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修羅場
作者:墨斐華傾      更新:2020-05-18 04:13      字數:2188
  “餘兒。你”一窒,若是能將這份痛她代替受了,該有多好。抬起手想要給她擦幹眼淚,卻又忍住。她活的自私,不能讓餘兒去冒這個險,即使顧家小公子有恩於餘兒,可是她不能心軟,不能讓前殿起疑。攥緊廣袖下的雙手,跟身後一幹宮女內侍吩咐道:“公主累了,服侍她休息。”

  太子妃看著小城子與蘭薌麵麵相覷,沒有動作,不由得大怒吼道:“愣著做什麽,難不成想看著你們主子去送死!”

  “母妃,不可以。顧琰羲走了,但他還有家人,我不能不管不顧。”看出母妃的意圖,樺緔搖頭哭求。

  “傻孩子,你就算一命抵一命,他還是活不過來的。顧家要滅門了,你改變不了什麽的。”因為什麽變成今日局麵,她也不知。但聖旨已下,誅殺本族,男子年滿十四一律斬首,明日巳時即刻行刑,已成定局了。

  “餘兒,來不及了。”

  任她哭喊,母妃無動於衷。宮人將她拖拽著推進門裏,昭陽殿厚重的宮門在她麵前緩緩關上,最後那縫隙中她看見蘭薌被一婆子摁倒在地,海棠姐姐被拽下台階,險些搶倒,她二人剛剛欲幫她逃跑。小城子親手將門合上,愧疚的不敢抬頭看她。

  雕刻著祥雲的青銅鎖“哢嚓”一聲合上,那聲響動將她最後的一絲希冀也扼殺了。

  聽著尖銳的呼喊聲以及拍門聲隔著殿門傳出來,太子妃不忍得背過身,仰望烏黑的雨夜,風帶著水汽撲麵而來,讓人忍不住凍得打哆嗦。蒼天,各位神明,若是將來這份罪責要算到一個人身上,隻祈求不要牽連我的孩兒。所有,我都一並承擔,心中暗暗起誓。

  ——

  夜空像罩了塊巨大的黑綢,伸手不見五指。雨下了一整天,路上積滿了水澤。夜風將樹葉吹得嘩啦啦的響個不停,路邊零星亮著的燈籠,被狂風吹得淩亂飄搖。空氣潮濕氤氳,天氣真是糟糕透了。

  大理寺的正門大開,上千名侍衛整裝待發,還有臨時調過來的十二衛所侍衛。正廳肅穆,大理寺卿左禹盛左大人擰眉垂眼,不言不語的坐在那。與他平起平坐的那位大人麵色白淨,無喜也無怒,倚靠著一旁的扶手,低頭把玩著左手的玉扳指,可不就是國舅大人陸銘遠。下首依次坐著幾位大人,麵色各異。

  一片鬆木火把細雨夜風中燃燒,油脂劈裏啪啦的作響。等,等老天開眼,明皇息怒。

  “左大人,開始吧!”陸銘遠嘴角一扯,似笑非笑的看著手中的玉扳指催促道。

  唉——心底重歎一聲。左大人起身出正廳,立於石階上,心情萬般沉重的說到:“走吧。”

  馬蹄踏著泥濘奔馳,水澤飛濺“噠噠-噠噠”一聲聲像是催命之音。

  一個時辰後,施家如同人間地獄,慘叫聲此起彼伏,黑夜中尤為清晰。

  顧家

  正廳擺著靈堂,掛著‘奠’,正中央停放著兩具棺槨,有人屍骨未寒。四周一片黑與白,肅穆壓抑。有僧人念著經文,祭奠死者,以慰生者。

  本是隻擺了顧家嫡出的三郎靈位,不過一日又添一具靈柩。顧三郎昨夜走了,失足墜崖,屍首尋回來,摔得麵目全非。顧夫人哭暈了兩次,還沒從喪子之痛中緩過神,今一早,顧家家主,前禦史大夫顧鴻雁胥門口被殺,顧家禍從天降,都沒緩過神來。

  堂內不曾有外府人吊唁,都是自家親眷仆從。伴隨著哭泣聲,籠罩在巨大的悲痛之中。

  以至於左大人念完聖旨,眾人都無太大情緒波動,每個人臉上有著對死亡將至的坦然。

  顧太傅曆經兒孫驟然猝死,恍若大病一場,顫巍巍的伸手接過:“臣,謝主隆恩。”

  “太傅,可還有話?”左大人低首掩淚,抖著聲問道。

  “君讓臣死,臣不得不死。臣,無話。”

  江家大院一室燈火通明,饒是蠟燭點的再多,夜終究是夜。

  江家老太君端坐主屋前廳正位,閉著目,手裏撚著一串透亮的翡翠佛珠。膝下依次坐著、跪著江家子嗣和女眷。滿當當的一屋子人,神情肅穆,卻無一人懦弱哭泣。江家人兒時便立誓誓死保衛疆土,守衛宏國子民安樂,早就做好隨時戰死疆場的準備,隻是沒想到一腔熱血換得今日結果。

  女眷多,男嗣論起來,還是後院祠堂牌位更多。

  角落裏,“娘,我餓”奶胖的小臉滿是委屈,一雙黑亮的大眼睛怯怯的瞅著年輕的婦人,孩童年幼不懂憂愁,不知將麵對的是一場怎樣的血雨腥風。

  杜家

  “夫人,其餘三家已被圍住,現下恐怕要來咱們這邊了。”該來的還是來了。

  “夫人——-”崔媽媽忍不住焦急的喊:“你要撐住了呀,保住身體,還要您主持大局。”魏夫人下午派人好不容易帶信過來,街中午就封了。信中說切莫要讓夫人撐住了。魏家老爺在宮中領著一幹老臣太極宮外求皇命,還給端王妃去了信,放寬心,會有轉機的。

  “唉,躲不掉了,也不能丟了氣節。”老爺走了,今兒的事,才將屍首運回來,靈堂都沒來得及擺全乎,她坐在這椅子上,連站的力氣都沒有。

  以前臨街萬家滅門之時,聽說那群持刀的野人,闖入後院,跟妖魔似的對著女眷丫鬟,極盡欺辱。若隻是搜查還好,可是現下‘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死聽天由命。

  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杜夫人雙手麻木抖個不停,努力交握在一起,指甲深陷皮肉,卻試不著一絲疼痛,腦中一片空白,神情空洞的瞧著一旁的桌案。之凝,她的凝兒,她那千嬌萬寵的女兒啊!難道要經曆這些。不,不可以。

  “老天爺啊,怎麽,怎麽這麽殘忍,我杜家到底做錯什麽了什麽,要遭受這些。。。”眼前昏眩,一下站不穩,跌坐回椅子上。

  崔媽媽急忙上前扶住,給一旁的大丫鬟使了個眼色。丫鬟進內間取了一小瓶清油,給了崔媽媽便轉身退下。媽媽拍著夫人的後背,一邊將清油遞到夫人鼻子下,一邊哀切的說道:“夫人,可要撐住了,萬不可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