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六集 根並荷花一莖香
作者:山岩盡美色      更新:2020-05-17 17:47      字數:3333
  詩曰:少無適俗韻,性本愛丘山。誤落塵網中,一去十三年。(1)

  羈鳥戀舊林,池魚思故淵。開荒南野際,守拙歸園田。

  方宅十餘畝,草屋**間。榆柳蔭後簷,桃李羅堂前。

  曖曖遠人村,依依墟裏煙。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

  戶庭無塵雜,虛室有餘閑。久在樊籠裏,複得返自然。

  林家老宅,早有下人收拾妥當。林家族老也來探望,甚是殷勤。隻因各家子侄各有去處,所獲頗豐。林夫人賈氏又依李想的主意,將族田分產到戶,更被族裏奉為“林氏賈君”。心中甚是得意,更給李想多做了幾身衣服,李想拿著內褲來找她,說是小了。打了一頓,再按照他的意見改成束腰。

  這一天,李想進城遞送鄉籍文書,報名參考童子試,讓那些七八歲的“神童”們甚為鄙視。

  科舉共三試,分為童子試、鄉試、會試。至於殿試則是隱藏關卡。逢子、午、卯、酉年舉行,今年是庚子年,正是大比之年。要從春闈考到秋闈。

  縣裏的文書一一登記在案,忽然問道:“可是林探花的高足?”

  李想轉轉眼珠:“他欠過你錢還是你倆有過節?”

  文書樂了,笑道:“果然備懶!顏先生所言不虛啊!我姓曹名爾玉,字完璧。因與顏先生相識,故此知道你的來曆。”

  哎喲,姓曹的!李想一激靈,看著此人也就不到廿十的年齡,心生警惕。

  “敢問您可婚配否?祖上又是何人?”

  曹爾玉被問呆了,這哪有上來就問家事的?又想起顏習齋的話語,這小子的才學不在你娘舅之下,不可小覷。

  他娘舅是誰?六歲會吟詩作賦,九歲則已經遍讀經史。一十五歲歲試於黃州,名震全府,院試奇魁,被譽為“江夏神童“、“博通君子“的顧景星。

  顏先生既然敢給這麽高評價,肯定有過人之處,奇怪就奇怪點吧。

  “家祖北宋曹彬公,家父曹錫遠現任沈陽中衛指揮使。家父願我棄武從文,故此留在家鄉以備今年的秋闈。這裏的府君與我相熟,就讓我幫襯著錄一下童試。我比李賢弟虛長五歲,定親未娶。可滿意否?”

  李想拱拱手:“孟浪了,曹兄勿怪。過會子我再來尋你,你先忙。”

  他身後一個小童等了半天,就聽他們聊起來沒完,又不敢催促,急的是眼冒淚花。

  曹爾玉也是笑笑:“好好,等我錄完再說。你叫什麽名字。”

  那小童忍著淚水答道:“我叫吳偉業,太倉人。”

  李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也不回頭快步離開。

  你道為何?吳偉業字駿公,號梅村。稱他吳梅村,您是否能想起什麽?再要說他是“脂硯齋”主人,您能否有些印象了?姑且不論是真是假;鼎湖當日棄人間,破敵收京下玉關。慟哭六軍俱縞素,衝冠一怒為紅顏。就是他寫的,全名:圓圓曲。

  您說這麽個孩子,現在讓李想碰到,能說什麽?還是去找英蓮吧,許久不見甚是想念。

  仁清巷甄府,甄士隱大開中門迎著他,說不盡的感恩。李想說道:“甄伯父若在如此,小子可就不敢登門了。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也是我的本色;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正是我的寫照。”

  門後轉出一人嗬嗬笑道:“那這隨機應變詭計多端呢?”

  李想嘴角含笑一躬到地:“習齋先生久違了,背後說人壞話,小心不長頭發。”

  顏習齋拍了他一下腦門:“你剛來時,不也是斷掉三千煩惱絲了嗎?怎麽?長了些許頭發,就掉進紅塵軟世不願出來了?”

  三人笑談了幾句,進了中堂。早有士隱夫人封氏攜著英蓮等候,李想衝著英蓮眨眨眼,說道:“大姑娘了,居然害起羞了。”

  英蓮福了萬福:“哥哥好久不見,妹妹心裏一時無刻不敢忘哥哥的恩德。”

  李想拉起她,細細端詳,幾個月不見,愈發的秀氣。蹲下身子與她言道:“我這回把我師妹也帶了來,回頭讓她給你下帖子,接你去玩可好?”

  英蓮自然應從。哄她頑笑了一會兒,這才問問甄家的事情。甄士隱自接回英蓮後,那惹事的下人也不知所蹤,隻得閉緊門戶小心照看。

  李想想起他家旁邊的葫蘆寺,就說到:“依我看啊,甄伯父不如回歸田園,在這每天提心吊膽的防著,也不是長久之計。”

  顏習齋更是連連讚同:“小友與我之意想到一起去了。我因守著蟠香寺,一時也走不開。不如,你去那裏尋個十幾畝田地,咱倆做個鄰居可好?”

  聽聽,有錢人什麽時候都是這樣,從不問地價,想去哪就去哪。當然,紫禁城他們都去不了。

  甄士隱猶豫一下,灑然一笑:“也好也好,就是不知道那裏都有什麽人家,這地的多寡又如何呢?”

  習齋先生說道:“那裏是光福鎮的治下,毗鄰著聖恩寺。因是皇恩的廟產,所以左右並無富戶。隻有一家人卻和榮國府有著牽連。不過麽,有著林家夫人賈家小姐,這樁事卻也不難。”

  李想忽然問道:“是不是比丘觀都臨著比丘尼觀?”

  “相差不遠,也好就近有個照應。”

  “那我知道是誰家了?賈恩侯的繼室邢家。”李想終於能對上號了。蟠香寺裏有個妙玉,寺外就該有個岫煙才對。

  這下姑蘇四美可以組團出道了。

  拍拍胸口:“這事兒妥了,榮府邢夫人正好托我師娘給她兄弟尋個營生,我兩件事放一起辦,來個兩全其美。”

  又聊了會,李想去尋來曹爾玉,在甄府開宴席喝了一回。

  席間甄士隱和曹爾玉考教了一番功課,李想對答如流。習齋先生笑罵他是八股第一罪人,胡亂攀扯就成文章,可見這八股無用。

  至晚間,李想回林宅,對生悶氣的黛玉言道:“你去下個帖子,做個東道。請甄府的英蓮來做客可好?”

  黛玉轉怒為喜,忙著問道做東要如何行事。這還是她第一次請客呢。

  書不贅言,三日後,甄家派車將英蓮送來。黛玉親自二門迎候,小姐妹見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是好奇。

  李想笑眯眯看著她倆進了屋,對師娘說道:“妹妹就該如此,這交朋友也是要學的。”

  賈敏聽著屋裏像模像樣的對話,喜笑顏開。不禁想起自己做姑娘的時候,也有幾個朋友。現如今,嫁作他人婦後,就再難見麵了。

  李想就把邢夫人娘家的事情一說,賈敏心中有數:“怎麽說也是我大嫂子,我幫襯她娘家,也讓哥哥麵上有光。你可有主意?”

  李想點點頭:“咱家姑蘇車行正在籌辦,不如就請這刑家舅舅做個車行理事,您看如何?冒冒然給的太多,反而不如讓他自食其力。”

  賈敏點點頭:“我親自上門相見,麵子裏子給足。再給我大嫂子去封信,把這事明說。幫她是情分,不能鬥米恩升米仇。”說話間,就拿起筆刷刷點點寫完信,吩咐下人送出,再喚來林泉,讓他先去光福鎮尋尋這邢家。

  李想本來也想去,賈敏眼睛一立說道:“快考試了,你還不收收心。考的差了,仔細你的皮。”

  李想掏掏耳朵,無奈的讀書去了。路過的時候,就聽見裏麵說道:“我隻愛陸放翁的詩‘重簾不卷留香久,古硯微凹聚墨多’,說的真有趣!”

  黛玉嗬嗬冷笑道:“斷不可學這樣的詩。你們因不知詩,所以見了這淺近的就愛,一入了這個格局,再學不出來的。你隻聽我說,你若真心要學,我這裏有《王摩詰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讀一百首,細心揣摩透熟了,然後再讀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蓮的七言絕句讀一二百首。肚子裏先有了這三個人作了底子,然後再把陶淵明、應瑒,謝、阮、庾、鮑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個極聰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詩翁了!”

  李想哈哈大笑,在院子裏打趣她們:“林妹妹,英蓮她們家很快就會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了。到時請你們兩位詩翁前去吟詩作對可好。”

  英蓮一把捂住羞紅的小臉說道:“怎地被哥哥聽了去,羞死了。”

  黛玉喝罵道:“拿著你的古硯去考試吧,要是考不上,才讓我笑話你的古硯微凹呢。”

  “什麽古硯?還有什麽典故嗎?”英蓮問道。

  “嗬嗬,這裏麵可有故事了。有人等著榜下捉婿呢。”

  李想落荒而逃。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甄瑺淓受挫於揚州,也打聽得鹽場些許之事,報與家中。時欽差金陵省體仁院總裁甄應嘉對家中子侄言道:“甄賈兩家既是老親,又是世交。豈能貪人家的好處。萬萬不可為!”

  甄瑺淓雖不甘心,卻又不敢違。近日聽得李想要去童子試,心中一動,問家中可有消息。門下有一剛來的下人喚做霍起,瞅著機會說道:“他的來曆不明,雖有林大人給他作保具了出身,但也可做些文章。”

  甄瑺淓重賞了他,派人去姑蘇行事。正在甄家做客的王仁,聽見了李想的名字,不動聲色的打聽明白,趕緊報給妹妹。王熙鳳罵道:“下作的東西,這是要毀人家的前途。哥哥你去姑蘇一趟,務必要把這事提前告知與他,讓他早做防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