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魂未定，翻首再看那些沒入土地的箭羽，黑色的箭杆-----鐵做的箭杆，大約有五尺來長，即使再堅硬的青岡石也一樣射個對穿。他摸了摸尚自不停地跳動的心髒，心想：“如果讓這些箭射在人身上，當場必亡不可，當真沒有存活下去的道理！”

  而且這些箭大大異於通常之箭，回環之力仿佛有人在操作一樣。

  他不知道實際上這些箭都是憑借機簧射出來的！

  他在想，暗中一定有個人，而且不止一個人，每個人都是高手，因為通過箭的力道他完全可以感覺出來。

  那些個絕頂高手一定在暗中緊緊地盯著自己，說不定還會放一排箭出來，說不定比先前的更多……

  想到這些，他又環顧四周看了看神機堡漆黑圍牆下無半點星光的漆黑後院，身子騰空一躍斜斜地向大門外飛去。

  待穩穩當當地停在他那張白色的竹椅上時，他才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

  黑衣怪人怔怔地看著他，所有的人都在盯著他看，不知道裏麵到底發生了什麽事。隻見他拿起手邊的煙袋還沒等依舊跪在他旁邊的低矮的少女為他點上，他自己就敲開火石點燃煙葉，他猛地吸了一口，長長地吐出一口悶煙，不自禁地歎道：“真他媽見鬼了，世上還會有射這種箭的人”。

  直到此時，黑衣人才‘嘿嘿’冷笑數聲，他下麵的那些猢子猢猻也跟著笑，而白衣怪的那些頭戴尖頂白色帽的小廝則怒目而視，好像隨時都會過去揍他們一頓似得。那低矮的少女此時也忍不住抬起了頭，一雙眼睛裏布滿血絲，忽然身體一提，仿佛水蛇般地竄出，劈空迎頭照著那些黑衣小怪的臉上每人給了一巴掌，待那些黑衣小怪方感覺到疼的時候，那低矮少女早已又穩穩當當地躍回到白色竹椅上，依舊跪在原來的地方，低著頭看著白衣怪人一口一口吐出的煙霧，仿佛已經癡了。

  黑衣怪人不笑了，淩空虛指一彈，但見低矮少女的一咎頭發簌簌而斷，仿佛是被人剪斷似得。低矮少女怒目圓瞪，正要咆哮，白衣怪人在她的頭上輕輕撫摸，她頓時就像是一隻受傷的犬一樣隻低低地嚎叫。

  她原是在昆侖野林中長大的野孩子，有一年‘幽冥二王’‘白無常’白雲天‘黑無常’黑大塗為躲避仇敵追蹤逃到昆侖山時，在晚上野外打獵時發現見她和一群狼生活在一起，黑白無常擊斃了那些狼而把她留了下來，此後她就一直由白無常帶著，教她說話教她武功，又給她起名字叫‘靈奴’。

  待靈奴的情緒穩定之後，白無常歎了一口氣道：“大哥，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見識呢”

  黑無常又拿出了那枚烏黑的哨子放著唇邊望著悠遠漆黑的夜空而吹奏起來，隔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問道：“老二，裏麵到底怎麽一回事？”

  聽到這話，白無常本來一張難看的臉變得更像是死人的顏色了，隻聽他歎了一口氣道：“裏麵的布置也不像是那個人說的那樣神秘，天下聞名的‘神機堡’也不過區區一般，不過剛才的那些箭……”

  聽他這樣說，黑無常好像也忽然來了興趣，追問道：“什麽箭？”

  白無常心有餘悸地回憶著當時耳邊風聲不斷的恐怖，他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一種什麽樣的箭，他隻知道那是一種會改變方向

  ，而且力道很大，像是有數個力大無群的力士齊力射出來的，所以當黑無常追問他的時候，他在想該用怎樣簡潔的語言來說明。

  黑無常見他不說話，又在冷笑：“我們走南闖北，什麽場麵沒見過，偏偏幾根羽箭就把二弟嚇成這樣了”

  說完，也不管白無常是否接話，已淩空一個翻身斜斜地向白無常來路方向疾飛而去，黑暗的星空下隻有神機堡高牆邊的那一排黑黝黝的樹上的燈籠裏的燈火在搖曳閃動，待到白無常想喊住他的時候，黑無常的人影早已消失在暗空中。

  白無常摸著靈奴的頭搖頭歎息。

  卻說，黑無常平穩地落在神機堡的院子裏的時候，就看到前麵躺著一個人，一個微帶喘息睜著一雙眼睛的人，他麵朝下，卻側著頭，正定定地看著黑無常。

  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被製住了穴道，黑無常徑直向他走過去，心裏卻在盤算著另外一件事。

  他在想，能令二弟膽寒至此的箭全天下少有，他相信老二的本事，一起出生入死這許多年，他相信他就像是相信自己一樣。

  雖然有時冷語相對，惡意相向，但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感情。

  所以，他在急著想看看那到底是一種什麽箭的同時，自己又不想冒險。

  那怎麽辦呢？

  當他看到眼前的這個人時，他就知道該怎麽辦了。

  箭是神機堡的，這個人也是神機堡的，那通過這個人應該知道那是一種怎樣的箭，這是一種最為簡單不過的邏輯。

  黑無常不得不佩服自己的邏輯思維能力真好！

  黑無常慢條斯理地走過去蹲下來，然後拍開了他的穴道，那個人正要大叫，黑無常輕輕一點又封住了他的啞血，這一切都是眨眼間的事，那個人隻是幹瞪著眼睛像是死魚一般無奈，一張臉上憋得滿是汗珠，沒想到剛走了一個白無常又來了一個黑無常。

  黑無常看到了他臉上的驚恐，用那種女人般尖聲尖氣的聲音道：“從現在開始，我問你話，你隻需點頭或者搖頭，不然我拔光你嘴裏的牙”

  說完，他還沒有問，就把拇指和食指伸進大管家的嘴裏，輕輕一帶就拔出一顆牙，然後兩指一撮，猶帶血絲的牙碎為粉末。

  這是黑無常做事的方式，他要讓他先知道他說的話並不是唬人的。

  那大管家疼的兩眼都在冒血，隻可惜說不出話來，隻瞪著血紅的眼珠子看著眼前這個怪物。

  “箭是從後院裏射出來的，對嗎？”，黑無常指著漆黑的後院問道

  大管家點點頭。

  “那是一種很特別的箭，對嗎？”，黑無常又問道

  大管家又點點頭。

  “那種箭不是人射出來的，是麽？”，黑無常的問題永遠都是這樣簡單而又關鍵。

  雖然在黑暗之中無法看清大管家的那張臉，但是他渾濁的眼睛卻是因痛苦而發著慘淡的光芒，黑無常似乎對自己的手段很是滿意，因為他洞悉人性的弱點，他明白怎樣才能讓一個人乖乖地說話，而且說老實話。

  這次大管家卻是先搖搖頭，但馬上又點點頭，好像生怕自己回答錯誤，這個怪物又把手指伸進自

  己的嘴裏拔掉一顆牙。

  黑無常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眼神注目地盯著黑暗的最深處似在思索，良久之後，隻聽他喃喃自語道：“無人射出來，那就一定是機簧打出來的了，凡是機簧打出來的箭羽都是有固定方向的，怎麽能隨意改變方向呢？”

  他在自語。

  他喜歡自語，他通常把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枝末葉串聯起來，然後加以推斷就可以得出一個很重要的結論。

  大管家看著他簡直有點想發瘋，況且他現在差不多已經有點瘋了，他恨不得解開穴道一拳就打在他的鼻梁上。他的嘴裏滿含著血水，可是他不能吐出來，隻好任其自然地吞到肚子裏，鬼才曉得血水吞咽到肚子裏是一種什麽樣感受，就像是胃裏堆積著一堆狗屎般難受。

  “哦，我知道了，那肯定是兩個方向射出來的箭，對不對？”

  黑無常像是發現了一件他人生中極為重要的事一樣，興奮的好像要一掌要把他眼前的這個人劈死。

  大管家搖搖頭，喉管裏哼哼地叫。

  黑無常明白他的意思，竟毫不猶豫地解開了他的啞血，繼而道：“我知道並不是我猜的不對，而是連你自己也不知道，對麽？”

  大管家習慣性地又點點頭，吃驚地看著他，他已忘記自己能說話了。

  “你說，你究竟知道些什麽？”，黑無常已不想再看他點頭或者搖頭了。

  大管家活動了一下舌頭，喉頭的一口濃痰重重地嗆了出來，待他發現自己能說話的時候，他隻說道：“我……我其實什麽也不知道，那是我們龍堡主的秘密”

  黑無常並未顯示出失望的神色，而是顯得有些通情達理地道：“既然是秘密，那就一定很少人知道了，你當然也不知道了，對不對？”

  大管家眼裏稍稍飄過感激之意，他原本以為當他說完這句話時自己又會被拔掉一顆牙，因為他嘴裏的牙齒本來就不多，所以他很痛惜。

  “那既然你也不知道，那我們為什麽不試一試呢？”

  黑無常輕描淡寫地說了這麽一句話。

  大管家不明白他所說的“試一試”是什麽意思，當他知道那是什麽意思的時候，他已被拎了起來，然後黑無常就這樣拎著他向黑暗深處的後院走去。

  大管家想叫，卻發現有一雙像鋼鉗似得手掐著他的喉管，他隻能像垂死的動物般發出低沉的喘息聲。

  冷風陣陣，鬼火森森，那漆黑的深處仿佛是一個巨大的墳墓一樣。

  他是黑無常，他本身豈非就是來自於墳墓？

  當他的潛意識認為那是危險境地的時候，他停下腳步，顯得極為小心謹慎，他淩空把那個大管家的身體拋了出去，同時自己已藏身於那顆高枝大樹的燈籠後麵。當他聽到樹丫間大管家的身子向下墜落的聲音時，黑無常在極為小心地觀察著周圍的情況。

  果然，就在大管家的身體開始墜落的一瞬間，不知從什麽方向射出密密麻麻的一排羽箭來，大管家還沒有來得及叫就被射成一個篩子，待他僵硬的身體重重地落在地上的時候，忽然從相反的方向又密密麻麻地射出一堆箭來，箭羽破空帶風，發出‘嗖嗖’的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