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2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2317
  謝大人的一句話讓樺緔靜默了許,天不知何時失了陽光,陰沉沉的。六月的天孩兒的臉說變就變,梅雨季下雨是常有的事。

  “可是殿下,您這樣做,是會傷著自己的。”一身血衣朝堂請旨,沒聽過的長安人不多了。

  樺緔麵上未減笑意,心底卻微微泛酸,有一點苦澀。傷了自己,傷便傷吧!她早就說了,自己不是個心思縝密、城府深沉之人。不會運籌帷幄,設下一個又一個的局,環環相扣,就等甕中捉鱉,隻能用這種笨辦法。

  她隻是有些心累,今日從一個不太熟悉的人口中道出她的委屈和苦澀,令她有些難過,這麽多年她沒有人訴說。她虧欠顧琰羲、顧家的,所以沒有資格說累,可是她真的累了。小乙在外多年,尋找證人證據,她不相信安在顧家以及其餘三大家族頭上的那些罪名。即使是父王所言,即使有所謂的證據。當年明皇直接下令,連核實審理都不曾。再加上那個時間點,怎能不令她生疑。

  冷宮之事隻有她知曉,偏偏她說不得。誰都不能說,不可以說,連顧笙歌都不行。不說不是怕被記恨,而是怕笙歌沒命。她有聖旨護身,二叔為了明君英名,為了不坐實傳言中篡位的惡名,落下給後人指責的詬病。也會讓她好好活著,保她一世平安。可是笙歌與煙蘿不同,雖將她們托付可靠之人,可是終究存在威脅。

  八年來,一事無成,所以終日鬱鬱寡歡。躲在明月山不問世事,淡漠蒼生。此次若不是趕著看承滎,怕她出事,她可能真的不會出來。誰知又碰上劉府中的惡仆欺負百姓,才引出後來這些事。

  “殿下,多保重身體。”

  “謝大人費心了,多謝掛念。”謝大人的一番善意,樺緔知曉,心中感動。

  不覺間到了午膳的點兒,王池派人來問,可入席,樺緔與謝大人一同前往。

  六七月天氣多變,東邊的雲黑沉沉的,眼看有下雨的跡象。

  等她二人到院子的時候,諸位大人皆已入席,看到樺緔走來,幾位大人起身見禮。

  宴席有樂,女子纖細手指在琴弦上跳躍,美妙的琴音徐徐傳出。

  樺緔輕倚椅背,執著茶杯,氤氳水汽繚繞,眼瞳斜睨這幾位袁州官吏。

  因刺史齊大人另有公事上的行程安排,此次宴會便不會參加,故樺緔右手下座的是別駕趙世文趙大人。聽王池說,趙大人原先有一原配夫人,不過早些年病逝。後來扶正了一妾室,這妾室年輕卻不知是否貌美,因她常年覆麵,見過的人寥寥,聽說有疤痕有礙觀瞻不知真假。趙大人與之伉儷情深,獨寵一人。看不出其貌不揚的趙大人還是個用情專一之人。

  趙大人鄰桌坐著的是一武服青年男子,與謝大人一般無二的年歲,估計就是陸家二公子陸珣郢。若是她沒記錯,多年前曾見過一麵,是第一次偷跑出宮逛夜市,她走丟後這人突兀的出現在她麵前,那時小乙還遠遠的跟著她。之所以有些印象,是因為李乾成講了這陸公子的身世,她唏噓不已。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顧琰羲,那次夜市偶遇是他們第一次相見,所以她記得每一個細節。因為此後多年,午夜夢回時,千百次回放他們相遇、相知、暗生情愫的那段短暫時光,心底有纏綿悱惻的情意。連帶著,那夜故事中的配角也令她有了印象。

  這人看著與陸家大公子陸延訊一身紈絝習氣稍有不同,王池說他是參加武舉出身,倒也取了個不錯的成績,近些年很得陸銘遠重視。

  王池坐在左手邊第一位,他鄰桌有一高壯男子,濃眉大眼,塌鼻闊唇。

  麵生得很,想必這就是與謝玉生一同前來赴任的宜春縣令欒興業欒大人。

  欒大人大口吃膳食,大口飲美酒,與同僚隔空舉杯,高聲言笑,一副很是自在的模樣。政事理得不知如何,這酒場中的阿諛奉承、紙醉金迷倒是如魚得水,老道得很。奈何他兩邊是王池與謝大人,王池酒量淺,不大飲酒。謝大人雖盛情難卻與他對飲兩盞後,便如何也不再喝了,尋了理由擋了回去。

  此人行為舉止有些粗放,失了禮數,對樺緔並無絲毫忌憚。樺緔垂眸不語,隨意望向一邊,霍然覺得有個眼神跟著她。隨著感覺望去,陸大人?他手中攥著一串麒麟眼菩提手串,遠遠與她相望了一眼,樺緔挑了下眉也未細究。

  樺緔許久不大參加這樣的宴會,人多吵鬧,她清靜慣了,一時不大習慣。中途到湖邊吹風休息之時,這人竟然出現身後。她斜睨了一眼他手中的菩提手串,爾後望著湖中層層荷葉出神。

  “微臣參見殿下。”

  “這是家父讓微臣帶的信。”

  有不少蜻蜓底飛,或落在荷葉,或棲息青嫩菡萏之上。樺緔一手托腮細細瞧望著,好一會淺淺回了聲:“念。”

  身後一時無音,樺緔卻又出聲:“算了,陸大人告與令尊,本公主與他無話可說,這信箋就不看了。”蟲鳴聲不絕於耳,許是要下雨,起風了,吹出陣陣涼意。

  宴席進行尾聲,樺緔與謝玉生、王池一旁湖邊閑聊,忽聞席間有尖叫驚呼聲,以及男人的大聲喝罵,引得眾人目光。

  “放肆!”樺緔重重一拍桌案,小小的茶幾不堪重擊,如遭巨震,精致的琺琅嵌絲茶杯震得茶水飛濺,幾篇茶葉粘在內壁,杯蓋跌落桌子上,打著圓弧搖擺個不停,乒乒乓乓好不熱鬧。

  宴上寂靜無聲。欒大人貪杯,吃酒吃多了,酒品相當低劣。露出惡人的惡心模樣,拉著彈琴彈琵琶的小姑娘,一副急色鬼的模樣。

  這宴是樺緔做東,又設在公主府邸,欒大人又不是稚嫩孩童,如此放肆無理,不過是在試探。畢竟是廖大人的表親小舅子,樺緔不是不喑世事的小丫頭了,怎麽又會瞧不出這背後深意。

  “欒大人,本宮這袁州地界小,規矩卻多。你若想在這順順利利將這四年熬過去,還是安生點的好。”樺緔纖影靜立,麵上冷冷怒意。她就是不放心這欒興業才將他安在宜春,眼皮子底下,量也翻不出個花來。

  “殿下,可知官場都是官官相護,一人難起大風浪。”官場有官場的規矩,一個女流之輩,妄圖攪了朝堂池水,他聽姐夫說過劉詠之事,心中多有不屑。

  “欒大人喝多了,說起混話來了。”趙大人忙打著圓場。

  “讓他說!”樺緔麵上並無惱意,倒是有些過分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