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一集 送花人遇送花人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17 17:48      字數:3991
  詩曰:

  清江一曲抱村流,長夏江村事事幽。

  自去自來堂上燕,相親相近水中鷗。

  老妻畫紙為棋局,稚子敲針作釣鉤。

  多病所須唯藥物,微軀此外更何求。

  寶玉這些日子又活了過來,是亦喜亦憂。喜的是眾姐妹們要回來了,憂的是那個爹也要回來。唉,怎生一個愁字了得。

  按慣例去了王夫人院子裏請安,被薛姨媽抱在懷裏長籲短歎:“姐姐,這李哥兒也太那什麽了不是,我都不知該怎麽形容。這冷不丁的封王,可比你府上還要高,我這是有喜有憂。”

  王夫人扯扯嘴角,縱是心裏不甘,此刻也說不得什麽。

  寶玉跟著姨媽一起歎氣:“好好的風流才俊,卻也卷入了俗世洪流。以後想離京都難了。”

  王夫人訓了兒子一句:“聽誰胡說的,外麵的事情可不要在府裏胡說。”

  寶玉從姨媽懷裏坐起來,:“太太難道不知,凡是封了異姓王的,無旨不得出京這條律法嗎?北靜王不就是因為這個,才沒能和李大哥一起上陣殺敵的。”

  偏有一個懂行的,還是個最沒規矩的接了話:“寶二爺這話聽岔了,是北靜王下的旨,不要百姓放單了李王爺。這就是個壞種,誠心來壞李王爺的。”

  眾人看去,卻原來是趙姨娘,正在太太屋裏站規矩。

  趙姨娘自從政老爺帶著她一雙兒女西行,也是老實了不少。可也有了些身份,實在是女兒爭氣,兒子也沒惹禍。每月也有女兒單孝敬的布料,很是滿足。這不,一聽說事關李想,那京城的各種消息忍不住的就要說出來。

  王夫人瞪了她一眼:“又是從哪兒混聽來的,教壞了哥兒怎麽辦!”

  趙姨娘低下頭故作委屈的說道:“還不是環兒舅舅給我說的,他隨著大軍轉了一趟沙場,也有了個軍功在身。聽著他同僚們說,北靜王和宮裏的什麽筆太監勾連著害李王爺,結果沒害成,那個喪了天良的巡撫已經下獄了,供出了北靜王府裏一個長史。嘖嘖嘖,這不就是證據了嗎。”

  可憐王夫人身居內宅,似這等市井的言語,無處得知。怔怔聽趙姨娘說完,都忘了訓斥,猛地一激靈,喊過金釧:“趕緊去把鳳丫頭找來,就說我有要事。”

  又把趙姨娘趕出去:“行啦,別站著規矩了。回自己院子裏好生呆著去。”

  屋裏清淨了,才問寶玉:“馮家的小子不是封了個千戶嗎?他沒說什麽話?”

  “他一天天忙著人之初性本善的,也沒和兒子多說什麽。就是囑咐我,少跟北靜王府來往就對了。我也不知道這裏邊的究竟,總覺得不至如此,誰料想還有這麽一出?”寶玉甚是沮喪,北靜王真真是個賢王,最喜歡結交下士的,還能一視同仁,不以貧賤論交,這點最對他的胃口。

  想著心煩,就告辭走了,說是去尋賈芸來問問外麵的事。

  王熙鳳挑開門簾進了屋:“太太叫我?喲,姑媽還在太太這歇著呢,你家蟠哥兒回來了,還把你家皇商的牌子給掛了起來。我先恭喜著姑媽了。可要請酒的。”

  諸位不可被鳳兒這番話給繞了去,薛家是金陵采買。此番進京後,這金陵的差事就給了薛家二房。此時薛蟠拿回來的是京都采買,不可錯覺了。

  薛姨媽自是高興,自家終於有塊名正言順的牌子,又隱隱透著比先前那塊高一級,滿口子應承下來請酒,就扶著小丫鬟回了西院。

  王夫人問道:“這是鬧什麽鬼呢?怎地又給了他家?”

  王熙鳳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還不是都有著戰功,那些個官老爺們最會看風向的,新出個王爺還不趕緊的巴結著?直著來恐讓人說閑話,隻能先從身邊的人下手了。薛傻子壯著膽子運了補給去,又在沈陽城下撿了幾個人頭,就這麽地拿了牌子回來。”

  王夫人歎口氣:“就是這個才怕的,殺了人家皇帝,這可是世仇!以後消停不得了。我找你來是問問,上次用府裏的帳出的貨如何了?”

  王熙鳳揮揮手打發掉屋中人,坐在王夫人身邊說道:“姑媽,論理這話不該我說。可要是老太太說出來,再被老爺知道,您如何自處?這燈油憑哪裏賣不得?非要賣給北邊?通敵一條就夠了。”

  王夫人著急起來:“我就是擔心的這個,錢不錢的不打緊,那貨可要千萬別運了!誰能想到他們敗的如此狼狽呢。”

  王熙鳳仔仔細細對著王夫人說道:“您別瞞著侄女,這條路誰給的?誠心的害人!宮裏的娘娘都能給罷黜冷宮去,更別提家裏的大小,寶玉要怎麽辦?”

  王夫人抓著帕子直擦淚:“還不是你那二叔,自從沒了差事後,這一家老小可怎麽養活喲。這才有了這條路,說是能十倍返利。你也知道的,為了給娘娘修園子,我可是連嫁妝都用了,這手裏沒個進項可怎麽成?”

  王熙鳳冷笑一聲:“就是給您個金山銀山的,可還敢拿?姑媽,斷了這念想吧。二叔怎麽沒的差事,您還不清楚嗎?咱們是王家的女兒沒錯,可也是這裏賈家的媳婦。您說說,豈有傷了婆家還能回娘家的道理?”

  王夫人抓著她的手說道:“先過了這關再說,那批貨”

  王熙鳳說道:“賣了!賣給五城兵馬司了。”心裏暗爽,沒這批貨,可卿還送不出去呢。

  “哦那好那好,隻是這錢”

  鳳兒從袖筒裏掏出一遝銀票遞給她:“全在這裏,可是沒有十倍的利。平著價給的,誰讓這貨燙手呢。能勾了帳就是好的。”

  王夫人無奈之下隻好收了,熙鳳忽然問道:“太太,我怎麽聽著說林妹妹的府裏少了東西?這可不是頑笑,這王妃好說話,那王爺可不一定。”說完這話就起身告辭而去。

  隨著春纖可人的回府,縣主府開始忙碌起來,等著紫鵑捧著黛玉的書信來時,榮寧二府才重新打量起黛玉來。

  林之孝家的問著自己女兒:“人家是縣主,又是將來的王妃,你憑什麽也用這個玉字。該避諱就避諱,娘教你的怎麽會出錯。”

  林之孝有個獨生女兒,年方十四,喚做林紅玉。因為心疼這個女兒,一直也沒讓她到後邊辦差,隻是跟著娘在前院廝混。

  林紅玉獨有自己的心思,又隨著父親經常的接觸外邊,眼光自然就高,聽了自己娘的話,一撩辮子反駁道:“我又不是為了這個名才生的氣。我是不想去寶玉身邊!誰不知道他那裏慣是難站人的,我去了還不是伺候那些二道的姑娘們。不去就不去!”

  “這府裏的大小丫鬟,誰不想著奔那去!怎麽偏你左性?你是這府裏的家生子,早晚的要進後院辦差,你自己說說想去哪?還有哪能比寶玉房裏來的巧?”

  林紅玉想著一處,可是家生子的地位隻能望而興歎,心裏又急又惱,一掀門簾跑了出去。

  後麵娘還直喊著:“又去哪瘋啊!都是你爹把你慣壞了!沒個丫頭樣!”

  林紅玉低著頭想哭卻又不敢,隻得捂著嘴出了自家院子。偏巧遇見金釧的娘在街巷裏與人閑話,喊了聲嬸子就想走,卻又被叫住:“紅玉,你先別走呢。嬸子問你句話,你可和紫鵑認識的,能給帶個話嗎?”

  林紅玉猛地站住:“紫鵑姐姐也是自幼相識的,和你家兩位姐姐同時進的府,有什麽要緊話,偏要我這個沒名分的去說。”

  金釧的娘笑嗬嗬的說道:“看這姑娘的小嘴喲,難為你爹媽這沒嘴的葫蘆了。是這麽著,廊下的芸哥兒給林姑娘府裏送去了花草盆栽,偏有一株最好的落在家裏。那府可不是我們能進的,就想著找個認得紫鵑的說一聲,讓芸哥回來拿。”

  林紅玉盤著自己的辮子說道:“嬸子,可別林姑娘長短的了,讓人聽見可是沒了尊卑的。若隻是這一句話,我就替嬸子跑一趟,隻是什麽芸哥不芸哥的我可不認得,隻是看看紫鵑姐姐去。她那裏正缺人手幹活呢。見了麵怎麽說?”

  和金釧娘站一起的那位嬸子趕緊說道:“姑娘就說還有一株最好的,不知這時候送進去可行?”

  林紅玉點點頭,瞧了瞧這位嬸子,麵容可親不卑不亢,身上穿的帶的很是本分,無半點虛榮誇耀,心中自是中意,痛快的回了聲:“這位嬸子就家去等著吧,我定會帶話過去的。”福了一禮就去縣主府了。

  那嬸子看著姑娘窈窕的背影問著說:“這是誰家的姑娘,爽利勁兒的,是個能辦事的。”

  她們兩個婦人如何家常,就不在提了。單說林紅玉,不急著進縣主府,先從角門回了榮國府,尋著幾個相熟的姐妹問問,知道了紫鵑的去處,這才直奔昔日的梨香院而來。

  眼瞅著紫鵑正和鴛鴦說著什麽,站在一邊等著。

  鴛鴦道:“幾個姑娘都有了差事,這分例你們怎麽出的?是我們府裏給著還是你們給著?”

  紫鵑回道:“姑娘們自有朝廷定製,王府裏也會再出一份,就不用破費府裏的了。就是給,她們斷不會要的。隻是丫鬟們,是算府裏的還是王府的?要是算王府的,就把身契送來。”

  鴛鴦拍了紫鵑一下:“這麽快想著出府了?老太太早就想到了,姑娘們身邊的大丫鬟們都給身契,府裏再出一份月錢,也算留個人情。隻是灑掃庭院這些粗活計,也不用分個彼此那麽清楚,你們再給一份,就讓府裏的嬤嬤們一起幹了就是。”

  紫鵑笑嘻嘻的說道:“正是如此呢。這些事現今歸著三姑娘管,等她回來了,一總的交代。我們姑娘就等著嫁過去了,這裏算是娘家地,李大哥不會計較這些。”

  “哼!透著你們出生入死了是吧,大哥長短的,你是要跟著了?”

  “自然,不過不是什麽妾室。除了朝廷禮製外,王府不養妾室的。”

  鴛鴦眼睛一亮:“真的?李大哥還真是立得住的漢子。不過呢,這位子夠分的嗎?”

  紫鵑擰她的嘴:“張口閉口的漢子,你這妮子思春了是嗎?夠不夠分,姑娘心裏有數。咦?紅玉?這是有事找我?”

  林紅玉總算等著叫她了,趕緊過來問好:“二位姐姐好,我就是來傳個話。廊下芸哥的母親,要芸哥回去取一株花來,也不是忘了,是最好的留在了後麵。”

  誰說她不認識那嬸子的,隻是姑娘家不說破罷了。廊下芸哥的大名,誰人敢說不知呢。

  紫鵑也沒當個事,指指院子裏忙活的人群說道:“你自去吧,都是自家的,不怕被看見。”

  林紅玉福了一禮,拿帕子擋住半邊臉,進去找人。看著人來人往的,一時尋不到,隻好站在一處亭子裏,喊了聲:“芸哥兒可在?”

  賈芸猛一回頭,涼亭處,一朵嬌花隻露著眼睛四下探視,急忙過去擋住別人,問道:“姑娘是找我?可不是這院裏的姐姐,有何事?”

  林紅玉仔細打量著賈芸,說道:“你母親要你回去取一株花,你可知道了?”

  賈芸笑著說話:“還真是有勞了,那花非是我忘了,而是要在林縣主進府時才用的。”

  “那是什麽花?”

  “紅玉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