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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2202
  “。。。餘兒。。”太子妃顫著手,頹然的說道:“你不在乎。。。可還有你的弟弟,我不能不為他考慮。”

  “母妃,那是多少條人命?您,數過嗎?”樺緔木然的瞧著前方的玉階,心中悲涼。

  “難怪,她有恃無恐的傷害皇嗣;難怪,她一直獨占父王;因為您一直都是這麽懦弱,任她欺淩,隻會一味的退縮。父皇的心您守不住,您的孩兒您護不了。最終,您會因懦弱而一無所有。”樺緔苦笑一聲,仰望母妃緊皺的眉頭,一直愁顏不展、黯然神傷的神情。她知道她的話會傷到母親,可是她不能將笙歌送走,她欠顧琰羲一條命。無論是不是因冷宮這件事而起的這場慘劇,父王在這件事中所扮演的角色,以及她自己,都難辭其咎。

  “住嘴,你走!從今以後,你不再是我的女兒,就當我從來沒生過你,再也不要回長安,不要再讓我看到你。你要救她們,好,你去救,不要累到其他人。”太子妃說著狠話,心中卻不安。

  “母妃,皇姐。。。母妃,你不要趕阿姊。”小皇子行臻走了幾步便氣喘籲籲,身形異於同齡孩子的嬌小羸弱。

  “楨兒?童媽媽。”太子妃忙四下找奶媽,昨日楨兒精神頭才好轉些,怎麽讓他出來吹夜風。又看到遠處灰亮的天際,原來快卯時了。

  “皇姐——”小皇子上前笨拙的給樺緔擦著眼淚,可是越擦越多。

  “楨兒”樺緔一把抱住他的小小身軀,那麽瘦弱,這麽小,如何下得了毒手。

  “楨兒,對不起,阿姊對不起。不能和你在一起了,不能看你長大,不能保護你。”

  “皇姐,別哭,楨兒會多吃飯飯,按時吃藥藥,會快些長大,保護皇姐,保護母妃。”

  “好。。。”樺緔泣不成聲,心口壓抑,說的艱難:“楨兒。。。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保護母妃。。。阿姊,有不情之請,連。。。連阿姊這份。。。一並。可好。”

  “皇姐,你別哭,楨兒答應你。”說完伸出小手:“拉鉤鉤,一百年不許變。”

  “謝謝。。。楨兒。。。”勾著小指,對按拇指。

  四周下人忍不住掩麵抹淚,低聲啜泣。遠處拐角處,太子良娣娘娘看著這一幕,不禁重重哀歎了聲。

  樺緔疊手交放,朝太子妃恭敬跪拜,後起身迅速轉身。不去看母妃傷心的麵容,不理楨兒哭喊的聲音,拉起顧笙歌冰涼的手出了東宮大門。

  對不起母妃,對不起楨兒。

  “殿下。。。”小城子追了上來跪地朝樺緔的背影喊道。

  “你別跟過來。”樺緔不曾回身,冷聲說道。

  “若是愧疚,便。。。帶我。。。照顧母妃。。。楨兒”

  決絕的背影,上了馬車。夜風吹起的車簾縫隙中,最後望一眼東宮、皇城,別了,往昔的時光。

  早在劫獄前便讓海棠收拾了貴重財物,以備不時之需,不想一語成讖。

  本想馬上離長安,笙歌需祭拜顧家亡靈,她也有此意,再回長安不知何年何時。

  葬的儉樸,城郊荒地。一具木棺,一個墳頭。木頭做的墓碑,看得人心酸。還是小皇姑派人埋得,好在不至於暴屍荒野。

  火焰焚燒紙錢,黑色的紙灰哀傷的飛舞。昔日的輝煌,終究化為虛無。

  樺緔從顧家墓碑一一看過,沒找到,獨缺了他與顧鴻雁大人的。一旁七八個人繼續刨空挖穴,給未來得及埋葬的木棺。而不遠處空地停著的十幾具未下葬的棺材中,有兩具棺槨,異常突兀,要比木棺大一圈。隨意擺放在最前方,樺緔疑惑的問道:“那是誰的棺槨?”

  一時要葬這麽多人,長安和相鄰州的棺材鋪都被包了,還請了幾個木匠一起趕做,好多都未來得及刷漆。夏季,天氣炎熱,這幾日又是梅雨季,屍體易腐爛,必須快些下葬。

  小皇姑宮中的一個內侍在這負責安排埋葬之事,一旁聽到,知曉問的是哪兩具,垂首回道:“回殿下,是顧大人及顧三公子的。”殿下與顧家三公子的事宮中誰人不知,可惜了一段好姻緣。

  “這兩具昨日才從顧府運過來,特地找了馬車。本來昨日就能下葬,偏偏盛了棺槨,挖的墓穴小了,是按木棺尺寸挖的,這不今日又再挖大一些。”內侍解釋道。

  笙歌一聽跑過去跪在棺槨前,哭的險些昏倒。

  “哪具是顧琰羲的,開棺。”樺緔望著遠方,問道。

  “殿下。”內侍一驚,四周眾人動作皆是一頓。

  “我想再看看他。”樺緔說道,嗓音粗啞難聽,卻有道不出的傷情。

  “殿下,顧三公子是墜崖而亡。聽說摔得麵目全非,又是最早入棺的,恐怕”屍體已經腐爛,且麵目。。。看了徒增傷心罷了。內侍忍不住出聲勸道。

  “開!”無論變成什麽模樣,她都要當麵好好與他道別。

  隨著沉重的石棺緩緩滑落,一具刷著黑漆的木棺被打開,裏麵躺著盈滿她每一個少女情懷的清俊少年。

  她高估了自己,在看到靜躺的屍首時,她遠做不到好好與他話別。樺緔昏眩的坐倒在地,好一會不曾緩過來。

  一步一步走的艱難。

  顧琰羲,你以後帶我去看長安城以外的風景好不好

  顧琰羲,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顧琰羲,我棋下的不好,顧太傅會不會嫌我笨

  顧琰羲,顧琰羲。。。

  顧琰羲,你不是說讓我躲在那裏。我在等你,可是你又去了哪裏?

  昔日的英俊的少年變成一具腐爛的屍首,誰能接受得了?

  樺緔踩著石頭,伸手夠著那根立起來的絲帶,打著如意扣,掛著明黃彩穗。那上麵的玉佩泛著翠綠的色澤,通透瑩潤。那是皇爺爺夜宴時賜的訂婚信物,他二人一直佩戴,為此,還被好些人笑鬧。

  她帶鳳佩,他帶龍佩。如今龍佩已碎成兩半。

  一滴淚滴落,掉落在搭於腹上的手上,這隻手許是高空跌落,淤血堆積,才顯得略微粗腫。與記憶中纖長白皙的手相比,稍顯粗厚了些,不過並不明顯。

  天又下起小雨,好似誰在無聲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