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集 青塚常無草木煙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6-04 12:58      字數:3810
  詩曰:

  打起黃鶯兒,莫教枝上啼。

  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轟隆隆的槍炮聲,猶如旱地打雷一般。吵醒了大帷帳中的黛玉。伸個懶腰後,自己使勁踢踢被子,就覺得身軀上還留有餘味。閉著眼懶懶伸出手臂四下裏摸摸,師哥果然不在身邊了。想必是去了外邊演兵,否則外麵也不會這樣熱鬧。悄咪咪睜開一條眼縫,瞧見紫鵑坐在帳篷口描著花樣子,臉上就是一紅。又趕緊閉上眼睛把胳膊放回錦被裏。

  紫鵑猶如長了後眼一般,也不抬頭看她,隻是說道:“醒了就起來吧。你這樣做媳婦,會被人笑話死的。”

  黛玉用被子蒙著頭悶悶的說道:“你幾時來的,也不說早點叫醒我。”

  紫鵑衝她一笑:“哎喲,你家相公不讓叫你,說是美人都是睡出來的。好妹妹,讓我看看,你這睡得多美。”

  黛玉把被子拉到鼻梁處瞪她一眼:“還真是年齡大了,什麽都敢說。等著,給你尋個夫婿嫁出去,到時你就知道滋味了。”

  紫鵑一陣氣惱:“哪個就年紀大了?好妹妹,你可是嫁了人知道人事了,平白的拿我開玩笑。”

  黛玉嘰咕一陣竊笑,掀開錦被,尋了衣服自己穿起來。紫鵑趕緊放下手中的活,過來幫忙。

  “我師哥幹嘛呢?一大早的就不消停。”

  “嗐!還不是那個可汗,非要看看這不射箭的騎兵是怎麽作戰的。李哥兒沒法子,就給他放兩聲爆竹聽聽唄。你沒看見,逗死人了!咱們的炮聲一響,可汗麾下好幾匹馬都驚了,亂了好一陣,才消停下來。”

  嘴裏說著話,手裏就遞過一塊手巾:“我給你撩著頭發,你自己擦擦。這天真是怪,晚上冷的不行,白天又熱的不行。”

  黛玉洗漱一新後,坐在地氈子上若有所思的說道:“師哥倒是說過這幾年天時不正的話,是叫做小冰川氣候。所以這天災是接踵而來的。”

  紫鵑端著剩水出去倒,又拿回一壺溫開水給她倒一杯:“先順順腸胃。今日廚頭給做的蓧麵,說是這裏的特產。我嚐過了的,很有些嚼頭。”

  黛玉卻還想著天時的事:“我倒是想起一事,去歲這個時候,北方大旱,又有蝗災。不知今年怎麽樣了?這天時也影響著世道,有多少朝代都壞在民不聊生四個字的上麵。任你平時有多強大,一旦三五載的天災禍事下來,也要被折騰的五勞七傷。”

  紫鵑知道姑娘就愛琢磨這些,也不在煩她,讓她慢慢喝著水,自己出去端飯。

  等著她剛吃完,一騎飛來,要尋王爺報信。黛玉問道何事?

  “回王妃,東平王占了福州、廣西一帶並沿海大小島嶼自立了。朝廷水軍前去征戰,被他一戰而沒。帶隊的南安郡王還做了人家的賓客,朝廷上下亂成一團,故此司禮監發來公函,向王爺問計。”

  “紫鵑你去尋王爺回來!你先下去休息片刻,等王爺回來自會召見。”

  那傳令的小校退出王帳,自己尋同僚要吃要喝的歇一陣。

  李想聽了紫鵑的描述,問舊時的西寧王:“我和他一點不熟,也不知道這裏麵的關竅。隻說自立,也沒說反,這到底是賣的什麽藥?”

  金也先沉吟片刻說道:“此人城府頗深,又剛愎自用。隻因是水戰的一把好手,當年跨江作戰,多虧了他指揮有方,打得對麵丟盔卸甲。我們才能保著聖上渡過江去的。他家基業一貫就在那裏,此時自立,必是有了準備才敢如此。哦,王子勝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會不會和王家的事情有關?”

  李想仔細回憶了一下這位鄭王爺生平,叛了降、降了叛的好幾回。可不如他兒子做事穩妥。

  “李進忠這個王八蛋,這種事知道來找我了。我在漠北,人家在東南,這隔著十萬八千裏呢,我夠不著他啊。”

  金也先眼珠一轉:“莫非是想讓你回京師?”

  “傻子才回去呢!我先回去看看公函再說,您繼續陪著可汗玩吧。”

  金也先哈哈大笑:“您這馬隊馬槍還有火炮的,我可玩不轉。不過,我這侄子可是被嚇得不輕。老夫也是現在才知道,快馬硬弓已是昨日黃花了。唉~~~草原男兒無有用武之地了啊!”

  李想白他一眼,這老家夥拐著彎想要馬槍武裝韃靼呢,沒好氣的說道:“趕緊讓他放了兵權,您給整編後,什麽武器沒有的?如今能在馬上和韃子爭雌雄的,還得靠著你們。這她娘就是天賦,沒得比。”

  說完話,不顧金也先裂開的大嘴,一勒韁繩,縱馬回了大帳。

  黛玉端過杯水給他先喝了,對他言道:“公函我可是看過了,昔日四王已然人去樓空。北靜也終於得償所願跑去了遼北,此時召集你們一同回京,恐有禁足之意。”

  李想拿過公函從頭至尾看了一遍,讓穀初九去喊信使,他對黛玉解釋一番東平王的來曆,然後說道:“既然是司禮監發來的,就肯定是李進忠的主意。反了東平,抓了南安,一西一北又漂泊在外,還有我這順王控著河套,他不慌才怪呢。”

  信使進賬見禮,李想讓他坐下回話:“這公函是先到的九原,還是先到的蘭州?”

  信使回話:“是先到的九原。府裏的幾位姑娘說要有蘭州府的官印才能接的。小的就又跑去了蘭州,左大人用了印又說要王府也用印也算收了公文。我這跑來跑去的快一個月了,這才把公函給您送來。”

  黛玉笑語晏晏:“這些人啊,就沒有一個省油的。我先代王府的人給你道聲辛苦,紫鵑快去看賞。”

  李想是哭笑不得:“這都什麽人啊?拖來拖去的是怕我上當回去嗎?”

  紫鵑塞給信使兩個元寶,又給他福了福身子。慌得那信使連忙作下揖去。

  李想問他:“京師動向如何?”

  信使回話:“朝堂的事,在下知道的不多。隻是有一件事,卻跟王妃外祖家有些關係。王爺王妃可想聽聽的。”

  黛玉好奇問道:“是榮國府嗎?說說看。”

  “是。卻不隻是榮國府。寧國府的大老爺也不知道煉的什麽金丹,竟然炸了道觀,屍骨無存。而他的小女兒卻逗留在無錫靈山不回,任由她哥哥發喪。也是這個時候,竟傳出他家父子倆在喪禮時行止不端的話來,說是說是和小姨、小姨子有些瓜葛。下官都是聽說來的。”

  黛玉臉上掛著冰霜,一拍扶手說道:“喪家敗德!怪不得惜春不敢回府!他們父子不要名聲了,四妹妹的清譽可也被毀於一旦!”

  李想卻笑眯眯的如同聽書一般:“繼續繼續,後麵又怎麽著了?”

  信使咽口吐沫,又接著說道:“然後就是榮國府的長房兒子賈同知的新聞,他和原配和離了。都傳聞是他去借錢,那原配不要借據,隻要一紙放妻書。他沒法子,隻好簽了字。錢是借到了,可老婆孩子全飛了。榮國府的老太君為此大病一場。”

  李想奇怪的問道:“他借錢幹什麽?”

  “哦,是這樣。王子騰大人的家裏不是被勒令償還髒銀嗎。也不知道怎麽搞得還有他的事兒,險險丟了差事。走了戴公公的門路,才給他留了這條路。”

  黛玉氣的扭過身去不理人,李想拍拍她肩頭:“給你外祖母寫封信去,安慰安慰老人吧。一家子爛成這樣,神仙也難救。除非”

  “除非什麽?”

  “棄爵歸鄉,還能做個田舍富家翁。”

  紫鵑都不看好他們:“那還不如要了他們命呢。”

  “那就算我沒說。你這人說話挺仔細啊,做了信使多少年了?”

  “回王爺的話,我父子兩代都是軍戶。那年您初到河套烏海時,我一家子就跟著從陝西逃難過來,又把我編回了府軍,現如今單管著京師到咱們王府的公函傳送。”

  李想讓他下去休息,跟黛玉說道:“我是不打算回京的。不僅不回京,還要去遼東轉一圈,算是來個武裝大遊行。嚇唬嚇唬那位新接位的旗主,也正好避開東平王的事。”

  黛玉長歎一聲:“我也隻是氣氣罷了。到底我姓林,現在又是李家的媳婦,怎能胡亂伸手管他家的事。”

  李想把她抱在懷裏好一陣安撫:“多想無益。你要是有心幫,也不能幫在明麵。倒不是怕落什麽口舌,實在是自作孽不可活。我當年給他家留下營生,鳳丫頭在的時候,很是興旺幾年。可是你看,又開始做死。不過,有著賈元春的事兒。天子還不至於下死手,李進忠也就是乘機多刮些油水罷了。”

  黛玉在他懷裏幽幽說道:“我也隻是心疼幾個人罷了。別人與我何幹?你自去忙你的吧,這些家事不用你費心。我自有安排。”

  李想看她神色已穩,向紫鵑使個眼色,讓她多安慰些。就一嘴啃在黛玉臉上,嘬了個印兒,才心得意滿的出帳去安排東征的事。

  黛玉衝他背後啐一口,又看著笑得花枝亂顫的紫鵑說道:“看著他欺負我,也不說幫我?”

  紫鵑捂著臉笑著說:“少年的夫妻,隻有這樣才是最好的。說吧,是不是想讓我代你回京一趟?”

  黛玉點點頭:“也隻有你才能代替我了。雪雁畢竟是我林家的老人,去了顯得生分。你不同的。”

  “是是是,我是他家家生子,又是你貼身的人,隻有我回去,老太太才能開心起來。要帶些什麽嗎?”

  黛玉想想說道:“尋些好的人參帶回去給外祖母用。別的一概不拿,隻是等到無人在身邊的時候,你把元春在這裏的消息告訴她老人家就行了。這個消息,可比靈丹妙藥。”

  紫鵑點頭答應,下去準備。

  他們時隔一個月才知道的消息,此時已經有了新的變化。南安王妃突然造訪賈府,仔細相看了賈探春。

  探春就覺得心中不寧,回到自己房中,關上房門對侍書翠墨說道:“壞事來矣!南安王妃來者不善,她家王爺此刻兵敗東平王手中,也不知是真是假。此時相看與我,恐有和親換質的嫌疑。我親生母親根本做不得主,二夫人為了利益,必將我待價而沽的。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必要想法逃過這一劫!”

  侍書說道:“昔日林姑娘說過,若是有了急難之事,可去金玉鋪子報信的。姑娘,此時正是報信的時候到了。”

  探春推敲了一下,悄悄找來賈環,給他詳細說了自己的猜測,囑咐他道:“你尋個不顯眼的時候,去報信。可懂了?”

  賈環嘿嘿一笑:“姐姐放心吧。我在這府中向來都是被人家視而不見的。隻要不招惹寶玉去,沒人關我死活。你等著,我去去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