繭中蝶 還有一日
作者:素陌      更新:2020-05-15 21:07      字數:3868
  花山衣頭一次置身浩瀚星空下,近得仿佛一抬手就能摘到天上的星星,開心得不得了,啃著烤地瓜眼睛裏滿是喜悅。

  “真好啊,以後要是我能嫁個人,也不用榮華富貴,就像現在這樣,有星星看,有地瓜吃我就滿足了。”紅衣姑娘感慨。

  季笙心說那你要求倒真的不高,問道:“白天聽你說你家裏有事?所以大老遠來這裏要去跟崔師傅借劍?”

  “是啊。”

  “那你幹嘛要跟崔師傅打呢?他都讓你去屋子裏找了,不說別的,我能發出源氣來挺厲害的吧,崔師傅比我厲害多了,他是怕一不小心打死我才從來不跟我一般見識,不然一隻手能打十個我這樣的。”季笙說。

  “可是小說演義上都是這麽說的啊?”花山衣扭過頭看著季笙露出一副吃驚的樣子,“不打不相識,我以為我們打過了他就會看我是一個奇女子欽佩我的豪氣借我劍來著,不是這麽個道理嗎?”

  季笙一時語塞,心想你某種程度上來說確實是個奇女子,“這個先不說,不過我覺得崔師傅沒騙你,他那個人直來直去懶得騙人,說沒有應該就是沒有了,你是不是哪裏想錯了?還是根本就沒這麽回事?”

  聽季笙這麽一說,花山衣歎了口氣神情落寞,“不會吧,是不是崔師傅自己年紀大了忘事兒呢?我來這裏都廢了好大勁,在入口轉悠了半天,要不是有個前輩送了我一顆繭石,我連進來的資格都沒有,這下可好,竹籃子打水一場空,耽誤了好些時間,拿不到那柄劍,我根本打不過二叔他們。”說著紅衣姑娘抿著嘴眼睛一紅,看著就要開始哭起來。

  季笙最受不了這個,“你確定是崔師傅嗎?不會是什麽重名的人吧,”看著花山衣點了點頭,季笙又說道:“那這樣吧,明天我幫你去問問好了,崔師傅不跟我們說,但是急忙和從容不會騙我,如果她們也說沒有的話就是真沒有了。”

  花山衣“噌”一下子彈開離著季笙老遠,雙手護胸眯著眼睛,“幹嘛幫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果然是個大淫賊,該不會崔師傅家那兩個女孩兒也被你騙了吧,哼。”

  “你不信算了。”季笙苦笑,結果花山衣挪挪屁股又湊上來,“那說定了啊,你說幫我就要幫我。”

  遠處鎮上亮起火光,像成群結隊的螢火蟲,季笙不由得皺起眉頭,鎮上人現在這個時間大多已經歇下了不會到處走動,而且這個數量太多,看火把的數量應該有二三十人的規模。

  難道是外鄉人?

  “不會吧,這麽快?”花山衣掐指一算,望著火光喃喃自語。季笙眉毛一挑,“你認識?”花山衣點點頭,“應該是花家人,算著時間差不多了,從我逃出來二叔就派了人出來抓我,路上交手好幾次,都是一個滿頭灰白頭發的大叔幫了我才逃出來的,繭石也是那個大叔給我的。”

  季笙根本懶得問花山衣那個大叔是誰為什麽幫她,用腳後跟想都知道她肯定會回答說當然是因為自己的一身豪氣。

  應該是她父親安排在暗處保護她的親信,季笙想著,又轉過去看向火光的地方。火把雖然多,但是慢慢分成了三個團體,兩撥去往了東邊的桃花街上,一撥去往西邊的青石街。

  “這麽興師動眾?就為了抓你一個人?你臉可真大。”季笙問,火把真不少,直到進了鎮上這才被屋子擋著看不全了。

  花山衣手搭涼棚看了看,“沒有這麽多人啊,應該隻有七個人才對,不過沒什麽吧,外鄉人進來會被壓製,高足蟲根本用不了,一足蟲也僅僅能發揮一半左

  右的力量,我才不怕他。”

  “那有一種可能,就是這些人不全是你二叔的人,看不出你年紀小,身上倒是扯了不少的恩怨,”季笙嘲笑了紅衣姑娘一下,“走,去看看,要真是全都你二叔的人,這可就難辦了,即便是外鄉人不能用蟲,一人半天跟著你也夠你喝一壺的。先說好了啊,我也就隻能幫你明天一天,後麵就要靠你自己了。”

  說完季笙起身就往樹下去,花山衣跟在他屁股後麵嘰嘰喳喳問為什麽,他隻是笑笑。

  軟梯難走,繩子柔軟無處借力,隻能用手抓緊,腿上浪費的力氣比想象當中要多不少,季笙先一步下到地上,抬著頭指點花山衣攀爬軟梯。

  “你別往下看,用腳試探碰著下一根的時候落腳就行,一定要踩實了啊,哎!你怎麽還用單手啊,瞧把你能的,行了行了,別遮裙子了,我不看你行了吧。”

  紅衣姑娘表情古怪,一手緊緊按住裙子,下得特別慢,聽到季笙在下麵催,更不好意思了,磨磨蹭蹭,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下來。

  “你別說話了,我掉下來怎麽辦!”花山衣怒道。

  “你別說話了!踩實了踩實了!哎,那邊不能——”

  就聽到花山衣“啊”了一聲尖叫,一腳踩空就摔了下來,季笙一懵,一時間什麽都忘了就往前跑了幾步去接人,一襲紅裙迎麵撞了過來,正好撞在胸口。

  季笙隻覺得胸口一緊,兩眼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紅衣少女“哎呦哎呦”揉著屁股從季笙身上爬起來,叫了幾聲,發現季笙絲毫沒有動靜,少女憤憤踢了他一腳,忽然覺得不對勁,手指探上去,才發現季笙氣息微弱至極,好像死了一般。

  花山衣一下子就慌了,一邊搖著季笙的袖子一邊念叨,最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孤零零的半山腰上孤零零的少女在孤零零地哭泣,聽著特別淒慘。

  忽然一陣勁風吹過,麵前不知何時站了一個中年人,一身青袍,書生裝扮,花山衣抬起淚眼與來人對視一眼,不知為何原本慌亂的心突然平靜下來。

  中年人先在季笙鼻間探了探,接著伸出食指中指並攏對準季笙的左胸口的一個位置用力一戳,而後順勢握拳又是一捶。

  昏睡中的季笙咳了一聲,恢複了呼吸,卻依舊相當微弱。中年人籲出一口氣,抱起季笙,示意紅衣姑娘跟上,一路進了裏屋,將季笙輕輕安置下就守在一邊,目光怔怔無神。

  算著日子應該是明天了。

  紅衣姑娘雖然憨卻也不是傻子,見到來人如此熟悉學塾裏麵的一切而且還救了季笙的性命,自然可以想到這人就是季笙嘴裏那個相依為命十年、刀子嘴豆腐心的先生,於是試探著問,“季笙他……沒事吧?”

  “他快死了。”

  紅衣姑娘愣了一下,淚水大顆大顆地從眼眶湧出,嚎啕大哭道:“是我害死了他。”

  先生不解,疑惑地問什麽意思,結果花山衣解釋說自己失足從樹上摔下來直接撞在季笙身上。

  “是我一屁股坐死了他,嗚嗚嗚,我會負責的。”說完就在一邊不停抹眼淚。先生一聽哭笑不得,這哪兒跟哪兒啊,就跟紅衣姑娘解釋。

  “原來是這樣,他沒騙我,是我誤會他了。”花山衣聽後一時失神,坐在地上。

  “你的事我聽小笙說了,花及禮的女兒,確實有花家的風範”,先生心裏笑笑,話鋒一轉,“花家的事我也聽說了,十年與世隔絕,想不到外麵竟然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真是世事難料,不過入

  小鎮需要繭石,而花家的繭石應該全在花及義手裏才對,你手裏那塊是怎麽來的?”

  “一路上有個滿頭灰白頭發看著卻年輕的大叔給我的。”

  先生一愣,想了想說道:“這樣啊。”

  這是季笙醒轉過來,虛弱地說:“先生。”

  旁邊二人湊上來,先生拍了拍季笙的手,語氣平靜,“沒事啊,睡一覺就好了,你這個病不會因為別的事發生意外,不過……”

  季笙從先生那裏聽過,自己因為這個病從小到大就沒有過頭疼腦熱,大大小小的病狀從來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健康得很,隻是心髒會一日一日衰竭下去,到了十六歲生日那天,徹底停止跳動。

  “沒事的,”季笙搖搖頭,努力咧嘴笑笑,“還有一天呢不是,我答應她幫她忙,先生教導做人要有誠信對不對,總得做好了才行。”

  先生歎了口氣,“外鄉人來了,先生還有事,你當年是半夜生下來的,先生會在傍晚回來。”

  季笙開心地點點頭,二人離去,先生給花山衣在客房安排了一下就走了。

  第二天季笙早早起床,檢查了一下,身上什麽問題沒有,一夜好眠精神頭十足,隻是心髒這裏幾乎感受不到跳動。他歎了口氣,用手拍拍臉頰,起身灑掃庭院洗漱做早課。

  先生不在,季笙也不敢偷懶,按部就班背誦一遍《蟲界起源》,然後默寫一遍那從未傳世的最後一章。

  最後一筆寫完,季笙心滿意足地看看,正準備打火石燒掉,就聽見學塾外麵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喊聲。季笙嚇了一跳,轉眼花山衣就進屋了,不由分說拉起季笙的手就往外走,滿臉興奮得意,“不枉我起了一個大早,花家那些人現在正往崔師傅那邊走呢,我們可以埋伏在暗處,見機行事。”

  “可是我還有些東西沒收拾。”

  “收拾什麽,我都想好了,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聽過沒有,花家那些人可不像我,心狠手辣,要是崔師傅真的像你說的那麽厲害的話,肯定受不了就給他們收拾了,我們躲在一邊,如果成我們就痛打落水狗,如果不成,我們就等他們走了然後去找崔師傅,我去吸引崔師傅注意力,你去找那兩個女的打聽那把劍,怎麽樣?”紅衣姑娘回頭朝季笙粲然一笑,好似昨晚哭成淚人的不是她一樣。

  季笙看著興高采烈地姑娘,心裏動了動,點頭說好呀。

  說話間兩人就來到小竹林,選了處竹子密集的小山坡上趴下遠遠看著,“你看那個,長得歪瓜裂棗那個,就是我三叔,這次就是他帶頭抓我的,他身後就是花家的打手,幾乎都是三足蟲師。”

  季笙看著那些站在小竹屋三十多步外一動不動的花家人,問道:“他們一直站在這裏?那我們怎麽行動,也不見崔師傅出來,你有什麽計劃嗎?”

  紅衣少女似乎也有些苦惱,想了半天,“不如這樣,你想個辦法吸引他們注意力,在他們混亂的時候,我們一擁而上趁其不備一舉拿下,你覺得怎麽樣?”

  季笙一邊想兩個人怎麽一擁而上一邊想這姑娘腦子裏到底裝了些什麽,忽然看見鐵匠鋪那邊從容急忙對著自己招手,靈光一現,神秘地笑了笑,“有了,就按你說的辦。”

  ----

  遠處半山腰的小學塾,季笙未曾燒掉的最後一章靜靜鋪在桌子上,憑空出現一星忽明忽暗的星光,晃晃悠悠圍繞著一紙生宣飛舞著,這點星光忽然一頭撲到紙上,就像遊魚潛水,刹那間便沒了蹤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