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開完例會，季總單獨留下了陸瑤。

  她基本可以猜測出接下來談話的主要內容，腳步剛跟著從會議室出來，往季總辦公室去的路上就聽見他吩咐身邊的助理，“去把鄭雲叫到我的辦公室裏來。”

  助理忙不迭應了一聲，一路小跑著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陸瑤沉默不語，跟著季總進了電梯，等著電梯門緩緩合上，男人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我跟幾位副總一致決議通過，以後由你來擔任市場部總監的職位。”

  季總站在靠近電梯門口的位置，陸瑤些微處在他偏後的身側，一時間並不容易觀察到男人臉上的表情，但隱隱卻能感受到一陣並不算太好的情緒。

  “季總是擔心我資曆不夠，一方麵不能服眾，另一方麵也不確信我的能力能不能勝任這份職位。”

  陸瑤一語道破，毫不掩飾什麽，嘴角始終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季總聞言心頭不由得詫異，下意識側過臉來與她對視一眼。

  他在她的臉上看到滿是柔和的氣息，不帶半點傲慢和野心。

  “季總，其實還有另一種方案，如果公司目前沒有明確適合這一職位的人選，我可以暫時接任，直到公司從外招聘到合適的人為止。”手指無聲地蜷了蜷，淡笑著麵對眼前的男人。

  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季總適時地收回目光，轉頭邁出電梯，同時嘴角彎起淡淡的弧度，朝身後跟上來的陸瑤一擺手，“陸瑤，你不要想多了，我非常相信你的能力，好好幹，公司的任職通知這兩天就會下來。”

  闊步邁進辦公室內，進門之後看到鄭雲已經在會客區的沙發上等著，她今天隻是來收拾東西和辦理事務交接的，因而並沒有穿著正裝，連妝也沒有化，雙眼下壓著兩片淡淡的烏青，在氣場上少了幾分職業女強人的霸道氣息。

  沙發上的鄭雲在聽到開門聲之後下意識起身去迎，一聲“季總”剛喊出口，便看到跟著進門的陸瑤，臉色頓時就變了幾分。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等到真正要麵對這一刻的時候，她還是有些難以承受。

  “坐吧。”季總仿若沒察覺，朝沙發的方向一揮手，鄭雲便跟著又坐了下來，與不久之後落座的陸瑤平靜對視。

  季總坐在單獨的沙發椅上，身體靠下去，直接找到話題的重點，“鄭雲，把你手上現有的幾個案子跟陸瑤交接一下，後麵她會接替你的工作。”

  鄭雲沉眸，毫不猶豫地應承，“好的，季總。”

  記憶與一年多前的某些畫麵重疊，這時候發生的一切就顯得格外諷刺了，她答應完，將手邊的一份文件遞出去，“這是和人事部老張的交接資料，都是這幾年從我手中過的案子，說是需要您的簽字。”

  季總伸手接過，將文件一一翻閱，眉頭不自覺地揪成了一團，眼底似乎是閃過一些不忍的情緒。

  他緩緩抬頭，與側手邊麵容蒼白的女人對視一眼，“這幾年，你的確為公司作出了很多貢獻，我記得當時南城這邊的市場並不景氣……”

  一番話惹得鄭雲似乎也動容，嘴角微微抽動著，臉上浮起無力的笑來，“我很感謝盈信，也很感謝季總的賞識和栽培。”

  男人摘下眼鏡，在這一刻心頭好像猛然間有了一些別的考慮。

  陸瑤沉眸，察覺了氣氛中微不可聞的變化，“鄭總監的確盡職盡責，如今這件事情的媒體風波被前不久的齊家醜聞掩蓋，現在看來似乎影響態勢也已經不像想象中的那樣惡劣了，所以我想……”

  “陸瑤，你這話是什麽意思？”聽到這裏，季總的臉色頓時就黑了。

  在陸瑤開口之前，他的確有過片刻的遲疑，但這話從別人口中一說出來，他便會不自覺的帶著公司領導層的身份去考慮，最終考慮出的結果也就不一樣了。

  話剛問出口，他便毫不猶豫地在最後一頁簽上自己的名字，將事情鎖成定局。

  陸瑤微不可聞地鬆動了眸色，抬頭看了鄭雲一眼，將話題重新接過來，“我的意思是，念在鄭總監這麽多年為盈信盡心盡力的份上，可以將辭退改為鄭總監個人請辭，這樣等風波徹底過去，她也更容易找到其他工作。”

  這話說出來，季總下意識擰眉，最後將手裏的文件遞到鄭雲手中，“我會和老張打好招呼，你回去補一封辭職信交上來吧。”

  鄭雲唇齒張了張，似乎是有話要說，最終還是沉默下來，隻靜靜看了陸瑤一眼。

  季總見狀一揮手，手掌支撐著大腿站起身來，“你們兩個都先出去吧，將工作交接清楚了，陸瑤下班之前再來向我匯報。”

  說罷便轉身朝著辦公桌的方向走了過去。

  從辦公室出來，鄭雲不動聲色地與陸瑤對視一眼，“你的這點小把戲，以為季總看不出來嗎？”

  “他當然能看出來，但即便看出來了，我也是站在公司最高層利益的角度上側麵提醒了他，他隻會因此感激我。”陸瑤走在她身側，笑容自信而從容，一番話說得鄭雲十分啞然。

  陸瑤跟著鄭雲走到了總監辦公室，裏麵的東西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隻有辦公桌上堆著厚厚一摞資料，“這是盈信這季度還在接洽中的案子，電子版的資料回去之後我會發到你郵箱，你先慢慢看著，有什麽不懂的再問我。”

  鄭雲說完，轉身從沙發上取了自己的包，“我還要去找一下老張，就先不奉陪了。”

  陸瑤見狀也沒有伸手去攔，淡笑著目送人離開，才打電話叫宋波上來，將那一堆資料全部抱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鄭雲是一個很有辦事能力的女人，這些從這一摞資料中就能看出來。

  她對工作的要求細致到近乎苛刻，每一件案子的底稿留存都很完善，每一步程序也按照公司章程來走，要不是遇上了白少卿，她往後的職業生涯還有不可估摸的上升餘地。

  隻是……

  陸瑤忍不住微微歎出一口氣，身體靠向椅背，捏著眉骨緩解疲勞，這時候宋波推門進來，端了一杯咖啡放下。

  “副總監，鄭總監已經走了。”

  “好。”陸瑤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順勢伸出另一隻手朝桌麵摸索，卻不料碰倒了剛剛端來的咖啡，潮膩的液體鋪了一桌子。

  宋波反應過來要去阻止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隻能最快速度地將那堆資料抱走，幸虧他的運動細胞還算發達，拯救了大部分的文件，隻留下最下麵的一份已經被逐漸蔓延開的咖啡漬染上印記。

  陸瑤騰的一聲站起來，捏著手指將邊緣沾染上褐黃印記的資料撿起來，眼底微微有些顫抖，“這可都是原件啊……”

  她話音剛落，眼睛突然瞥見封麵翻開之後的合作方案名稱，心頭猛然一驚，下意識地便喊出一個名字：“雲騰？”

  豐瑞旗下的雲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