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舟也下了馬，扶起故宮倫，柔聲寬慰：“沒事吧？不用害怕，我在呢，他們不敢碰你。”

  故宮倫無奈搖頭，難以啟齒內心的苦楚。

  作為一個從小被寵大的孩子。他連一隻雞都不曾殺過，如今卻砍人無數。

  為了救她，他不後悔。

  但他的良知卻過不了坎。

  “此處怨念深重，方圓數裏寸草不生，生靈，死靈皆不得正途。今夜月生二暈，正是扶正的好時機，可惜附近沒有竹林，舟舟無法借力施法，隻能為他們吟誦一首安魂曲，希望能超度一二，你能堅持一下，等我片刻麽？”

  故宮倫點頭，卻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金竹舟隻好牽著他慢慢停到屍堆前，閉目，低吟。

  她的歌喉空靈如初，開口便宛如一道清泉自她腳下流出，洗淨地上萬千幹涸的血跡，曲聲漸遠，惡臭消散，久唱之下，屍縫間竟破土而出無數筍尖一般形狀的幻影，不待完全成形又化作虛煙，了了升空，縷縷纏繞，最終宛如一條黑色巨蟒橫臥南北天際，遮天蔽月。

  若非親臨其境，故宮倫簡直不敢相信這等奇觀，然而他沒想到那天上的巨蟒突然開始扭曲，低垂，而且仿佛生出爪子一般從四麵八方伸向金竹舟。

  “小心！”故宮倫一把將舟舟攬入懷中，生怕她被傷到一絲一毫。

  “沒事，這些是願意上路的孤魂，他們想謝我。”金竹舟抬手，輕點那些似有若無的黑影，一觸即散，微風撫耳。

  大片黑霧依舊盤旋上空，金竹舟低頭，輕輕一歎：“無論做人做鬼，終要學會適時放手，不然害人害己。唉，走吧。”

  放手？她在暗示我嗎？

  故宮倫卻不想放手，依舊緊緊抓著她。

  金竹舟停在馬邊，反問他：“你打算抓到什麽時候？”

  若是以前，某人肯定會嬉皮笑臉地回答。

  可這次他卻直接拉她上馬，一手持韁，一手拽人，狠踹馬腹，疾馳京師，全程一聲不吭。

  西郊，西直門，西安門，西華門，故宮倫由外及內，穿過層層拱門，終究回到了其實不想回來的紫禁城。

  下馬石，套好馬，他還抓著她。

  “馬上要入宮門了，你還這樣抓著不合適吧？”

  “一起複命，走。”故宮倫就是不放。

  興安來了，看到二人拉拉扯扯，忍不住皺了鄒眉頭，不過很快麵帶微笑地迎上來說：“二位辛苦了，先潔身換衫，再隨老奴一起麵聖吧？”

  “聽見沒？快放手。”

  故宮倫遲疑鬆手，這才發現她的手已被勒出了道子，他正想道歉，順便替她揉揉，她卻退後一步，陳懇地盯著他說：“還有很多事情等著我們一起去做，不必急於一時抓牢我。舟舟先回坤寧宮了，若有機會再見，一定給你做道家鄉菜。”

  他驚詫對視，懵懂其意。

  她莞爾一笑，負手而離。

  她什麽意思？叫我當回皇後？還是叫我以現在的身份去坤寧宮找她？請我吃飯？還是家鄉菜？我好像沒有告訴她我老家是哪裏……

  故宮倫一路胡思亂想，任憑老太監安排，收拾一新，重回左順門，再次見到了龍椅上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