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小心翼翼走著，從前麵傳過來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他不禁一愣，聽起來有四五人的樣子。

  抬頭看了看周圍地勢，腳下山路狹窄，一邊是起伏的山壁，卻也並不高，另一邊就是傍山的險路，下麵是傾斜的陡坡，書上說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差不多也就是這樣了。

  他低頭想了片刻，決定迂回，於是雙腳一用力翻身上了一旁的山壁，像個動作靈活的猿猴一般，從一側循著聲音的方向繞了過去，居高臨下，隱在一塊兒巨大的岩石後麵偷偷看過去。

  七八個壯實的男子抬著個看似弱不禁風的人，像抬著深山野林裏捕到的野豬一樣每個人伸出手將其托在頭頂，而那個被舉著的人沒有任何反抗，一身黃衣髒汙不堪，有氣無力地被眾人抬著往前走。

  季笙看了一會兒，問道：“這是，拐賣人販？”

  “如果不是要把這家夥帶回去烤烤吃了的話應該就是了。”小心道。

  “那我們怎麽辦？要不要去看看。”季笙有些擔憂，雖說花山衣的事情已經讓他相當急躁相當頭大，可是眼前的事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的話，那就是性命關天的大事，反正出手救人的話，耽誤也耽誤不了多長時間，他擔心的，是那七八個壯漢裏麵有厲害的蟲師。

  不用他說小心就知道他如何所想，“都是普通人，沒有蟲師。你打算怎麽辦？”

  沒有蟲師那就好辦了。季笙跟在一幫人後麵，看見那個黃衣的人被放在地上倚靠著山壁，壯漢們圍成一圈，七嘴八舌地說著什麽，對著黃衣人指指點點。

  “他們這是要就地吃了？”小心好奇道。

  季笙搖搖頭，小心是蟲的思維，先不說吃人這件事根本不可能，這壓根都不像誘拐人口的。

  地上的黃衣人分明十分虛弱，雖然瘦弱但也是青年體格，誘拐拐的都是些心智未開的孩兒童，不是為了有人延續香火就是為了多一個勞力做活兒，而這些顯然都不是。

  思前想後，季笙決定主動出擊。他找了個較為低矮的山壁口，深吸一口氣，縱身跳下。

  仿佛神兵天降，壯漢們先是一愣，接著被突然出現在季笙手中的巨劍嚇了一跳，嚷嚷著“是蟲師！是蟲師！”就一溜煙跑沒影了。

  反倒是季笙被這麽一出弄了個莫名其妙，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應該是身處群山並沒見過蟲師的普通人吧。

  不過他懶得多想，收了巨劍，來到被壯漢們丟下的黃衣人身旁，蹲下一看嚇了一大跳。黃衣人臉色蒼白，虛弱無力，半睜著眼睛意識已經開始模糊，儼然是受到了什麽非人的待遇。

  刹那間怒從心中起，季笙沒想到那些看起來挺和善的壯漢們下手竟然是如此的狠毒，抄起巨劍就想追上去，這時就聽到黃衣人蚊子哼哼似的呢喃。

  季笙連忙又回到黃衣人身邊，俯下身去，將耳朵貼近了黃衣人的嘴，這才聽清了黃衣人嘴中念叨的是什麽。

  他站起身，臉上卻是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於是又貼近，又起身，反複確認了兩三遍這才肯定，黃衣人說的是，“揍我一

  頓。”

  “我的天這什麽情況？是不是我聽錯了？還是他一路挨打挨上癮了？”季笙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還是聽錯了。

  “打，打完了你就知道了。”小心說。

  “什麽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你再猶豫他就死這裏了！”

  “我不猶豫他才會死這裏吧？！”季笙大聲驚叫道，一手指著地上奄奄一息的黃衣人，“你看看他這個樣子，扔這兒估計都活不過一日，我現在再打他一頓，怎麽著，是早點兒送他上路啊？”

  “你不是走的時候給先生說的挺好的嗎？狼來了狼來了，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你等我騙過你一次之後再懷疑我也行啊？”小心怒道。

  看著季笙猶豫不決，小心又說道：“不打也成，現在去找傻丫頭，反正路過這兒也算不得見死不救，不打才算見死不救。”

  季笙看著黃衣人，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揍人一頓反而能救人，他可從來沒聽過這般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如果是半月前，自己說走也就走了。

  可偏偏這些時日來見過了無數令人驚奇的事物，而蟲的千萬奇妙能力也每每讓他眼前一亮，忽然間靈光一現，他緩緩開口，“難不成是蟲？”

  小心也不回答，任由他自己胡思亂想。

  季笙越想越覺得就是這麽回事，一邊在黃衣人身上尋找著下手的地方一邊皺起眉頭，嘴裏叨叨著“我揍你一頓可是為你好啊”，心裏一橫眼睛一閉，對著黃衣人胳膊就是一拳。

  這一拳力道不輕不重，一般人挨上也就是揉揉緩解的程度，可偏偏黃衣人輕哼了一聲，眼皮抖動，伸出舌頭舔了舔幹裂的嘴唇，顯然是比剛才半死不活要好多了。

  季笙覺得有戲，對黃衣人飽以老拳。

  片刻之後。

  一個精神奕奕的年輕小夥子端端正正坐在季笙麵前，元氣十足，隻是不多會兒便拽著季笙的衣袖哭了起來，眼淚鼻涕抹了季笙一身，言語間都是些“多謝你救了我一命，可嚇死我了，差點兒就死在這裏。”之類的。

  季笙從小夥子懷裏把手臂抽出來，蟲蛻衣自行趨避汙穢，重新變得一片雪白。季笙上下打量著眼前的人，身材有些瘦削，與自己差不多高，眉毛疏淡，竟然有些女孩兒的秀氣，看著頗為老實乖巧。

  “我叫東方那月，就是東方的那一輪明月，多謝你救我一命。”黃衣人整理整理情緒，重新做自我介紹。

  “季笙，四季的季，禮樂笙簫的笙。”季笙好奇，“你這個，到底是怎麽回事？”

  名為東方那月的小夥子撓撓頭有些尷尬地笑起來，“說來話長，你知道蟲師嗎？”看到季笙點點頭，他才接著說道，“那就好辦了，我這個比較特別，是蟲的原因，多年前就變成這樣了。”

  東方那月四下張望，開口問道：“請問一下，你發現我的時候，我是一個人在這裏嗎？”

  季笙搖了搖頭，“我看到幾個大漢抬著你，挺危險的，才準備出手把你救下，可沒想到我什麽也沒做他們就跑掉了。你這身上有這種問題也不好好注意一下，怎麽就讓人給擒

  了呢？”

  東方那月沒有說話，還是在張望，突然“啊”了一聲，站起來拽上季笙抬腿就跑，過了幾個彎兒，才在一塊兒巨石後麵發現了幾個鬼鬼祟祟的壯漢。

  原來先前被季笙那麽一嚇，這些個結實的壯漢們並沒有跑遠，隻是憚於季笙的身份躲在不遠處的石壁後麵，因為季笙看著東方那月滿心焦急，所以也沒有發現這些。

  東方那月與這些壯漢見了麵，說清楚狀況，季笙這才發現原來是自己誤會了。

  這看上去老老實實有些秀氣的東方那月，是蟲師裏麵的一個獨特的職業，蟲醫師，此次跟著這些人來，是為了到眾人的村子裏解決一樁棘手的問題，可偏偏事前沒有與這些人說清，半途昏過去越來越虛弱，壯漢們不知如何是好，這才隻能搬著人回去村裏，半路上被誤會為拐賣的季笙發現了，這才有了這麽出。

  “蟲醫師？”季笙好奇道。

  “嗯，”東方那月回道，“東方家世代行醫，新一輩的過了十六便要出來獨自曆練，無論是蟲師還是醫師方麵，都要達到足夠的水準才能回家，之後還要經曆一輪輪的考驗，過了才能得到家裏的承認。”

  東方那月越說臉色越難看，到最後竟是打了個哆嗦，冷汗說下就下，似乎是回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過往，“可是我怕疼，也有些暈血，總是做不好。”

  說著幾個人就準備回村子，東方那月見季笙收拾東西，遲疑了一下問道：“季笙你為什麽到這裏？”

  季笙無奈，便跟他說了緣由。

  “那你不如跟我去村子吧，一路上有個照應，而且這一代他們熟，閉著眼都知道怎麽走，如果你真要找人的話，不如請他們幫個忙，還快一些。”東方那月道。

  季笙心裏猶豫，小心道：“去看看唄，自己找總不如這麽多人幫著找，再說傻丫頭吉人自有天相，不會遇到什麽危險的，不是有那麽句話嗎，傻人有傻福。”

  再三考慮，季笙最終決定跟東方那月一行人回村子看看，醫術上他是幫不上什麽忙了，別的能幫一些算一些，最重要的，還是他對東方那月的體質相當好奇，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問問。

  幾個壯漢一聽這事，都手舞足蹈起來，各個興奮異常。季笙聽東方那月說，蟲師在一般人眼中，就是地位尊崇的世外高人，聽說半路上多了個蟲師願意去村子幫忙，都高興地恨不得翻個跟頭。

  一行人沿著山道走，在一個岔口出方向一轉，一頭紮進深林當中，再往前走一段路，就進入了草木密集的地方。季笙低頭看了看，腳下雖然草木繁茂，卻也能看到一條石子鋪就的路通往深幽，顯然是有煙火的。

  隻是沒走幾步，林中突然跑出來一個人，瞧著也頗為壯實，看見眾人後，三兩步來到麵前，對著一個壯漢中最壯實的人說道：“大壯哥！二，二，二……”

  名叫大壯哥的壯漢扶住這人肩膀，“慢慢說，什麽事。”

  小夥兒深深吸了口氣，說了一句對季笙來說不亞於晴天霹靂的話，“二壯哥他們去村子後麵的禁地了，聽說通行的還有個紅衣的外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