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九集 大朝議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17 17:48      字數:4547
  詩曰:

  夜熱依然午熱同,開門小立月明中。

  竹深樹密蟲鳴處,時有微涼不是風。

  次日黎明,聽著催朝鼓響,京師一片繁忙。隻見四城皆有燈火亮起,不知多少人家起來忙碌。

  這鼓聲,是告訴在京的七品以上官吏,今日天子要大朝議了。又有多少學子,聽著鼓聲起床讀書,恨不得明朝就能站在那隊列當中。

  晴雯還是第一次知道官員上朝的事兒,等她跑到老爺書房時,那兩位王侯,已經端著碗吃飯了。

  林如海自是溫和一笑:“回去睡吧,這些規矩讓杜鵑慢慢教你。”

  李想喝著豆漿說道:“來一碗不?這豆漿是要灑鹽末才能去了豆腥味,偏你們愛喝甜的,都是異類!”

  林如海自然訓他:“用些糖,才顯得貴重些。粗魯!”

  一碗豆漿還能吃出貴族感來?琢磨了一下知道了原委,糖貴。

  小籠包個個包的薄皮大餡,裏麵混合著豬肉蝦丸,李想咬了一口直歎氣:“這裏麵也要放糖嗎?”

  招手叫過晴雯,給她夾了一個說道:“嚐嚐,要是不好吃,就換個廚子。”

  晴雯不知有詐,一口咬下去,汁水奔流,燙的她手忙腳亂。惹得李想哈哈大笑:“你絕對是北方姑娘,當初騙可人就沒騙了,她土生土長的金陵人,自小就會吃這包子。”

  晴雯小臉通紅,咬著嘴角不吭聲。

  李想給她端過一籠來,慢慢教著:“你把這籠吃了,也就會吃包子了。”

  吃完早飯,收拾得當,踏著發白的天色,上朝去了。

  林家廚子自是姑蘇人,趕緊著問晴雯:“王爺吃的怎麽樣?”

  晴雯說道:“隻說不夠甜,下次多給他放糖。老爺卻說正好。”

  廚子暗暗記在了心裏。

  一路上,人力車跑的飛快,馬車鑾鈴亂響都奔著一個方向。再也瞧不見轎夫的身影了,李想對如海公說道:“師父您看,可是有一興,就必有一亡。我做了人力車出來,有了車夫,可那些轎夫卻沒了生計。或是改行也去跑車,或是幹脆就失了營生。可見世間事若有成的,背後不定有多少不成的。”

  如海知道他是為了今日的朝議憂慮,想來定會是一番苦鬥,勝負未知。安慰他道:“天生萬物必有其用,隻是用在何處何時罷了。不可多做思量,隻要定好了謀略,隻管著勇往而前!輸了,咱們就回姑蘇老家做個耕讀人家;贏了,就能使這朝堂恢複本來麵目,功在社稷。你怕什麽!”

  李想定定心神,抬眼看向前方,承天門的城牆越來越近。他下意識的看了眼城門對麵,沒有豐碑,亦沒有旗杆。那我就在你們心中立上這豐碑和旗杆!

  皇宮內,天子持劍而立,看著承天門的方向對李進忠說道:“朕的祖上都殺不盡這貪官汙吏,你又有何能,敢讓天下清明。單憑一個殺字,非是正道。”

  李進忠看著那黑色的天幕,躬身說道:“聖上,殺一個他們不怕,那就殺他一百;若還不夠,我就殺一千!”

  “哦?滿朝文武殺幹淨後呢?難道就要開殺跟著你一路殺來,反而作惡的是嗎?殺完外邊殺自身!這就是李四維跟朕說的曆史怪圈,一個我們跳不出去還假裝五德輪轉的怪圈!”

  李進忠不能答也。

  天子嗬嗬一聲冷笑,都來吧,不外乎是天子失德,想著我讓位,就看看你們的刀利,還是李想的槍硬了。李四維,今日一戰若能勝之,他日你就是反了我,我也饒你一命!

  朝鼓咚咚,禁軍吱呀呀推開了宮門,文左武右,緩步踏過了金水橋,李想排在中書省頭前,扭著頭問左遺直:“左公,今日我可要火力全開了。先給你道個歉,一會罵的狠了,可別介意啊。”

  左遺直也直言不諱:“王爺這是要自立山頭了?殊途同歸,攜手鋤奸。”

  李想胡亂點點頭:“您可記著這句話啊,等會別後悔。”

  進了宮門,直驅奉天殿前,群臣列好班次,肅靜而立。一輪紅日恰巧噴薄而出,映得大殿生輝,小黃門一聲駕到,天子坐在傘蓋之下,受了朝拜。

  叫了起後,小黃門唱喏:“可有本章乎?”

  河南道禦史出班:“河南大旱,夏糧恐絕收,朝廷應及早定計。”

  山東道禦史出班:“齊魯大旱,損失約過七成,請朝廷賑濟之。”

  天子問道:“內閣回複。”

  左遺直出班說道:“今年旱情朝廷已有準備,著兩地府縣,立即以工代賑,清理黃淤,趁著水位低,把河道拓一拓。山東尚有漕運可行,聚徽、浙之糧可緩除旱情。河南之糧由河套四郡供給,順王爺的第一支運糧隊已經快到了。”

  天子讚曰:“未雨綢繆,這事辦得好。北直隸並京都尚有餘量否?”

  京兆府尹出班:“有,卻不敢放出。北直隸也是旱情加劇,留作自救之用。”

  天子點點頭:“也好,那就蠲免內宮用度,再免了兩地的稅糧,朕與子民共克時艱。”

  群臣禮之。

  靜默片刻,一個禦史出班奏道:“近日有傳言說是要起蝗災,這傳言竟還是一位王爺說的。臣以為此事不妥,恐有攪亂時局之嫌,當查辦。”

  天子看了一眼李想,李想因站在最前頭,就衝著李進忠比劃一根中指,李進忠嘴角噙笑不去理會。

  陝西道站出來說道:“非是傳言,陝境已現蝗蹤,尚處於幼蟲階段,正在全力撲殺。”

  那禦史退了回去。

  禮部站出一位:“蝗災乃是上天降下人間的警示,我朝必是有了奸佞。當除之。”

  一言出來,偌大的廣場上,頓時開了鍋,一個個官員站起,一道道本章念出,就差喊出最後一句清君側。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李進忠已經幾次被點名罵了,他手下自然也罵了回去,正不勝焦灼時,北靜王出班了。

  “臣有本奏”瞬間奉天殿前近千名官員靜了下來,都想聽聽這位的高見。

  “誠如先前所言,蝗災既是天災,亦是**。究其原委,還是有人殺戮過甚所致。縱觀吾皇登極以來,先有移宮之事,再有皇女身世之謎,最甚者九原歸土背後,是多少白骨累累?遼河岸邊至今還有亡魂哭嚎,沈陽城下成就的不世之功,那是多少血肉之軀化作了泥漿。

  朝中派係分立,相互攻訐,以致政事倦怠,民間苦不堪言!故此才有的三省大旱,蝗災欲起!這種種事端,吾皇當深思之,戒之、勉之矣!”

  話音剛落,上百位官員出班,跪在塵埃附議之。人群中終於喊出了:“君王當罪己”的口號。

  天子幾次看著書案上的寶劍,神色淩冽!抬起頭看看躬身施禮的北靜王,再看看跪了一片官員,剛想著說話,一陣孤零零的掌聲響起,順王李想出班。胸中一熱,靠坐在龍椅之上,等他翻盤。

  李想拍著手走到北靜王麵前:“好人哪!不愧是賢王。鴻臚寺和禮部的堂倌何在,似這等為我朝嘔心瀝血操心操肺的外邦友人,為何不給獎勵?”

  北靜淡然說道:“我是正宗的漢家苗裔。順王的來曆才是離奇呢,這外邦之稱送還。”

  李想靦腆一笑:“我說個事實啊,後金的皇帝臨死前,下了一道旨意,要厚待我漢人投誠者,並立了漢軍旗。諸位可有知?”

  禮部侍郎說道:“順王此言不虛,滿朝文武皆知此事。可與今天這事有關隘?”

  “有!太有了!你們可知漢軍旗什麽樣嗎?可知旗主是誰?看你們一臉茫然的樣子,肯定是不知道了。我來說說吧。八旗之中,正藍旗被我滅了兩次,在換個旗主,他們都沒臉,故此立了漢軍旗,用了嗯”指指北靜王身上麒麟補子:“就是北靜王爺的麒麟。幸好我是白澤,否則我就說不清了。然後呢,封了這位麒麟為,世代罔替的正綠旗。他們的兵呢,就叫綠營兵,天天在草原上撒歡。

  至於這位綠帽子王說的九原白骨,遼河冤魂等等之言,其實他還少說一句。北靜王,你怎麽不說我在沈陽城下弑君呢?以此誅了我十族去?”

  哄笑者有之,唾罵者有之,禦史們連連約束群臣。一個居然跑來嗬斥李想:“朝議之時,怎麽口出妄言!”

  “你也認為該誅我十族是吧?”

  “我”

  “滾!”李想勃然大怒!手指群臣一圈,最後點在北靜王麵前:“水溶,那遼河岸邊亡魂,沈陽城下的血肉,我有沒有殺錯?還有你們這群漢家的官吏,給我說,有沒有殺錯!七萬漢家百姓的陰魂等著你們說呐!”

  林如海第一個喊道:“除之而後快!無錯!有功!”

  左遺直帶著中書省,戶部、工部、禮部並鴻臚寺齊聲讚到:“除之而後快!無錯!有功!”

  李想回身瞪著李進忠,無奈之下,他也隻好說道:“順王無過有功。”

  剩下的官員僵在那裏,不知如何是好。李想怎肯放過他們,幾步走到王祚昌麵前,和顏悅色問他:“王大人,我殺韃子可有錯?”

  王祚昌諾諾說道:“殺韃子自是無錯。可北靜王爺說的是殺的太過了些。有違天和,對有違天和。”

  “哦?你可知他們殺了多少漢人?”

  “七萬啊。”

  “那我殺了他們多少?”

  “這臣不知了。”

  “他們一共才六萬的兵,一人一條人命還差我一萬沒處討要。本王燒了一萬出頭,一路上連追帶打也不到兩萬,我多算點,也才殺了三萬,還剩四萬的債呢。王大人,這天和該怎麽說?”

  王祚昌低下頭去說道:“順王無錯。”

  李想踱步下一位官員麵前:“這位大人如何稱呼?家鄉何處,家中幾人,喲,您這補子怎麽是雲燕,這綠草是”

  “王爺那是靈芝。您沒殺錯,北靜王失言了。”

  李想一個個看過去,不等他看完,一片無錯的聲音響起。

  李想回身走回水溶前麵:“真是賤啊!綠帽子北靜王,給你個機會再說一遍,我有錯沒錯。”

  水溶雙目赤紅,緊緊握著雙拳,一字一句說道:“你可想你師娘了?”

  李想點點頭:“不錯,沒你的人頭,她睡不安寧。聖上,請借劍一用。”

  天子正看戲看得爽,忽聽用劍,嚇了一跳:“順王不可!”

  “聖上,臣不是要殺這個鐵綠帽子王。再說,那把劍是我的啊。”

  天子難得羞澀一下,確實是他順走的,那個小丫鬟不給,朕就拿你一件心愛之物走。那把木華黎的劍,就這樣放在了他的麵前。

  李進忠得了授意,雙手捧著劍走到李想麵前:“雜家可說好,劍若出鞘,斬殺當場。”

  李想白他一眼,拿過那把劍塞在了西寧王手裏:“這劍眼熟嗎?正藍旗的覺羅就死在它之吻下,還給你家了。有什麽話,趕緊和皇上說。等會就沒機會了。”

  西寧王不敢信自己的眼睛,揉了又揉,顫聲說道:“這難道就是我先祖的劍?”

  一把搶過來,翻來覆去仔仔細細的打量一番,猛地推開李想,搶了兩步跪倒在天子麵前:“臣也先木華黎氏,謝吾皇賜我家祖之物。臣無以為報,現將長城腳下朵顏三衛送給吾皇,從此,世上再無朵顏三衛,隻有戍邊漢軍。”

  李想瞅著他們君臣得宜了,心裏這個氣。但也沒法說,這老狐狸是借雞下蛋,用三衛換回寶劍的說法也是不錯。悄悄的踢了西寧王一腳,西寧王回頭衝他一樂,又衝天子說道:“臣和東平王爺商量好了,準備著一起各尋個地方養老,這朝中自有青年才俊,我等老邁無用之人,能享個福就不錯了。”

  群臣大驚,這是要自請削藩了?

  天子大喜,北靜大驚,順王隻好給他點讚了罷。東平王世子出班奏道:“家父老邁多病,早有意棄了王位,回歸鄉裏。幸得西寧王爺也有此意,故此請個旨意。”

  左遺直出班問道:“二位王爺可有歸處?”

  西寧王笑嗬嗬說道:“我家祖上就是牧馬放羊的,沒了官位,我想著去順王的九原城養老,平時還可以養養牛羊。”

  東平世子也說道:“家父也是這個意思,我家隻攜帶了家眷,王府並印信一並奉還,從此隻有泛舟海上的富貴閑人,再無王爺一家。”

  天子看看李想,李想看看左遺直,都點點頭,天子準了之後,李想說道:“自己蓋房子啊,朝廷不給,我也挺窮的。”

  天子好懸沒有罵出口,可偏偏那倆家興奮異常,衝群臣拱拱手,就此而去,連朝議不聽了。李想奇之,問道左遺直:“東平王貴姓啊?”

  “姓鄭啊,這你都不知道?”

  “我去何處得知?沒人告訴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