一回莊子便被逮了個正著。

  “那你還敢犯!還帶著你二師兄一起。”一手拍在桌案上,音量徒然拔高,蔣三的小心肝顫了兩顫。可是顫完一咂麽這話,咋這麽傷人呢?誰叫二弟子平日是師傅們眼中的乖寶寶呢。

  “師叔,我”還不等他說什麽,一道低沉磁性的聲音緩緩響起,將他的話打斷了。

  “師傅,您就別責怪師弟了。”說完緩緩轉過英氣的麵容,長眸斜睨著他,許是好看的人目光隨便向你望一眼都帶著正義與真誠,騙過眾人的眼睛,將這口大黑鍋十分瀟灑的甩給了他。

  “。。。”蔣三心中默默飆了句三字經,他覺得人心果然難以揣摩和辨識。要不他怎麽就沒能辨識出師兄英俊的外表下那腹黑的心呢?可惜已經來不及了。

  結果是第二日中午,他二人去後院打掃院子,再將家規抄寫兩遍。哦,不對,是他打掃院子,師兄看著他打掃。他挽著袖子揮汗如雨的奮力清掃,二師兄師兄身體抱恙,他夜間前來潛入他的房間,就是想看看他,對天發誓,絕沒有一絲肖想之徒的齷齪心思。難得他都進來了,師兄竟然沒有反應,要是往昔早有‘暗器’飛來,比如說筆、茶杯,紙鎮。。。他剛壓下心中疑慮,就聽到床榻間有掙紮、有痛苦的呻吟,還有唸唸的話語聲。

  “我不是,我不是齊域。。。不。不要。公主,快跑。”劍眉擰成一個解不開的結,飽滿的額頭細密的汗珠,緊閉的長眸有淚不斷蜿蜒流下,沒入發鬢。

  他不曾進入他的夢境,但知道那裏一定有痛苦的回憶。蔣三伸手將他搖醒,夢魘中掙紮著醒來,緩緩掀開眼瞼,眼神有悲寂,還有一絲警惕。

  沒多久,師兄便離開了。參加科考,入仕途。

  具體什麽時候知曉的,還真是說不清。師兄在韶州任職的時候,突然給他來了書信,讓他瞞著師傅查幾個人。

  查找的過程,這些人的身份自然就明了了。都與九年前“胥門之變”有關,那場斬殺、滅門的慘劇他早已聽坊間世人說過太多。百人斬首於西市,女眷獄中遭欺辱。後來新皇大赦天下,幸存的人去了染疾的村子,全部病故。這都是口口相傳的言說,真正經曆的當事人,豈是雲淡風輕的幾句話能說清的,血染西市,滅門之仇。。。實在是太壓抑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