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蝶 三路
作者:素陌      更新:2020-05-15 21:07      字數:3868
  紅裙姑娘走在城中南北貫通的大道上。身邊熙熙攘攘,沿路都是做生意的小販和路人,彼此摩肩接踵。城中人不避諱顏色鮮豔的服飾,大多都是惹眼的花花綠綠,那句著名的“紅配綠賽狗屁”在這裏反倒不適用,也有看上去像外來客的人,瞪大了眼睛四處指指點點,好奇不已。

  一陣陣香氣撲鼻,紅裙姑娘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

  “東邊有條很有名的花街,不是你們理解的那個花街,是因為整條街上的商戶們聯合包辦了幾乎整個百花城的鮮花生意,所以才叫花街。那邊陽光最好,也有專門的蟲師幫忙,所以有很多鮮花供應店鋪,出了城東門,就有一大片花園,一望無際,一年四季都有鮮花種植,等有機會帶你們去看。”

  “城裏的人種花養花吃花,也會用鮮花做各種香料脂粉什麽的,很受少女婦人們喜愛,當然也有鮮花的小吃,等著帶你們見識見識。百花城裏有大大小小的作坊,香精,水粉,亂七八糟的,出來的東西運往各州,名氣很大,可以說是隱州數一數二的大城了。”

  “我家在城北,蟲師的隱州分部就在城南,等你們跟我先回家一趟,我就帶你們去那裏,給季笙先入了籍再說。”

  “那個,那邊那個是城裏最高的樓,名叫‘花滿樓’,男人們比較喜歡去,搞些什麽風花雪月的,沒意思得很。那月你可得幫我看著他,要是他敢去,你就告訴我,看我不打折了他的腿!”

  花山衣攥著拳頭轉身,卻看到自己背後空無一人。

  季笙與東方那月的身影不知何時消失無蹤,留下花山衣獨自一人站在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人流中,呆若木雞。

  信他們能不亂跑我真是太天真了!

  花山衣咬牙切齒,自己說了那半天結果倆人早就沒影了,這邊還覺得自己口才不錯呢。

  她站在原地攥著裙角,一臉凝重。城裏危機四伏,二叔如果在城裏的話一定已經知道她回來了,這種情況下她很難保證兩人如果離開她不會發生些什麽,隻有將兩人留在身邊,才能確保他們的安全。二叔就算再怎麽無恥,從不會對她身邊的人下手。

  這倆人還沒幫上忙,淨添麻煩了。

  這什麽幫手啊?

  “死季笙臭季笙,敢拐了老實的那月跑,讓我逮到看我不踹死你。”她暗暗罵了一句,轉頭就看見兩個人站在麵前,神情恭敬,身上的衣服上繡著特殊的花家家紋。

  “是二叔?”她問道。

  二人點頭。

  “那帶路。”她轉頭看了一眼熱鬧的街道,轉頭向花家走去。

  ----

  東方那月左看看右看看,有些著急,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走到哪兒了。

  方才進了城門後不多久,花山衣帶著二人一轉來到一條熱鬧非凡的大街上,人滿為患,吆喝叫賣的聲音不絕於耳。他害怕自己走丟了,於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二人後麵,可沒成想一邊忽然擠過來四五個人,在人群裏胡亂一衝,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找不到季笙和花山衣的身影了。

  天生膽小的他突然有些害怕,連連叫了幾聲,也都被四周的聲音蓋了過去,他一瞬間慌了神,不由自主地就被人群擠到了邊上,像一條無家可歸的小狗,低聲抽泣了幾下,獨自一人下意識地往人少的地方走了過去。

  越來越濃鬱得香氣從前方傳來,他加快走了幾步,四周景象漸漸換了樣子。

  花多了起來,抬眼一看,路兩邊的鋪子前都是一捧捧的花,窗沿上是,屋頂上是,連藤梯上都是,比來時路上的那些更多,

  幾乎淹沒了鋪子。

  “客人來看看,都是早上剛剛摘下的,新鮮著呢,您要是要的多,小店還能打折。”一個麵容和藹的大叔對他打招呼。

  那月點點頭衝那人不好意思地擺擺手,加快了腳步。

  他心情突然開心起來,腳步都變得輕快,就在這時,不遠處一聲尖叫傳來,他三步並作兩步,撥開人群上前一看,一個人倒在地上,兩眼翻白口吐白沫,身體一抽一抽的。

  “他怎麽了?”

  “不知道,剛剛還搬花來著,突然就到地上了,麻煩搭把手,我們給送大夫那裏。”一人挽挽袖子說。

  人群開始騷動,幾個人擼袖子脫衣服紛紛準備上手,那月俯下身檢查一番,突然說道:“別碰他,不知道是不是毒,一路顛簸抬過去說不定會加重病情,麻煩你們誰去請那個大夫來,另外來幾個人就近幫我把他搬到屋裏。”

  東方那月一臉認真,周圍的人互相看了看,一個小夥子點點頭就跑去請人,另外幾個人上手把地上那人搬到旁邊店鋪裏。

  那月從行囊裏掏出幾個瓶瓶罐罐,自己先吃了一粒,然後給那人喂到嘴裏,道:“簡單的解毒藥,不知道有沒有用,麻煩幾位再幫我去打盆清水。”

  一人點頭就出去了,旁邊一個大漢看在眼裏,“請問您是?”

  “蟲醫師,”東方那月抬頭,眼中是讓人心安的鎮定,“我是蟲醫師。”

  ----

  季笙走在路上,抬起頭看了一眼擁擠的人潮,歎了口氣。

  他從未見過這樣熱鬧繁華的城鎮,看到的一切都覺得有意思,不知什麽時候,就發現花山衣和那月兩人都不見了。紅裙姑娘倒還好說,那個從未見過麵的二叔應該不會在這裏對自家晚輩下手,可是東方那月就不好說了,老實巴交的,說不定就會讓什麽人給騙了。

  至於會不會有人突然衝出來給套個麻袋痛打一頓,他是不太擔心的,那月不怕打,就是過程會有些慘不忍睹,反倒是自己,如果真如花山衣說的那樣,那他可得小心提防四周,說不定現在就有人在暗處觀察自己,等到一有合適的機會就會痛下殺手。

  想著想著,他就來到一處僻靜的巷子,站在一家店門前,雖然覺得新鮮,但大街上人太多,他不喜歡走兩步就會撞到人肩膀上的感覺,也不喜歡走走路就被人踩掉鞋。

  別處店鋪都是把當天最好最新鮮的花擺放在離客人最近的地方,而眼前這家店有些特殊,擺在最中間的不是最鮮豔最芳香的花,而是一棵光禿禿的花杆立在花盆裏,一朵看著已經開始枯萎的花落在盆中。

  花朵顏色極暗接近黑色,顯然有些不合常識。季笙蹲下來,仔細打量著這朵花,然後一雙腳出現在他的視野裏。

  他順著那人的腳抬頭看,是一個有些豐滿的大嬸,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好,大嬸看起來白白嫩嫩的,比眼前這朵花還鮮嫩。

  正當他想開口問問這朵花到底有什麽奇妙的地方,大嬸突然用破鑼般的聲音嚷道:“你是誰?!怎麽把我家的花弄成這樣了?!你賠錢!!”

  尖銳的嗓音喊得他兩耳蜂鳴,季笙一個愣,有些沒反應過來,“大嬸,這不是我弄的,這花本來就這樣。”

  大嬸不容分說,上來一把揪住他的胳膊,大聲喊道:“你說誰大嬸啊?!好啊,你個采花賊,還敢抵賴,我親眼看見的,來人啊!有采花賊!!”

  刹那間從旁邊的屋子裏呼啦啦衝出來五六個大漢,個個虎背熊腰,手裏提著笤帚,惡狠狠地看著季笙。

  季笙

  心裏咯噔一下,知道這是碰到黑店了。

  “真采花我也不采您這樣的啊。”季笙心裏嘀咕。

  這些事兒他從紅衣姑娘那裏聽過,說是行走在外多有黑店雁過拔毛,可原本他以為黑店都是驛站客棧酒鋪什麽的,沒想到花店也有黑店,一時間還有些好奇。

  “真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就這樣。”被圍在當中的季笙努力辯解。

  “怎麽不是你,我親眼看見的,”有了大漢們幫腔做事,大嬸突然有了底氣,“這花可是我家祖傳的,從我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輩就傳下來了,說等我出家那天當我的嫁妝,現在可倒好,你說吧,怎麽辦?!”

  季笙瞬間就愣了,合著這還沒嫁人呢,就已經變大嬸了。

  “那大……那你說怎麽辦?”他已經想好了,反正大嬸就是要訛錢,自己身上就隻有兩個銀元,要是大嬸獅子大開口,他就跑。

  “看你長得眉清目秀的一表人才,不如留下跟我成親,這樣就不用賠了。”大嬸說完對他暗送秋波。

  季笙看著大嬸身上層層的肥肉像水波一樣泛起,拚命忍住心裏那股異樣的感覺,抽回手問道:“我有婚配了不好意思,您還是說賠多少錢吧。”

  大嬸皺了皺眉,顯然不太樂意,用被肉擠得隻剩兩條縫似的眼睛看著他,“一個花瓣一個金錠,自己看著辦。”

  話音落地,周圍大漢齊齊上前一步,像高牆一樣把季笙圍在中間。

  “要不就從了吧。”小心揶揄道。

  季笙無奈地搖了搖頭,當著大嬸和大漢們的麵,拿出先生給自己的兩個銀元的其中一個,高高拋起,在眾人視線被吸引住的一瞬間,他從包圍圈中跳起,仿佛飛燕還巢一樣一個後空翻逃出包圍,腳下抹油,等到眾人回過神來的時候,隻看到了巷口的白色衣角一閃而逝。

  “追!!!”

  大嬸一聲大喝,大漢們齊齊出動追了上去。

  原本就沒什麽人的巷子經過了短暫的喧鬧重新寂靜下來,一個從頭到尾都雪白的人從轉角走出來,淩空拋給大嬸一個袋子,大嬸抱在懷裏,瞬間眉開眼笑,雖然沒打開,但是用手掂量掂量就知道,裏麵東西不少。

  “哎呦還客氣什麽。”大嬸嬌笑著,“看那孩子也不像個壞人,教訓教訓得了。”

  “壞人也不是可以從臉上就看出來的,如果真是那樣,這世道反而簡單了不是嗎。”

  大嬸也不答,低頭打開袋子,喜上眉梢,用胳膊肘捅了那人一下,說道:“我看你長得也不錯,怎麽樣,要不你留下來,姐姐好好疼你。”

  那人尷尬地“嗬、嗬、嗬”了三聲,“算了吧大嬸,我不好您這口兒。”

  大嬸還沒來得及發怒,隻覺得眼前一片雪白,一晃神的功夫,那人就已經沒了蹤影。

  重新拐回大街上的季笙一邊避開街上的人往前跑一邊回頭看,密集的人群嚴重地影響了他的速度,來到人多的街上並沒有像他想的那樣可以輕鬆甩掉後麵的人。

  一群大漢一路撞翻無數的鋪子踩爛無數的鮮花,絲毫不顧,竟然隱隱有追上季笙的跡象。

  季笙心裏罵了一聲自己蠢,扭頭看到前方的人群密集得幾乎沒有縫隙,顯然並不是個好的脫身地,他腳下一擰就朝另一個方向跑去。

  就在這時他眼前一花,一個雪白的人影突然出現在他麵前。

  “這邊。”

  渾身雪白的人大袖一揮,抓住季笙的手就衝進了人群,左扭右扭,進入了百花城最高的那幢樓裏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