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竹舟見他緩緩撐開了眼皮，感動得淚眼婆娑。

  “你哭了？為我嗎？”故宮倫的眼眸中倒映著她關切的臉龐。

  舟舟吸了吸鼻子，撇頭否認：“誰會為你哭！”

  他輕輕“哦”了一聲，又合上了雙眼。

  金竹舟見他再無動靜，喚他也不應，於是探指於其鼻下，氣息穩而弱，又探其項間，脈搏強而亂，她納悶地撥開他心脈附近的衣裳破洞，想瞧瞧傷口，那人卻突然眉頭一擰，痛苦地呲牙低吟。

  “這裏還很疼嗎？”舟舟反問。

  “嗯，心疼。心疼你的手比我還冰。”他拉住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吻了她的掌心：“謝謝你把我從鬼門關拉回來。”

  舟舟縮手，低頭說：“你也救過我，舟舟不過報恩而已。”

  “撒謊你心不疼嗎？”

  “哪有！我，我哪有撒謊……”金竹舟抬頭辯解，對上他質問地眼神，連忙又垂下了頭。

  “除了報恩，還有別的原因吧？”

  舟舟埋頭不語。

  “如果我沒醒，你會一直救下去嗎？”

  舟舟輕輕點頭。

  “如果我死了，你會陪我而去嗎？”

  舟舟僵著脖子，垂眸未答，手心卻是攥得緊緊的。

  “如果你死了，我不會。”故宮倫再次牽回她的手放在心口，微笑著說：“我隻會繼續把你放在這裏，替你吃飯，替你睡覺，替你做完沒有做完的事，替你照顧好家人，替你好好活下去……”

  金竹舟渾身微顫，忍不住淌下熱淚。

  “小傻瓜，記住我說的話沒？以後萬一我突然走了，你學著點。”他艱難地撐起半個身子，伸手替她抹淚：“還說不會為我哭，那這眼淚算誰的？”

  金竹舟側身避讓，輕言快語：“你才是傻瓜，舟舟不過奉旨救你而已。”

  他的手頃刻僵在了半空。

  “皇後主子說此行可能及其危險，王上令我無論無何也要護你周全，所以舟舟才跟你上路，拚命救你。”

  他撥回她的顏，正視她的眼：“僅此而已嗎？”

  她望著他清澈的眼眸，回想起他方才說的話，心跳加速，突然不敢與之對視，移目望向竹林，答了一聲：“是。”

  故宮倫鬆了手，淡淡地說：“那你回去陪他吧，不用跟著我了。”他獨自起身，搖搖晃晃地走出竹林，俯首垂肩，舉步艱難，背影落寞。

  “……火場救你出來的，是我。”

  “答應替你撈人的，也是我。”

  “拉你坐龍椅的人，是我。”

  金竹舟的眼瞳越來越大，朱唇微啟，震驚無比。

  “竹林裝睡的，也是我。”

  “帶你回坤寧宮的，還是我……”

  “替朱祁鈺熬過劇毒攻心之痛的人是我，替你熬薑湯的是我，給你唱歌是我，教你做烤串的是我……”

  金竹舟起身奔到他跟前，淚流滿麵地抓著他問：“你到底是誰？”

  故宮倫的臉上也掛著一條淚痕，他淺勾唇角，淡淡地說：“我現在就是你看到的這樣，是我，也不是我。”

  他的唇開始顫抖，深埋下頭，含淚繼續說：“……我不知道怎麽跟你解釋，也好怕你會被嚇走，所以我一遍遍地求你相信我。”

  金竹舟搖頭，淚水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心疼地攬過她，卻不似從前那麽用力。他溫柔地笑著說：“沒關係，不相信就算了，想他就回去吧，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會好好的，你也好好的，”他輕輕吻了她的發頂，再次歎道：“嗯，香，這竹子的幽香，我記下了。”

  言畢，他果斷抽身，放她獨走。

  她猛然轉身拽住了他，低頭叩在他背上，輕聲道：“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