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集 又見江南春意濃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6-11 18:12      字數:3879
  詞曰:

  海角飄零。歎漢苑秦宮,墜露飛螢。夢裏天上,金屋銀屏。歌吹競舉青冥。問當時遺譜,有絕藝鼓瑟湘靈。促哀彈,似林鶯嚦嚦,山溜泠泠。

  梨園太平樂府,醉幾度春風,鬢變星星。舞破中原,塵飛滄海,飛雪萬裏龍庭。寫胡笳幽怨,人憔悴、不似丹青。酒微醒。對一窗涼月,燈火青熒。

  江寧織造府,曹爾玉坐在自家的戲台下聽著上麵咿咿呀呀的唱著新戲,不時的和身旁一幹幕僚評說幾句。

  賈寶玉坐在他身後,眼睛盯著台上扮戲的蔣玉菡不舍得眨眼。曹爾玉一扭頭就看見了他的神情,不由得心中發笑,真是個多情公子。

  等著這折子戲下了場,換好衣服的蔣玉菡就尋過來,先見了曹公,這才和寶玉相見歡。

  “自從京中一別,也有三個年頭了。如今孝期已過,寶兄弟可有上科場的打算?”

  寶玉飲了杯中酒,苦澀說道:“自從我家老太太仙逝,接著又是我母親的故去,我是一本書都沒讀過。況且當年除了閹黨之後,東林複起。我這個昔日勳貴子弟,可入不得他們的法眼。讀書還不如不讀書來的快活些。唉~~~且不提這個了。你這個梨園領袖不是一貫在京城一帶嗎?怎麽想起下江南了?”

  蔣玉菡先給身邊諸人打個圈,這才指指台上載歌載舞唱著新曲的芳官等人說道:“還不是芳官她們這個十二樂坊太過出名,此次是應邀前來。若不是曹大人的麵子大,她們可輕易不會出演。”

  寶玉此時也是二十一二的年紀,再不複當年那樣天真,畢竟有了些經曆:“這幾年你們好大的聲勢,我從未想過詩詞換了新曲,竟然真有天魔亂舞之意。”

  蔣玉菡嘿嘿笑起來:“早些年順王爺還能哼唱幾句給她們編曲。自從進了西域之後,就是她們自己玩耍了。她們還有一個拿手的叫做舞台劇,大大有別於現而今的梨園。故此,南派梨園行請她們來演幾場,也算交流一下技藝。人家可不再是你們家買的小戲子了,放在西北,人家也是文藝者。嘖嘖,還得說是順王會想轍,一下子從下九流站在了人前。南北梨園行當,無不把他供起來膜拜。”

  曹爾玉聽見了這句,轉回身對他們說道:“寶兄弟,你可知現而今的梨園優伶都唱什麽戲嗎?”

  寶玉訕訕一笑:“南方演的是甄家,北方演的是我家。也不知是哪個促狹鬼寫的,把我家好一頓編排。”

  曹爾玉哈哈大笑:“此人你是識的地。就是那位吳梅村了,他說你們兩家的事情最是能吸引人,故此真真假假的寫了本石頭記,首演的就是台上這些人了。”

  蔣玉菡忍著笑掏出一本冊子給了寶玉:“吳梅村托我帶來手稿,請寶兄弟閑暇時指正指正。畢竟有些事全是他的杜撰,王府幾位王妃又不肯對他明言,甚至把他打發到揚州,說是不想見他。實則,也是讓他看著邢妃和雪娘子的織布廠。你有空,可去會會他。”

  寶玉也不好推辭,隻得接過來塞進袖筒。又隨著他們熱鬧了一陣,飲完酒宴,這才和薛蟠、王仁等人一起乘車告辭。

  五年前賈家敗落時,薛蟠就帶著薛姨媽出了榮國府。將京中的生意托付給了管家薛興後,順著妹妹的意思,帶著老娘又回到了金陵。畢竟金陵布廠可是自家的,沒人看著可怎麽行。

  又求著妹妹寶釵從中說和,終是把可人八抬大轎抬進薛家,做了薛家娘子。可人進府後遣散了鶯鶯燕燕,又讓薛姨媽去當不管事的老封君,一手執掌薛府。沒幾年的光景,薛家又在金陵出人頭地起來。

  薛蟠自去打造屬於他的戲樓院線,從北到南的梨園子弟,多有投奔他而來。薛大少的名頭,可不比當年的甄三公子差上多少。

  寶玉則和父親一起帶著賈母和王夫人的棺槨回老家務農。依靠當年王熙鳳給置辦的田畝,悠然做著東籬下的富戶,雖差之京城時甚遠,可也不再是剛被收府時那般窘迫。

  三個人時常湊到一起飲酒閑聊,可總也要說起遠在西域的順王李想來。

  王仁跑的多些,自然就是他說,總也說不盡如今西域的風光:“如今改名叫了西疆,那領土之寬闊竟有中原的一半。順王一手懷柔一手強硬,把他們揉扁搓圓,老老實實歸順了朝廷。再沒有羈縻之說了。那裏天山之壯美,沙漠之無疆,真是一言難以道盡。

  現在伊犁衛和哈密衛已經開始了大開發,順王帶去的農具和種子,讓那裏豐產起來。新編的農墾大軍,開了千萬畝良田,當地的維族之人都傻了。哪裏見過這麽種地的,無不對順王頂禮膜拜。”

  寶玉聞言又是向往又是驚異:“千萬畝?那要多少人手來種?”

  薛蟠和王仁相視一笑,這位貴公子終於知道些稼軒之事了。

  薛蟠拍著他肩頭說道:“十萬東衛裁撤了七萬,全給他帶走種地去了。當初朝堂之上還有人擔心他就此做大,可知道用途之後,無不讚道這是變廢為寶。否則是殺還是關著,都不是穩妥之計。唯有這開荒一事,任誰也說不出什麽來。當今不是說了嗎,西疆熟天下足。可見這步棋之妙。”

  王仁先到了家,下了車進了院子。就看見自己妹妹正和他的夫人昔日的尤氏說話:“瞧瞧這新到的甜瓜,是什麽哈密產的,就叫做哈密瓜。這是頭一車,咱們先嚐個鮮。”

  尤氏被趕出寧國府後,無依無靠,想起昔日裏關係還算不錯的王熙鳳來。就求著王仁給她送到了金陵。

  不成想,這一路山迢迢水長長,他們兩個就在船上成就了好事。更妙的是,正中靶心。等到了金陵時,都已經要顯懷了。

  王熙鳳是又氣又喜。氣的是這尤氏存心而為的,她本身姿色就很出眾,又在寧國府養尊處優,一身的熟婦大家氣派用出來,豈能是整日遊走南北,就知道青樓取樂的王仁所能拒絕的了得。

  喜的是,尤氏雖說嫁過人,可從未懷過身孕,想來也是賈珍無能所致,這肚子裏的孩兒竟是她的頭一胎。

  當下就幫他們辦了婚事,明謀正娶的進了王家大門。

  尤氏治家手腕了得,又存著心安頓在王家。故此上能孝敬了婆母,下能穩住家業。又能在床第間讓王仁領略昔日誥命的風采,很快就立住了腳。

  王熙鳳自是知道她的才幹,也放手讓她施為,這王家又在她們姑嫂手中站了起來。

  王仁招呼了妹妹一聲,說起芳官等人的事,問著妹妹和媳婦:“可有順王的消息?這幾年難得的海清河晏,不知他何時可還京?”

  王熙鳳指指那哈密瓜:“這就是消息了,迎春專門托人送來的。瞧著意思,怕是後邊有大宗的水果過來。就是不知他們怎麽存放住的,這可是稀罕物。要是咱家接了,金陵上下可就有口福了。”

  王仁說道:“這倒不難,他們自會製冰之法。一路上冷藏過來就行。這瓜我在西疆就吃過,還有幾樣中原未見過的呢。這生意可做!”

  王熙鳳一捅尤氏:“可聽見了?你這個當家的什麽打算?”

  尤氏不假思索說道:“先求了這製冰的方子再說!我再去尋個空地,蓋上幾間冰窖,好能存放住。”

  王熙鳳點點頭,又閑聊幾句:“賈蓉可是放出來了。我想著,他也會回金陵。到時你怎麽說?”

  “呸!誰管他的死活!不知廉恥的東西,怎麽不把他關一輩子?要我說,他要是敢來鬧,就尋個事由再把他關起來!”

  王仁卻不以為然,隻是嘿嘿笑:“平白多個兒子也不錯。”

  尤氏瞪他一眼,指指門外說道:“你親兒子就在那裏睡覺呢。那才是從我肚子裏爬出來的王家種。那個狗不食的壞種子,你敢認下來,就別進我屋門。”

  王仁連忙賠罪不止,熙鳳哼哼兩聲說道:“別亂喊了!哥哥去和政老爺說一聲,讓他管著不就行了。”

  這才讓那兩口子停了口角。

  再說寶玉,回家看見賈琮在屋裏和父親談話,急忙過去叫他:“琮弟?你何時來的金陵?大老爺、大太太一向可好?”

  賈琮笑著站起身與他見禮:“見過寶哥哥。我父母都好,現在西疆管著開荒治沙,整日裏忙個不停。此次回來是我二姐有意要把西疆之物賣進中原,故此才來的。”

  賈政看賈琮已是一副大人模樣,不禁感歎:“唉!不如此經曆一番,你們這些子弟也不成這樣的氣候。我家探春可好?”

  “回叔父,都好著呢。探妃忙著打通水路,要把九原物產賣到新羅去。已經行了幾趟船,也和扶桑打了幾次海戰。咱家都贏了。我剛才就想說一事,正好寶二哥也回來了,我就一並說完。

  當今周後誕下皇長子,天子有意大赦天下。雖說還是要起複東林一係,可叔父也要動動心思,寶二哥總不能一直是白身不是?”

  寶玉歎口氣,就把江南仕林對他的偏見說了說。

  賈琮反而笑了起來:“理他們作甚,我給寶二哥推薦個好去處。寧夏大學又要招生了,可有意乎?”

  寶玉聞聽此言心中一動,隻把眼睛看著父親。

  賈政恍惚問了一句:“我又能去求誰呢?”

  賈琮笑著說道:“鴛鴦姐姐和我一起回來的。要看看她的老子娘。想著一起帶回九原。您把她請到家中來,必是有一番奇遇的。”

  賈政不解其意:“她又能管得了什麽?”

  賈琮慢慢說道:“鴛鴦姐姐接了嫁人的紫鵑姐姐差事。單管著王府財物,她可是林王妃身邊第一人了。就連雪雁娘子也要求著她辦事呢。”

  賈政想起昔日賈母身邊也是她做主,不由得長歎一聲:“我家好的,全都被順王拐走矣!”

  寶玉卻想著襲人、麝月等等,也不知這幾年她們又過的如何?

  襲人此時跟在鴛鴦身邊說道:“我可能去見見寶玉?”

  鴛鴦停下腳步,轉身對她說道:“難為你這些年還記掛著他,此次三姑娘讓你跟著來,也是有意試探一下如今賈家的情況。若是政老爺識趣的話,趙夫人那裏自有我去分說。成全你們也不是什麽難事。

  隻有一樣,離了王府,你就別想著回來了。晴雯她們這幾年可是沒少埋怨我,我可不想再這樣兩頭受氣的。”

  襲人低下頭來,不讓鴛鴦看見自己的淚眼。那日被賈政趕出府時,多虧了鴛鴦從中斡旋,才讓她暫時棲身王府,管管漿洗的事。

  她哥哥倒是來問過,想接她回家。可她就是不肯。畢竟寶玉是她的一生執念,但凡有一線希望,她也不肯讓自己空付了身子和心思去。

  而寶玉此時做夢也想不到,又有一個佳人正向金陵進發。襲人之心思又要受一番折磨才算終了。

  欲知何人,咱們下文再慢慢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