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榮瑞在“朋友”的慫恿下去賭場賭了，在賭場賭他還是常贏，因為他會抽牌出千。

  他贏了錢，眾人稱他“王哥”，“王總”什麽，稱得他心花怒放的。贏了錢便是請客吃飯，去各種娛樂場所消費，給請的小姐包夜，日費萬金常有。

  家裏的房子又蓋了一幢，占地三百平方米，五層半，別墅型，花了二百多萬，城裏還買了三四個店麵……

  他在賭場賭時被抓了幾次，賭資前後被收繳百萬，因為有打點，有人情，隻是被關一天半天，做了筆錄，交幾百元罰款便放出來了。

  “大陸賭博是違法的，不如去澳門賭，澳門賭博是合法的，澳門賭場遍布，如同我們內地商場林立一樣。而且，有了錢，在澳門可以見識到世界各地的各種各樣膚色的女人……”有賭友開導。

  他隨幾個賭友去了，真的是“大開眼界”，懂得了什麽叫“有錢人的天堂”。

  一開始前一兩個月，他還能贏一些錢，收支差不多能平衡的。但他覺得贏錢太少，“不夠開支”了，在那種“紙醉金迷”、“開支無上限”的地方，沒有日進十萬元，他都覺得“縮手縮腳”的。

  終於他下的賭注越來越大，開始輸多贏少了，畢竟他在澳門，他是沒有機會出千，也是不敢出千的。他也賭場上，也隻是隻普通的靠“賭運氣”的菜鳥。

  他家裏帶去的二百多萬存款賭光了，又把妻子騙到澳門，說他發財了，叫她來旅遊。講她一個人來便行，孩子還小，留給爺爺奶奶帶便好。

  夫妻感情一向不賴，妻子對他言聽計從，到了澳門後，很快被他洗腦，聽他的話了，開始配合他四處借錢了。

  銀行的，親朋好友的，客戶的，放高利貸的……所有能借的能騙貸的錢都要了個遍，結果是欠了三四百萬元外債！

  他和妻子回到老家，拆東牆補西牆，最後拆無可拆，隻得躲到外省打工了。

  城裏的店麵，家裏的兩幢新房因為欠銀行的錢，都被法院封了。廠房的機器設備也被債主們陸續叫車拉走了……

  王嬌娥和小她三歲的四歲的弟弟王利民跟爺爺奶奶住狹小陰暗的泥牆老房子的。

  王嬌娥7歲了，讀了一個學期的一年級，可以說是在驚恐中度過的。她目賭債主們陸陸續續地上門要債，各種各樣的人，有個紋身大漢還摔父親幾個耳光，母親戴的金項鏈還被幾個男女硬生生地扯去，脖子都被扯流血了，母親好多次坐在地上披頭散發地嚎啕大哭……

  太可怕了！

  她後來隻要聽到有車子開到村裏，甚至隻是一個陌生人進到村裏，都害怕是來討債的人。

  後來，隻要見到債主們遠遠地朝家裏走來了，她便牽著弟弟的小手東躲西藏的。

  放寒假了，她住在新房子裏更不安全了。債主便上門來，值錢的物件都是會變少的，他們如抄家隊，理直氣壯地四處竄，連房間的角落及床底都查看的。有的小物件被“順手”了，如幾十個銀元及一些存在角落的金銀首飾。有的則是“明搶”，如她姐弟倆掛在脖子上的用紅繩拴住的黃金生肖飾品，則是被人不由分說取走的，還將她姐弟倆弄疼了弄哭了……

  寒假過去了，開學了。

  爺爺奶奶給她報名的錢卻無法湊齊了。

  王榮瑞的兄弟姐妹們說他風光時沒有沾過他的光，落魄時還被他或多或少地騙去了不少錢，自己兄弟的女人還都在公開場合揚言，表示要“斷親”的。

  王嬌娥看著村裏的孩子每天背著書包高高興興地上學放學，他們還或背書或哼歌什麽，真的是羨慕得不行，可她想與昔日的同學一塊跳個牛皮筋，感覺都受排擠的，自己就是個“失學女娃”。

  爺爺好麵子，不肯去借錢。

  奶奶心腸軟，眼見乖巧懂事的小孫女為不能上學而時常流沮，問她，她搖搖頭，講“沒事”，問多了則是說：“我想爸爸媽媽了，我想上學。”

  當奶奶的吃盡了不識字的苦，她能不心疼孫女嗎？

  她去借了，得到一串回答：“我也沒有錢呀……”，“學費二百多，我家孩子多，自己孩子的學費都是借的……”，“女娃還小，過兩年讀也是一樣的。”，“你孫女過幾年再入學，小學畢業了，剛好在家呆一兩年就可以嫁人……”，“你來借錢怎麽行？至少也該叫你的男人來借……”

  “窮在鬧市無人問，富在深山有遠親”，從未開口求人的老人體會到了“山窮水盡”、“世態炎涼”。

  小小的王嬌娥體會到了同齡人或者說她的同學們沒能體會到的辛酸滋味。

  她渴望重新回到校園，渴望讀書，渴望和同學們一塊嬉戲玩耍……

  她的書包，她的文具盒都被“抄家隊”給“抄”走了。

  她拿出舊課本，重新讀，老師教會了拚音的。

  她的語文老師是班主任，是楊文英老師，五十多歲了，中等身材，頭發濃密而花白，臉稍圓，梳條大辮子，和藹可親。

  “有條件的同學多看多聽《新聞聯播》，裏麵播主員的發音是全國一流的，比老師準多了……”她想起了楊老師的話，於是便搬條小板凳，每天準時坐在那台又舊又小還時常因信號不好而被“雪花”占滿屏的黑白電視機前“聽”新聞。

  漸漸地，她能“聽懂”新聞了，覺得外麵的世界好大好美好精彩！

  一年級上學期的課本被她翻了又翻，語文課本能全本背誦！

  她開始寫生字了，她決心將書本上的每個生字都要會寫！

  沒有筆，她用小樹枝代替；沒有紙，她用沙子代替……

  那本語文書上的每一個生字她都會寫了！

  有一次，她見村裏有個收破爛的男人收到一本半新舊的《新華字典》，眼裏便冒出光來，終於，她鼓足勇氣，問：“這本字典能……能給我嗎？”

  收破爛的男子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小個子，他問：“有錢嗎？一塊錢。”他收購來是5角的。

  “沒……沒有……”她害羞了。

  “有沒有東西換呢？比如破涼鞋，比如舊書本……”

  家裏的舊書本是她的校園記憶，她舍不得的。家裏的破爛早被奶奶賣光了，再賣隻能賣破板凳了。

  “沒有……”她低下了頭，見到了腳上的去年就買來穿的略小了些的涼鞋。

  “能用它換嗎？”她笑了。

  “它？……”男子吃了一驚，再次打量了她一下，問：“你涼鞋很多嗎？”

  “不，我隻有這雙涼鞋。”她脆脆地回答。

  “那你……”

  “我爺爺奶奶不要我上山砍柴，我光著腳走這樣的土路沒有關係的。再說這鞋子已經擠腳了，我穿不了幾天了……”她開心地說。

  “爺爺奶奶？你爸爸媽媽呢？”

  “我爸爸媽媽出去賺錢了，賺了錢，我就可以報名讀書了……”她有些傷心：“我讀了一個學期，這個學期湊不起學費，現在我想在家裏學字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