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雨過水明霞，潮回岸帶沙。葉聲寒，飛透窗紗。堪恨西風吹世換，更吹我，落天涯。

  寂寞古豪華，烏衣日又斜。說興亡，燕入誰家?惟有南來無數雁，和明月，宿蘆花。

  黛玉自打京城回了揚州，就有那妙玉和英蓮、岫煙來訪，更有甄士隱夫婦和邢忠並胞弟邢德全，收拾好細軟也要一並趕來。

  卻原來是邢夫人寫信給他們兄弟二人，言道孤身在榮府，沒得娘家人幫襯，終歸不適。京裏也有些許自家的產業，終不能放心交給外人，還是自家人來的寬心。

  妙玉此時終得脫卻樊籠，又想著去尋李想，要看個清楚，如此便做一起上路。

  林黛玉歡喜至極，將三個姐妹迎上自己的繡樓，讓雪雁和可人安排著住處。

  “隻是妙玉師傅終有些不合世事，便和我住在一處。可好？”前一句是對雪雁說的，後一句就是問妙玉了。

  妙玉點點頭：“你家的個園，深得我心，最妙的是還有一處佛堂。就在你屋裏吧。”

  岫煙說道：“本是客隨主便，可你們都知我就是一貧家女兒，切切不可安排的太過。不然我可住不下了。”

  雙玉和英蓮應下她，將她安排在黛玉讀書的一間書房內，英蓮住在了偏房。四姐妹日出同遊，或撫琴或作畫，遣散時日。

  這一日，妙玉拿著報紙來看，英蓮和岫煙趴在桌子上練字，黛玉備著戒尺一旁喝水。

  “林丫頭，你師哥終於過了這關了。從此後，天高地闊任他馳騁了。”

  報紙上寫的是烏達縣改府，朝廷改名稱為烏海府。首任府台李想李四維，要征發陝甘流民萬餘，開發烏海。河套九原自古以來便是中華所固有，現與韃靼大小三十餘部落並平安州，達成擱置爭議共同開發的決議。新府初成百業待興，天下士農工商者，均可自願前往。另附：河套富九邊，願意落戶者，分地分房。

  林黛玉眼眸中的喜色深不見底，偏偏嘴上說道：“還早還早，塞上江南不是一蹴而就的。”

  岫煙寫完了字，去一旁洗手，忽然問道：“落戶就給地，那要有多少土地夠分的？又要怎麽給分法？”

  妙玉同此一問，又加上一句：“擱置爭議共同開發又做何解？”

  黛玉站起身背著小手學他師哥樣子：“耕者有其田，前提是你自己能耕多少？按照家庭口糧計數。各家的佃戶不算在內，因為他們也可以落戶。再去你家幹活，隻算幫工。”

  “後一條嗎，是這樣說的。窮則擱置爭議，達則自古以來。”向妙玉眨眨眼說道：“汝可然否？”

  岫煙一拍巴掌：“我要去這烏海，自耕田地解決口糧，還能紡布織紗用來換錢。自此心安矣。”

  三姝樂不可支，黛玉從書架上取出一張圖，展開與她們看：“織布確實也是我師哥的謀算。你們來看，這就是他設計的紡布機。據說數十倍於現在的紡機，因怕江南布帛動蕩，讓許多邢姐姐這樣的丫頭沒飯吃，才遲遲不肯拿出。我料想著，一旦河套形式舒緩，師哥必定要將它麵世了。”

  岫煙仔仔細細看著圖，說道：“林姑娘可否將它借我一觀。”

  黛玉說道：“隻能在此來看。非是不信姐姐，實在是關係太大。”

  岫煙點點頭：“多謝了！必不會從我嘴裏漏出隻言半語。”

  四女各有其樂，黛玉間或說起賈府幾女，迎春擅奕、探春好字、惜春工筆、湘雲詩才、寶釵全通。眾女聽說後，心向往之，願與一見。黛玉手書一封化作鴻雁給那賈府幾女，言道揚州也有不輸於你們的好女兒，可想一見否？

  榮國府眾兒女歡喜起來，尤其是寶玉，對著襲人說道：“我原以為天下的鍾靈毓秀全在我家，卻不曾想還有許多飄零在外。林妹妹素來孤傲，能入她眼的，必是天下少有的女孩兒。就不知何時能來咱家，讓我見上一見。”

  襲人軟語勸慰，又不敢說的太多。晴雯挑開簾子說道：“你家能買的也就是我和襲人這樣的，若是嫌棄不好，趕我們出去就是了。茜雪現在李大人身邊，不知有多快活，前門的婆子們說，她的父母都被接去了烏海。鴛鴦姐姐那裏還有她來的書信，據說做了李大人的秘書，這秘書是做什麽的？”

  寶玉素來喜歡晴雯的性子，也不惱她，還好言安慰：“好姐姐，我沒有嫌棄的意思。就是想見一見這天下的人物。前些日子我認識了一個琪官，雖是倡優，卻生的自有風流。我還和他換了表物，做了朋友。”

  襲人一愣：“可是我的那條汗巾子？怪道這幾日尋不到了。寶玉，我的東西豈能隨便給人的，我”

  寶玉抽出一條碧綠的汗巾子給她：“無妨的，這條給你。”

  襲人甩手而去。

  晴雯拉住要追出去的寶玉：“你還沒和我說什麽是秘書呢？她還能跑哪去？氣一會兒，自己就好了。”

  寶玉回首看著晴雯那張宜喜宜嗔的臉，恍如林妹妹一般的神色，不由得癡了，拉著晴雯坐下，慢慢細說秘書的由來。

  寶釵也和賈母講著秘書的典故：“漢有秘書監、秘書郎；三國時更有秘書令、秘書丞等官職。這不加監、郎、令、丞的，就不是官職而是私人聘用。掌管著文書來往，上傳下達。想來是那裏人手不足，又有許多的案牘之事，李大哥故此委派的。”

  賈母點點頭對賈政說道：“原來如此，這下你也可放心了。賈瑞雖說學業上有限，但是做些抄抄寫寫的，也不是為難的事。每天迎來送往的都是各級的官員，日後謀個小吏，也能養活了自己去。倒是你那些清客相公們，能否也做些實務呢？”

  賈政訕笑著說道：“他們原本就不擅長此道，隻在人情往來上下功夫。那女秘書可有妨礙？”

  寶釵在屏風後說道：“無礙的。隻不過是丫鬟喚做了侍女，一個管內一個管外。”

  探春自屏風後走出，手裏托著一本冊子說道：“父親，這是李大哥留給女兒的，其中就有這秘書的道理。女兒想來咱們府裏就有一個人做著這份本職。”

  賈政接過來一看，都是些管理家務的事情，隨手又還給了探春：“女主內，這些事情你多看看就好。母親，今日朝中議論紛紛，我那妹夫可能要回京了。”

  探春眼睛一亮，緊緊的盯著父親。賈政說道：“據說忠信王爺親自南下，要接回如海，朝廷另有重用。咱家又有一份助力了。”

  賈母歡喜的說道：“林丫頭也要回來嘍，你去打探清楚。若真是如此，快快告訴寶玉，讓他也歡喜歡喜。”

  賈政略有猶豫，抬頭看看那屏風，說道：“還有一事，兒子也拿不準脈絡。今日裏見到王公相，他言道咱家元春去了鳳藻宮做尚書。這其中可有關隘？”

  薛寶釵咬咬嘴唇，給賈母解釋：“選秀是在儲秀宮，入了選的進去鳳藻宮等著分派。”

  賈母拍拍她的手，對賈政說道：“你去尋人問問，憑著咱們府上的名字，也能問出虛實。”

  王夫人也說道：“不如去問問我哥哥，事關重大，馬虎不得。”

  寶釵悄悄地在賈母耳邊說了個李字。賈母恍然：“不用去了。政兒啊，咱家誰管著與內府的往來？”

  賈政說道：“是鳳丫頭統管，不過那是李想留下的路子，他現在遠在漠南，不知道還能否走通。”

  賈母歎口氣：“隻要還有賬目往來，怎有走不通的道理。你們工部和李哥兒來往的淡了嗎？”

  賈政思索了一下說道：“是兒子愚鈍了，杜尚書每天都念叨著他的名字。今歲工部入賬頗豐，不少同僚想著和他做媒呢。”

  寶釵瞟了外麵一眼，低下頭不說話。

  賈母吩咐著讓王熙鳳打聽消息，鳳丫頭和賈璉商議：“二爺辛苦一趟吧，你妹妹的事，你可多上心。”

  賈璉有些疑惑：“大妹妹本身就是未央宮的女史，替太後看管這些秀女，教些規矩什麽的，也是正經之理啊。”

  王熙鳳眼珠轉了轉說道：“我來問你，若是能做國舅爺，你做是不做？”

  賈璉糾結半天：“要說也是好事兒，可一家人就憑著妹妹撐著，總覺得不舒坦。”

  王熙鳳噗嗤一笑，用手指指他說道：“你也知道用妹妹換來的別扭是嗎？那我問你，這幾日你總往寧府跑，做什麽去了？”

  賈璉故作矜持，咳嗽一聲說道：“平兒給我上杯茶。男人家自然有事，珍大哥想著做些生意，尋我過去出謀劃策。”

  “是嗎？為何尤家姐妹也在場呢？你們也打算用個秘書？”

  平兒送了一杯茶進來，放下就想走，熙鳳拉住了她說道：“平兒慢走，你去收拾收拾出門的東西，隨我走吧。這屋裏要換人了，怕也容不下你。”

  賈璉說道：“你又多心。不過是自家親戚”

  王熙鳳不等他說完，拉著平兒就往外走：“璉二爺，咱們可說好。親戚是親戚，要是親到一處去了，莫怪我翻臉。你要想著七八個小老婆，也由得你。隻是，我不占著這個正妻的位子，省的我做下什麽不該有的事兒來。平秘書，教教我怎麽做事，我也要給自己留條後路。”

  賈璉站在屋裏喝罵：“哪有你這樣的醋老婆，哪個不是如此？偏我就不行？”

  王熙鳳在院裏回他：“要點臉行嗎？那是你大嫂子的娘家妹妹！別辱了你家的門風！”

  賈璉被噎的說不上話來，鬧了個不歡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