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蝶 百花山中小庭院
作者:素陌      更新:2020-05-15 21:07      字數:3615
  當初臨走的時候,先生跟季笙講過蟲師與師蟲的關係。聽說雙方在漫長的歲月裏,經曆了無數的矛盾與鬥爭,隻有一方從世上徹底消失才會結束。

  一個出身蟲師世家的公子,從出生就擁有了蟲師給予的無限資源助其成長,盼望他日後可以為蟲師的勝利貢獻一份力量,可偏偏這樣一個人卻加入了蟲師對立麵的師蟲陣營,這個舉動可以說是讓整個家族都顏麵掃地。怪不得當時她三叔在她提起哥哥的時候那般氣憤。

  他大概可以理解,這種情況基本可以看做自家養了十幾年的豬替對麵鋪子拱了自家的白菜,花家沒把她哥哥分屍了都稱得上仁慈。

  但是紅衣姑娘說事實並非如此,同時又承認她哥哥的的確確加入了師蟲,這讓他有些迷糊,也可能是紅衣姑娘有些迷糊。

  季笙扭過頭,花山衣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雖然是在溫暖的屋裏,但是紅衣姑娘臉色慘白,微微有些發抖,能看得出她在竭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以免失控。

  “你哥哥叫什麽名字?”

  “花山院,”紅衣姑娘道,“百花山中小庭院,起舞一紅衣。我們的名字都是從這兒來的。”

  看名字是與她一個輩分的,姓氏之後同一輩,就像她父親那一輩一樣,花及禮花及義花及信,是一種大家族給家裏孩子起名的慣用方式。

  季笙哦了一聲。他是在沒話找話,就這麽個僵硬的氛圍要是持續下去,非得弄得心裏沉甸甸的不可。東方那月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早就打算溜了,可能是覺得這樣不夠義氣,才留在屋子裏,裝作對二人的談話充耳不聞,一心放在雷蟲上。

  “有沒有可能那張紙是假的?”小心說。

  季笙搖了搖頭。花山衣已經從筆記上辨別出這是他哥哥的親筆書寫,而且沒用複雜的方式藏起想要傳達的最重要的目的,就是簡單的三個字,最普通的話語,不怕被人看了去,也不怕被傳達者偷偷從中截取信息,隻有熟悉的人才能理解隱藏在普通的表麵之下更深一層的含義。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幾乎忘記了呼吸,深深折服於這種簡單又充滿智慧的手段,不知不覺,忽然對那個素味蒙麵的花山衣哥哥提起了莫大的興趣。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對花山衣說:“能從上麵知道些什麽嗎?”

  紅衣姑娘搖了搖頭。

  沒有任何頭緒?這倒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於是站起身提溜住想要偷偷摸出去的東方那月的後領子,一把按在桌前,“來,按照你那個思路幫我們捋一捋。”

  那月苦著臉看看季笙又看看花山衣,提起筆寫下了一個“一”。

  “第一,沒估計錯的話那片虛影是花哥哥的手段對吧,就當目的是為了保護村民好了。”

  “什麽叫就當?!明明就是!”花山衣小臉一橫。

  “好好好,就是,在這期間,花哥哥給了二壯那張紙,意思也很簡單,就是拚一個幾率,如果二壯能碰到被虛影吸引而來的你的話,就能傳達出花哥哥不想你回家這一信息。因為我們的相遇都是個意外,花哥哥不可能算準了你一定會來這裏對不對。”

  那月一點一點說著,季笙覺得他嘴裏那個“花哥哥”叫起來很有意思。

  就在季笙等待那月寫下第二條的時候,那月突然放下了筆,歎了口氣,“然後

  就沒了。”

  “什麽叫沒了?怎麽就沒了?來,你跟我說說怎麽就沒了?”紅衣姑娘氣得瞪眼。

  那月卻反過來認真地看著她,“這就要問你了,花哥哥不想你回家,為什麽?”

  花山衣一愣,陷入了沉思。

  那月回過頭看了季笙一眼,鬆了一口氣,身形都垮了下去,一臉的疲倦。麵對花山衣,他還是有些害怕,也不知是畏於紅衣姑娘咄咄逼人的語氣,還是害怕她直接剁了自己喂狗。

  反正照她的性子一定幹得出來。

  季笙卻沒在想這些,兩人原本的目的就是隱州百花城,也就是花家本家所在。根據在小鎮上經曆的那些來看,花家現在就是一團渾水,很多人都想要趁亂摸魚,花山衣遠去小鎮借劍,想要以此對抗趁亂摸魚的最大一股勢力——二叔,可沒想到同去捉蟲的三叔嘴裏卻說事實並非她所看到的那樣,就是因為這樣,她才一路翻山越嶺,想要回去弄清真相。

  就在這時,早已離家加入師蟲的花哥哥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告訴她不要回去。如果是基於兄妹情深的原因,季笙可以理解為花哥哥即使加入了師蟲,也一直擔心這個“義薄雲天”的妹妹。

  但是為什麽要阻止她回家啊?季笙從頭到尾看了她三叔對她的態度,雖然三叔是個嘴裏沒個真假的人,但是對這個侄女倒是真的沒下狠手,甚至連嚇唬嚇唬都隻是口頭上。

  虎毒不食子,花家再怎麽凶殘,總不會對這個掌上明珠下手吧。

  “你說哥哥會不會在這附近?”花山衣說完了自己也笑了,有氣無力的。

  “你打算怎麽辦?”季笙猶豫道,“你要是決定聽你哥哥的不打算回去的話,不如我們先去中州,當然,如果你決定回花家,我也會跟你回去,不過事先說好,得聽我的,要是有危險我們就跑。”

  他知道花山衣多半會選擇回花家,紅衣姑娘哪兒都好,就是太過仗義以至於看起來有些憨,頭腦和勇氣都是不缺的,最重要的還有顆善良的心,不管是對人還是對蟲,這也是他為什麽會喜歡她的原因。

  可是花家的事兒看起來就不小,他總不能讓她置身危險的漩渦當中。

  花山衣點點頭,二人收拾一番,就打算立即啟程,從地圖上來看,現在這個村子離中州隱州都不遠,但位於群山中間,要走上大道都要好久。

  就在二人收拾的時候,東方那月像隻小動物似的開口,“那個,你們能不能帶上我?”

  二人齊齊定住,轉過身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滿臉都是疑問的神情。

  那月瞬間變得局促,慌張道:“那個,那什麽,我就是聽完之後覺得會挺危險的,你們看,我是個蟲醫師,還剛剛到手了雷蟲,雖然三足水準的實力有些水分,但是你們有什麽危險的話我一定會幫得上忙。我知道我膽子比較小還怕疼,但是我不會拖你們後腿的。”

  他仔細分辨兩人的表情,最後失敗了,低著頭像做錯事了一樣輕輕問道:“行嗎?”

  花山衣似乎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不是都說好了嗎?你來幫我,你這是怎麽回事兒?”

  那月一愣,看到一旁季笙偷笑著衝自己點點頭,心頭一熱,眼淚瞬間奪眶而出,笑著連連點頭。

  ----

  在中州去風山東邊幾百裏的地方,一個

  高大男人雙腿盤坐在一塊兒平滑的巨石之上。

  在他麵前是一條潺潺而流的小溪,聲音悅耳,溪邊草木茂盛,頭頂的樹冠鬱鬱蔥蔥,有零星穿過層層樹葉阻擋的陽光照下來,投在他臉上,形成大大小小的光影。

  修煉完畢,男人輕呼出一口氣,緩緩睜開眼睛,看著麵前的不速之客。

  不知何時眼前站了一個麵容英俊的男子,神情有些冷漠,穿著一身刺人眼目的紫色衣衫,正靠在一棵樹上看著他,眼神玩味。

  高大男人麵無表情地全神戒備,他不知道來人是何時到來的,但是他也不怎麽在乎,如今在這個世界上與他有關的人和事已經不多了,他有想要做的事,也知道此生絕不可能完成,但他並不在乎,所以對自己的性命也可相輕。

  紫衣人也看著他,瞪著大眼也不說話。

  兩人對視了一番,高大男人起身就走。

  “等一下,”紫衣人突然說,“你是浪岐?比我想象中得要酷一些,袖子是故意弄成這樣的?有些騷包啊?”

  浪岐此時一身貼身的衣服,裸露雙臂,胳膊上的肌肉高高隆起,看著有種讓人心髒呼呼直跳的美感。

  “不比你騷包。”浪岐看了那人能讓男人起一身雞皮疙瘩的紫衣,說完掉頭就走。

  紫衣人也不生氣,大袖一揮,四周忽然狂風驟起,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阻擋著浪岐,讓他寸步難進。

  浪岐退後一步,抬腿一記凶猛的膝撞,毫無動靜。

  “風無形,你往哪兒打呢?”紫衣人道。

  浪岐收回腿,紫衣人好像也沒有要為難他的意思,隻要浪岐待在這兒,就沒有那股無形的力量阻攔。浪岐回過身突然化作利箭射出,瞬間就來到紫衣人身邊,還是一記膝撞,隻是這次瞄準的是紫衣人腹部。

  紫衣人眼睛一亮,頓時興奮無比,一手扶上浪岐膝蓋,以一種輕飄飄的手法化解了浪岐這一擊,抬起頭打算對著浪岐一笑,結果就看見一隻拳頭迎麵打來。

  下一刻紫衣人蹲在地上捂著自己的鼻子哀嚎,浪岐麵無表情地看了看,轉身就打算離開這裏。

  “慢著,”紫衣人捂著鮮血直流的鼻子,發出一種滑稽的聲音,“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

  浪岐動作沒停。

  “我是師蟲,就是和蟲師對立的那個師蟲,我叫左澈。”紫衣人連忙嚷道。

  “哦。”浪岐道,腳步卻聽了下來,轉過頭問,“那又如何?”

  “你不是自稱蟲嗎?不如來師蟲如何?反正都和蟲師不對付。”紫衣人接著說,但是浪岐卻搖搖頭道:“蟲隻是蟲。”

  左澈用力吸了一口鼻血,犯了愁,自言自語道:“這給我什麽破任務,擺明了是個腦子不好使的啊,這種人拉進來有什麽用。”

  看到浪岐又要走,左澈忽然身影一閃來到他麵前,“要不這樣吧,我們目的一致,所謂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雖然我們做不成朋友,但是可以聯手,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來給你提供幫助,你順便幫我幾個忙如何,放心,都是順手,不會讓你違背自己的心意。”

  接著左澈從衣服裏摸出一張紙,上麵寫得密密麻麻的,遞到浪岐麵前。

  浪岐盯著那張紙看了很久,在他伸手握住那張紙的一刹那,左澈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