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未了，卻聽那黑暗深處，雨簾密集處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聲音急促，來勢甚急，那馬蹄聲仿佛踏破雨幕，踏碎空氣，震破心弦，奪人心魂般急驟，數十匹健馬揚踢狂奔，在黑暗之中如離弦之箭般快速敏捷。

  四人還未來得及上馬，那數十騎已奔到近前，馬上十餘個一色勁裝的大漢手持精鋼大刀，對著那四匹健馬橫豎幾刀就已砍殺在地，血水與雨水染織在一起，也分不清那裏是血，那裏是水？

  一時間雨下的更大，天上地下，都是沉重的雨滴在拍打。

  那十餘騎將四人團團圍住，手中鋼刀上的血跡已為雨水衝刷幹淨，精光閃閃，隨時都仿佛要砍將下來，將這四人剁為肉泥。

  那三爺左手持有那黑色什物，右手緊緊握著大刀，隨時準備發出攻擊，那瀟湘子一柄長劍忽然變作兩把，左右手各一把，孤飛燕的劍還在劍鞘，劍鞘就在他的背上，隻要他一揚手劍就會到他手中，他不願意讓人看到他的劍，因為他覺得劍是用來殺人的，而不是給人看的，隻有到了非要殺人的時候，他才會拔出他的劍，一劍刺向敵人的喉嚨，沒有半分差錯，荻老三手裏握著的是一把七寸長的短劍，劍柄上有一根極細的金屬絲線，既可以當兵器用，又可以當暗器用。

  那十餘騎在等一個人的命令，隻要這個人一揮手或者稍微示意一下，他們的大刀就會揮下，這個人在這十餘騎圍成的圓圈的外麵，騎著一匹棗紅色的高頭大馬，背上背著一柄長柄大刀，馬鞍邊懸著一支硬弓，硬弓上搭著四枚利箭，他腳蹬弓背，手拉弓弦，隻是弓弦尚未拉緊。

  他緩緩地策馬走來，那十餘騎馬上讓開一條道，那一人一騎走到四人近前才停下，馬上那人用沉重的川西口音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福威鏢局的東西都敢搶，在川西一代，不論是黑道還是白道，還沒有人不買我‘四眼神箭’的賬，這次卻載在你們四個人的手裏了，你說，如果不把你們大卸八塊的話，我福威鏢局怎樣在武林中立足，以後還有沒有人敢讓我們保鏢了？”

  那荻老三破口大罵道：“好不要臉的‘四眼神箭’段子陽，你福威鏢局還想在武林中立足，滾回你川西姥姥家去罷，白日護鏢，晚上盡做些雞鳴狗盜之事，我們搶你的東西？我們隻是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而已，你還記得八年之前是如何把這東西從我們手中搶走的，當時也是夜雨朦朧，也是我們四個星夜趕路，要將這件東西送往關外，卻不料在途經你們川西的時候中了你們的埋伏，化身強盜搶了我們的東西，為此，我們堡主龍大哥還和關外的‘天鷹幫’結了些怨仇，我龍大哥生前宅心仁厚不和你們計較，沒想到你們這些狗雜碎卻是見護鏢的名義要把這東西送給西域的潘王，以引起中原與西域的混戰，你說，你們這些豬狗良心的畜生”

  荻老三說的咽喉腫痛，卻把‘四眼神箭’段子陽說的眉毛倒豎，氣血上湧，沉聲喝道：“胡說八道

  ，簡直是一派胡言，老夫一世清明，人所共知，豈是你所說的那種雞鳴狗盜之徒，我看你滿口胡言，詆人清輝，當應首先吃老夫一箭，看你和老夫一樣年紀，讓你死的痛快一點”

  “等一下”

  展棠忽然站在前麵，語聲鏗鏘，如珠落玉盤。

  段子陽一轉眼，看到展棠，看到他手中所持之物，目中擠出一絲譏誚之笑，淡淡道：“昔日神機堡堂堂的展三爺，武林之中誰人不尊誰人不敬，就連三歲小孩都知道神機堡中三人最讚，一龍二歐陽三展，這三展就是說的展三爺，可是人人尊敬的展三爺全然不顧自身以及神機堡的名聲自甘成為江湖中下三流的人物，耍一些下三濫的手段，真是世風日下，竟然淪落到這般地步，可惜可歎可悲……”

  展棠本來不善言語，一時被他說得語塞，不知所言，隻結結巴巴地道：“你……你”

  段子陽雖然年老，但口才不減當年，據說當年年輕的時候僅用了三天三夜把一個修為極深的尼姑騙來當老婆，為了替他老爹出一口氣硬是活活把一進士及第給說死，川西大旱那年，為了勸說官府開倉拯濟，直把當時的縣令說的昏睡了三天，清醒之後，果然開倉放糧。

  他老子是一個鏢局的小鏢頭，一生窩囊軟弱，走鏢也走些價值量低的，艱險難走沒人願意去的，後來時來運轉替總鏢頭挨了一刀，總鏢頭在死的時候把鏢主的位子讓給他，可惜沒幹幾天就被人害死了，後來鏢主的位子傳給他的兒子，也就是段子陽，段子陽極小聰明，不僅口才好，後來好像偶遇一奇人傳了他‘四眼箭法’，從此在江湖中也有了一點地位，也把鏢局辦得有聲有色的，後來是覺得原來鏢局的名字不太吉利，改為‘福威鏢局’。

  段子陽哈哈狂笑，揚鞭指著展棠道：“你還有甚麽可說的？”

  瀟湘子抖了抖手中的長劍，環顧四周，朗聲道：“就憑著你的這些廢料手下，小哥我可真沒放在眼裏，但是今天你既然也講點道理，那咱們也就把話說開了，你說句公道話，這東西是你們川西‘福威鏢局’的麽？”

  段子陽頓了頓道：“我還以為是誰呢，原來是‘瀟湘劍客’瀟湘子，瀟湘子當年在江湖上以少年俠客出道，當年的那場盛舉卻是老夫親眼目睹的，不但劍法獨步宇內，而且人還是俊才佳傑，是千百年來難得的奇才，你知道麽？有多少少年渴望有一天能成為像你瀟湘子這樣的人”

  話鋒一轉，隻聽他接著道：“怎麽？你也想趟這趟渾水麽？”

  瀟湘子在心裏暗罵一句“好厚顏無恥的老匹夫”

  隻見瀟湘子又自微微一笑道：“江湖無名小卒，承您老誇獎，多謝多謝，您老也知道，我根本不在乎這些虛頭”

  瀟湘子一向溫文爾雅，剛才人家誇獎了他一番，不管是出自真心還是虛情假意，他說話的時候自然不能不客氣，所以

  帶了一個‘您’字。

  段子陽略帶失望地道：“如此說來，瀟湘子真是令人失望，令所有愛你的人失望”

  孤飛燕罵了一句：“厚顏無恥”

  段子陽微微笑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蒼天一色，孤雲深處一飛燕，清冷秋風起雲煙，孤飛燕，是罷？”

  孤飛燕冷冷笑道：“一直心胸坦坦蕩蕩，自從八年前遭你埋伏暗算，心裏便多了一個小人”

  段子陽也是冷笑道：“心胸坦蕩之人心裏怎會有小人呢，除非這樣的人本身就是個偽君子，真小人，我說的對麽？孤大俠”

  孤飛燕一陣氣血上湧，用劍指著他道：“你……你”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段子陽又自哈哈狂笑道：“你沒有話說了罷，你就是一個真小人，誰人不知”

  緊接著，緊了緊腳下的弓弦，大聲道：“和你們這群人這麽多廢話真是老夫的恥辱，把東西拿過來或許可以考慮放你們一條生路，如果還是執迷不悟，一律格殺勿論，決不食言”

  荻老三看了看馬上的那些騎士，笑道：“就你這些蝦兵蟹將也想格殺勿論，你今天走不走得了還未可知，不信，你可以試一試”

  段子陽又緊了緊弓弦，笑道：“老夫這四支箭就是為你們這四個大膽狂徒準備的，一會一人一支像串蟹球一樣串起來，掛在樹上”

  夜雨不知在什麽時候小了，唯有細小的雨絲還淅淅瀝瀝飄落下來，地上滿是泥濘，沼澤溝渠裏都是淤泥積水，展棠四人腳下已為大片泥塊所黏住，抬腿落腳之處沉重無比。

  當然，周圍的這些馬上騎士對於他們來說不值一提，可成功擊殺，但是段子陽腳上的那四支箭卻是令人頭疼，‘四眼神箭’當然也絕非浪得虛名，據說他當年練箭的時候在黑暗之中於一丈之內可射穿蒼蠅的眼睛，分毫不差，百發百中。

  ‘妙手書生’西蒙柔將其與上官世家的老夫人鐵老梨花的‘金弓銀箭’列為當今天下最為精準的兩件兵器，據知情人士記錄，這兩件兵器自出手以後，絕無失手過。

  所以，展棠四人，雖然表麵上裝作若無其事，可是這接連數日的逃跑，提放的無非就是段子陽腳上的那張弓以及那幾枚箭。

  段子陽又道：“但凡可以商量的事，我從來都不想用武力來解決，因為那樣不但殘忍，而且很血腥，每次看到血腥，我都會忍不住想嘔吐，這些年我的腸子都快吐出來了，但是這個世間上偏偏有那麽些人，就像是吃了石頭一樣，冥頑不靈，食古不化，非要試試我的箭到底靈不靈？哎……”

  接著，他又道：“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把東西拿過來，你們走人，老夫絕不難為你們，否則……”他嘿嘿冷笑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們的忌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