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子人?！現在還有和我一樣的人嗎？”電子顯得有些激動，兩雙小手相叩放在胸前，向前傾著身子看著麵前的這個成功的男人。

  “別激動，她可不是什麽善人，她想要的可是你主人的命啊，那不就是想要你的‘命’嗎。”

  “這，這樣啊。”電子將手放了下來，顯得有些失落。

  “好了好了，今天先在我這睡吧，但是地方有點擠，那兒，牆旁邊放著一張床，應該是整棟樓裏最大的了，下麵員工樓層還有，本來是讓加班的人有個休息的地方，但加班的人很少。想一起睡的就在我這，不想一起睡的就讓一個人去樓下睡吧，我今天不回家，在這兒陪著你們，避免再出什麽意外。我勸你們還是一起睡，這樣有個照應。學校那邊已經請過假了，情況比較特殊，他們說什麽時候回去都可以，孩子的安全最重要。”江薑指了指牆邊鋪著白床單的雙人床，然後向兩個孩子解釋了一大堆。

  “惠山，惠山呢！”衛東洋向前邁了一步，手懸在半空，焦急地問道。

  “她……沒事，你睡一覺……”江薑想安慰眼前的男孩。

  “開什麽玩笑！”衛東洋將手狠狠地拍了一下江薑的桌子，他不想接受現實，就在昨天晚上自己還找過她，今天下午就要離開了嗎！

  震動中掉下了幾個文件夾。

  江薑還是那麽沉靜，沒有被衛東洋的大聲喊叫嚇到，反倒是旁邊的電子嚇了一跳。

  電子看到衛東洋將文件弄掉了，趕快幫忙拾起來，但是動作有些顫抖，好似很害怕衛東洋生氣。將文件整理好後她又小心翼翼地放到桌子上，很是禮貌。

  衛東洋和江薑兩人對視著，誰也不想先將目光從對方眼睛上移開，在電子整理文件的過程中，兩人就這麽僵持著，誰都不願先妥協。

  電子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衛東洋的身邊，步子很小，對其有一些恐懼。她兩隻手拉了拉衛東洋的衣角，向上仰視著對峙中的衛東洋，滿臉都寫著擔心兩個字。

  衛東洋在電子的無聲勸說下妥協了，他將目光從江薑眼上移開，先是小心翼翼地轉移到了桌子上，然後又將頭低了下去看向地麵，一雙沒過腳踝的皮鞋出現在了他視線的旁邊，他又抬起頭向右邊看去，隻見電子的眼中打轉著幾滴淚珠，這是對衛東洋的關心。衛東洋意識到了自己行為的過分，又將頭低了下去，表示慚愧。

  “好了，我先在可沒有功夫跟一個小孩子胡鬧，惠山不會死的那麽快，是她自己救了自己，也是她自己害了自己。要不是她的膠囊機器人她現在早就在太平間了，但也是因為她將膠囊機器人的價格抬得那麽高，導致醫院的機器人太貴，治療費用她自己都付不起，頂多治療個一星期，然後她就破產了。”江薑的回答刺痛了衛東洋的心。

  “那，那請你幫幫她。”衛東洋眼神裏的逼迫變成了懇求，這種發自內心的表情，衛東洋已經很久沒有露出來過了。

  “不是我不幫你，我的錢全部用在科研的團隊上了，剩下的那點根本不夠費用。”

  “你這麽大的公司，怎麽連這點錢都付不起！”衛東洋的話很長，語氣中帶有不滿，為了那個女人他耗盡了心思。

  “你以為我不想救她嗎！你知道醫藥費有多貴嗎！公司的錢可不都是我的，我拿錢了，底下的那些員工怎麽辦！他們不需要養家嗎！他們沒有家人嗎！”江薑忍不了衛東洋的無理，起身拍案將衛東洋的話壓了回去，語氣中的彬彬有禮消散了，剩下的都是對衛東洋的批評。

  衛東洋沉默了，他無話可說，他意識到了自己的無能，不再進一步要求江薑幹那些自私的事情。

  電子顯然有些害怕，她今天是第幾次看見衛東洋發脾氣了，心裏不由得緊張。

  江薑深呼吸了一口氣，將內心的火壓了下去。重新坐回到了位子上。

  “我知道你的感受，失去親人，誰沒有過。現在冷靜一點，你活下去，就是對她最好的安慰。”

  衛東洋想了想江薑說的話，他覺得他說的對，現在自己還在危險之中，要是自己死了，家裏什麽希望都沒有了，惠山也白給自己當替死鬼了。所以自己必須活下去。

  衛東洋冷靜了下來，坐到了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窗外，等待著夕陽將最後一抹餘暉從自己的身上奪去。電子坐在衛東洋的旁邊陪伴著他，和他共同接受著夕陽的殘忍。

  天漸漸黑了，星星開始出現在天空。一顆，兩顆，三顆……最後整個天空都是。衛東洋看著天空思考著會不會有一顆屬於惠山的星星，這樣他就可以一直看著她了。但他終究還是沒找到那顆“惠山星”，它並不存在。

  衛東洋一直坐在椅子上，從日落一直到傍晚，看起來對窗外的世界充滿了怨恨。而在這期間江薑一直在辦公，眼過了好幾個文件，效率很高。

  城市中的高樓將自己用璀璨的燈光打扮的漂漂亮亮，同時也使城市顯得無比繁華。但不管衛東洋怎麽看，夜裏的天河市總是一片黑暗，從過去到現在，甚至到將來，一直都是。他就像是這個城市裏的一個迷路的孩子，好不容易拉住了一個關心自己的人的手，但是她還是要離開，殘忍地離開。

  “終於辦完了。看你挺孤獨的，陪你聊一會兒吧。”江薑把手中的筆放了下來，揉了揉酸痛的眼睛，語氣溫和地對著衛東洋說道。

  “聊什麽?”衛東洋問了一個能把天聊死了的問題。

  但是江薑並不在意，很自然地回應了過去。

  “聊聊這個城市吧，看起來你並不喜歡它。”

  “嗯。”

  “你知道這個城市的來曆嗎？”

  “不知道。”

  “那我就跟你說說吧。城市的來曆那可有一段說的了。知道10年代物理學死水期嗎。當時標準模型站在了物理學的頂端，人們知道它不是物理學的終點，但是不管再怎麽朝量子領域研究人類的發現都沒有重大的突破，於是科學家們漸漸放棄了對量子的探索，紛紛轉向開始研究新的理論，當年最火爆的還數M理論，通常說成弦理論。弦理論經曆了好幾次革命，每一次的進展都不小，但最大的還數第四次革命，正是這第四次革命才推動了整個世界的科學革命。全世界的國家都以為科技會取得重大突破，中國也不例外，為了吸取來自世界的各方技術，中國建立了一個專門的高新技術城市，就是你腳下的這片城市。”

  “你看起來……挺厲害的。”

  “我?我就是抓住了中國給的機遇罷了。我原本是你奶奶帶的學生，在她的團隊裏工作，拿著工資，過著我的小生活，當年誰知道我是誰。但四年前的事故，不能說是事故，算是實驗吧。那次實驗時整個實驗室發生了爆炸，當然現在看來爆炸是在實驗程序裏的。爆炸死傷了很多人，但有一個人在爆炸中‘活了’，她就是你的奶奶。”

  “活了?！沒有死嗎?”

  “死了。但還活著，隻是活的方式不敢讓人想象。她在爆炸中肉體怎麽樣，我猜應該灰飛煙滅了。但是我們都沒有見到她的死亡，所以我們都不能肯定她死了，她處於死亡與存活的量子態。這就是實驗的高深之處。”

  “薛定諤的貓?”

  “差不多。但是實驗的過程很麻煩，不是普通的被炸死，而是在一個巨大的機器裏經過一番處理後而死亡。”

  “原來是這樣……”

  衛東洋有些驚奇，他第一次聽說這麽奇怪而又神奇的實驗。但是有一個疑問，這不是以人來做實驗了嗎？國家為什麽會支持呢？

  “你肯定在想為什麽實驗能夠通過審核吧。實驗當然沒有通過審核，資金是從叫一個‘索菲亞計劃’中挪用過來的，有這個計劃做掩護，我們暗地裏的實驗就可以正常進行了。”

  說著江薑低著頭輕笑了一下，好似對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有一些嘲笑。

  “四年前實驗正在正常進行時，一群人突然闖了進來，實驗的秘密泄露了。接著你的奶奶從外麵突然闖了進來，什麽話也不說，鑽進機器裏就是啟動。實驗人員看見機器啟動，紛紛向外跑，我也向外跑。我當時離的比較遠，索性躲過了爆炸。但是一些實驗人員沒有躲過去，死在了爆炸之中……沒人怨恨老師，老師也是萬不得已，畢竟別人都查上門了，實驗隻能強製啟動，而她身為實驗團的‘團長’，有義務最先衝進去進行實驗。這是我們全體實驗人員的心血，若是不啟動，多年的心血就白費了。沒人怨她，對於我們來說，她做的對，也許沒人理解。再然後……再然後就沒有然後了，我也不當什麽科研人員，開了個公司，賺了一點錢，然後就到現在了。”

  江薑看向窗外，沉默了。汽車的尾燈在架好的路麵劃過，留下一道道紅色的流光。過去的記憶在他的腦袋裏一遍一遍重複，一個個場景在他的腦袋裏浮現。他回憶著過去自己見過的每一個人，每一張麵孔，每一句話，每一個表情，對自己的每一個微笑。他想將這些全部傾訴一遍，怎麽可能，記憶隻留在了他的大腦裏，苦與樂隻有他自己知道。

  過去奶奶的秘密，現在自己終於知道了一些，衛東洋將耳朵豎起來，仔細地聽著從未聽過的往事。

  “不，還有問題。”衛東洋的心裏突然冒出來一個想法。

  “算了，不跟你聊了。晚飯一會兒會有人會送來……”江薑道。

  “他將我留在公司，為什麽？他為什麽要這樣做……”衛東洋心裏的這個念頭不斷被放大，最後滿腦子都在思考。

  “那我就先下去了。”

  說完江薑起身向房間的門走去。

  “等一下！”

  衛東洋的的喊叫將江薑的腳步留在了原地。

  江薑轉過頭看向從座位上站起來的衛東洋，露出了疑惑。

  “怎麽了？”

  衛東洋眼神堅定地問了一句：“您為什麽要幫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