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二十九集 約法東林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22 11:25      字數:2978
  詩曰:

  世俗何知貧是病,神仙可學道之餘。

  但知白酒留佳客,不問黃公覓素書。

  吳梅村也是個風流子,一眼瞥見邢畹芳後,逐有了愛慕之心。與她言道:“姑娘也喜歡吃這排骨?巧了,我剛尋了一處舒適的所在。有酒有菜尚缺一佳人,可否移蓮步同去否?”

  此時邢畹芳雖隻有十一二歲,卻是梨園行裏長大的。演慣了許多才子佳人的戲,自然對此撚熟,也不怕他,徑直跟上就走:“非是惠泉好酒,我可是不喝的。還不許拘著我,任我痛快的吃。”

  吳梅村哈哈一笑,邊在前麵帶路邊說道:“隻要你自己不拘著著自己就好。你今年可是花苞年紀了?”

  邢畹芳赫然一笑:“你這個人眼好毒。我隻是從沒見過你的。你叫什麽?家住哪裏?看你穿著,也是有了功名的。”

  這二人竟聊得火熱而去,剩下三個人麵麵相覷,顧橫波氣苦說道:“這小妮子真是個人小鬼大。央著我帶她來見見世麵,怎麽也不挑挑就這麽走了?”

  柳如是撣撣裙子說道:“都是這個時候過來的,不經過幾遭磨難,說她也是白說。咱們還找不找王爺?”

  顧橫波輕輕哼了幾聲:“找!我倒要看看他有什麽本事?王爺咱們也不是沒見過,怎地就他另類?還不是裝腔作勢!等著我給他施展一番後,看他還敢不敢如此拿大。”

  三個人繼續在書院裏混找,可就是尋不到李想的蹤影,就連邢畹芳都不見蹤跡。氣苦之下,隻好尋幾個相熟的撒撒氣去了。

  邢畹芳跟著吳梅村進了一處書房,抬眼一看卻嚇一跳,隻見書院院長景逸先生正陪著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談話,連忙向景逸先生施禮。

  景逸先生哈哈笑道:“順王爺曾說過要學些風月回去,你的學生可就帶來一位風月佳人。來來,我與你介紹,這個小娘是金陵有名的梨園行首圓圓姑娘。圓圓,這位就是名滿天下的探花王了。”

  邢畹芳急忙跪倒塵埃,與王爺見禮。心想:怪道姐姐們找不到他,原來是在院長的房中休憩。也是,這樣尊貴的身份,不在此處,還能去哪?

  耳聽得那王爺問吳公子:“梅村,你從哪拐帶來的小姑娘?”

  吳梅村放下菜盤嘿嘿笑著說道:“哪是學生拐帶的呀,原本是四個姑娘來找王爺的。我本來想躲著走,偏這個好吃的,想著吃排骨,就跟著我來了。剩下三個還滿書院找您呢。”

  屋內眾人都笑了起來,薛寶釵已經去了帷帽,端坐在一邊。仔細打量一番她,就說道:“先起來吧。雖說是個戲子,可也還是個孩子。討口生活也是不易的,偏碰見了這對無良的師徒,讓你受了委屈。快來,想吃就痛快吃,王爺不拘禮的。”

  邢畹芳急忙謝過這位姐姐,小心翼翼坐在一旁,寶釵特特把排骨放在她麵前,示意她不必拘束。

  這屋裏算上她,也就四個人,偷偷瞧著王爺忙著說話,鬆了一口氣,小心吃起來。

  李想確實沒在意她,此時十一二的女孩家寶貝的跟什麽似的,引得眾多男人追逐。風氣如此,風氣如此!想必此時的扶桑也學了去吧,幾百年後在傳回東土,並固化為身輕體柔。

  他正忙著和高景逸談條件:“開言路這條我也是非常讚成的,但也要分什麽能說什麽不能說。一味追求語不驚人死不休,反而下流了。”

  “這個物有不平則鳴。我等也是為了朝廷大計。”

  “咱們倒是吃飽了鳴不平。那沒飯吃的百姓怎麽辦?你給不給他們言路?況且,朝廷的大計我認為應該民生為先,而不是政體之爭。你們若是覺得自己這樣好,就先把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搞出個樣子來,讓人家看了也服氣。可是呢,江南賦稅屢屢低迷,那你們說的大計就是吃不飽飯嗎?這還讓誰信?”

  高景逸辭官至今已有二十餘年,要說他不知民間疾苦,那是瞎說。隻是裝著看不見罷了。

  “王爺所說的當講不當講可有個標準。老夫總要說出去服眾吧。”

  “頭一個就是反貪官不反朝廷,可否?您也是要出仕的了,自己反自己嗎?”

  高景逸點點頭,李想給他帶來了戶部右侍郎之職,妥妥的三品,還不趕緊答應著。

  “二一個就是商稅要收,可否?等您進了戶部後,發現國庫空虛,您是要加稅還是自己掏腰包?”

  景逸先生略有遲疑:“商稅茲事體大,恐有傷民之嫌。”

  李想氣的想扔筷子,寶釵連忙拉住他袖子,輕聲對高先生說道:“自秦以來,就有商稅。無商不富,已是定論。為何獨獨我朝要有不同?您不征江南的稅,那西南也就不交,大家都不交了後,我們也學著牧馬放羊嗎?聽聞後金那裏都開始學著通商定稅,我們反而不如他們乎?沒有商稅的財富累積,他日後金再來,我們拿什麽去扛呢?景逸先生可深思。”

  “這牽絆過多,非是一時就能厘清的。”

  “您去了戶部就知道了,朝廷正在商議一份新的稅法,既能保住商賈的利益,又能多收稅款。”李想對他言道。

  “好吧,待老夫去了再說如何?若新的稅法果能行得通,我情願回返江南,與他們言明。”

  李想鬱悶的喝了口酒,邢畹芳機靈的給斟滿,李想點頭示意了一下她,繼續對景逸說道:“江南多商,北方多農。江南商富卻稅少,北方民窮卻稅多。南北差異如此之大,竟不似一國。當今讓我問問你們,欲自立乎?你們自立反而朝廷好辦了,我親帶兵馬南下,咱們戰場上見個真章。朝廷贏了,江南也就沒什麽厚待不厚待的選項,任由朝廷處置。你們贏了,不對!你們贏不了!百十年前就玩過這麽一回,你們輸的一塌糊塗,百十年後你們還是輸。我問你,自立否?”

  高景逸渾身一顫,連忙自辨:“臣隻是憂國憂民,從未敢有如此狂悖之心啊!”

  “景逸先生,您飽讀詩書,可有見過書生起事成功的先例嗎?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百十年前,全天下的士子一起扛著北方,除了留下個誅十族的故事,今天還有誰願意效仿的?我可是好話說盡,回返金陵時,就是我徹查田畝時。您早做行程安排,避開了此次吧。也給你的親眷提個醒,我急著回去迎娶愛妻呢,別讓我等急了。”

  “王爺不可操之過急啊!這畢竟人命關天!恕我直言,當今可是恨不得您這樣所為呢!王爺關係著北方禦敵勝敗,怎可輕易遭人手柄。”

  邢畹芳低著頭使勁喝酒,最後一口下去,糯糯的和寶釵說道:“姐姐,我醉了。”撲倒桌上人事不省。

  寶釵苦笑一下,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吳梅村一搭邢畹芳的身子橫抱起來,放在一張短榻之上。施施然又回來,仿若無事一般。

  寶釵輕歎:“教不嚴,師之惰!”

  李想黑著臉對景逸說道:“江南良田被汝等功名之家都占完了!魚米之鄉魚米之鄉,這米在何處?你怕我著急殺人,可我在陝西賑災時,可用過江南一粒米嗎?那些因天災餓死的難道不是我朝百姓嗎?就守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醉生夢死,不知天時不懂進退。再這麽下去,你們就會離心離德。閹黨向你們舉起鍘刀時,你看誰會去救你們?”

  高景逸默然不語,土地之事太大,他也不敢亂說的。

  寶釵給他拍拍後背,勸慰道:“景逸先生也有難處。如今東林這麽大,難免良莠不齊,又與江南牽涉這麽深,你讓他怎麽能一言就定的。”

  李想好不容易壓住了火氣,沉聲說道:“東林是好的,最起碼立意是好的。我願意你們繼續為國直言,為民爭利。可我不願意看到一個損公肥私的東林出現,這樣的東林對朝廷、對天下傷害太大。這代價,你們還不起。言盡於此,先生好自為之。朝堂這回起複你們,也是想著融會貫通,不要在各行其是。具體如何,我也管不了許多。

  要是他們不願意上報查實土地,也由得他們去。隻是,勿謂言之不預也!”

  高先生麵色沉重的拱拱手,親送順王出了書院。

  當日晚間,東林約法三章:議政不議國、論公不論私、對事不對人。天下嘩然間,高景逸走馬京城入戶部,李四維斷絕江南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