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長街來到會義坊，來到靜靜佇立在溪邊，無人打擾的開元府“正氣閣”

  當協令郎有一項特權：立功後，可進入正氣閣翻閱武功秘籍。

  他督辦過的兩個案件，足夠他申請進入正氣閣好幾次。

  隻不過，保存在正氣閣裏的武功良莠不齊，頂級氣功是家族內單傳，千金難買。

  潘陽知道這個道理，但他依然打算碰碰運氣，聽說正氣閣的館藏裏，有不少奇門別類、凶狠毒辣的冷門劍招，可因為各種原因，無人修煉，被人棄如敝履。

  他要找的，就是這些被人遺忘、遺棄，甚至不知道能不能用的冷門殺人術。

  正氣閣開門的是個與他同齡的弟子。

  檢驗過腰牌，看守允許潘陽進門：“三層是高級氣功，需要大人的手信。二層是普通氣功和相應的劍招，已經分門別類了，你最多可以看三個時辰，天黑前你必須離開。”

  潘陽道：“我不去二三層，我隻去一層。”

  “一層？那可都是沒心法的劍招。”看守提醒他。

  潘陽一笑：“我要劍招就足夠了。”

  看守疑惑不解：“你難道不知氣是劍的基礎嗎？不學氣功，你光學會了劍招，跟三歲的孩子比劃樹枝有什麽區別？”

  潘陽笑道：“氣功、招式都是工具。而武道的真理，是隨心所欲地控製自己的身體。能無限製運用身體，就是最高明的武學。”

  “嗯？！”看守眯著眼打量著年輕人很久：“好像挺有道理。”

  “師兄，我在一層可以呆多長時間？”

  “隨便。”看守擺擺手：“來正氣閣看書的弟子很少，在一層你最多可以呆兩天，但不可借走。”

  “多謝師兄。”

  正氣閣，潘陽也是第一次進入。

  他先上二層轉了一圈，書架布置寬闊恢弘，整齊排列的圖書像是凝固的黑暗森林。

  再回到一層，一層存在的都是劍法、套路，不受重視，多年來年久失修，低矮的書架落滿灰塵。總數應該有三萬本以上，可惜完全沒有清理，隻有一份老舊的目錄。

  經過一排排書架，目光掠過之地，有各種“神魔無敵劍”“八仙劍”“玉女素心劍”“五虎斷門刀”。

  潘陽心裏清楚，貪多不厭，給他再多的時間，他也不可能看完每一本書。他要用一種非常有趣的辦法，找出正氣閣裏的“最強劍術”

  他直接走向“劍氣閣”最外麵的櫃子，拿出來一本磚頭厚的《開元洗劍錄》。又走到左手邊的書櫃，找出一本《劍閣除魔誌》

  《開元洗劍錄》，是百年來，揚州數千個劍道高手比武輸贏記錄。

  《劍閣除魔誌》記載了揚州等地五千多個武道者殺死邪崇的故事。

  “江山百年才人出，煉氣者高手何其多。走他們的老路，我一輩子出不了頭。”

  “想要最大的收獲，就要從失敗的紀錄裏尋找寶藏。”

  “統計擊敗過邪崇的武功裏，勝率最高的門派；還有氣功高手戰敗記錄，哪種武功擊敗氣功高手最多。把勝率最高的門派比較分類！”

  “最後得到結果分為四個象限區域，劃分兩個坐標軸，橫軸從左往右，戰勝邪崇勝率依次增高，縱線從下往上，代表戰勝氣功高手勝率越高！用不同的位置代表四種勝率，右上角最佳，左下角最差。右上角對應打人、打鬼勝率都高；左下則是勝率都低的；”

  這種辦法在前世叫波士頓矩陣，

  最常使用的是時間管理和金牛瘦狗分析，

  但是今天在整理武功時有了大用處。

  說幹就幹，潘陽坐在正氣閣裏，一坐就是一天一夜。

  餓了就吃幹糧，渴了就喝涼水，

  十二個時辰以後，他做了幾萬字筆記，整理出來最後結果：

  象限內左下方，雙重勝率都低，即贏煉氣者困難，贏邪崇也困難的，是“楊家槍”“劉家劍”等在軍隊裏批量流傳的武功。

  贏氣功困難，殺死邪崇數量較多的，是寂滅指、慈悲劍等道門佛門武功。

  贏氣功容易，但殺死邪崇數量少的，是瓜錘、開山斧和各種劍陣等重型、奇門兵器。

  位於右上象限，雙重勝率都高，對付煉氣者高手和邪崇都表現驚人的，最顯眼的排名分別是：

  排名第一：九天玄女神功

  排名第二：道門太乙玄門劍

  排名第三：扶桑國，神心太刀流

  統計出排名前三，潘陽自己搖了搖頭。

  “不現實。”

  第一名是南宮家獨門秘籍。他要是能學，就不用在這裏苦苦思索了。

  第二名是道門的功夫，外人一招都沒資格學。

  第三名神心太刀流是扶桑國武功，扶桑國萬裏迢迢，遠隔重洋。秘籍正氣閣不可能有收藏。

  排除前三，潘陽目光繼續往下看，第四名：拈花指，第五名：緋心流；第六名：西域八大錘。

  拈花指，聽說太監才能練，而且已經失傳。

  西域八大錘倒是可以，但比第五名矮了一個名次。

  第五名緋心流，潘陽第一次聽說這三個字。他花了幾個時辰，又查了十幾本資料，查出緋心流的高手活躍在一百年前，人數稀少，劍法詭奇。一百年前曾跟揚州周圍的門派頻繁交手，勝率極高。

  後來，緋心流僅有的幾個弟子死絕，但他們精妙的劍招也多數遺失了。

  更關鍵的是，緋心流沒有什麽厲害的氣功，高手多是憑借劍招跟氣功高手爭鋒。

  潘陽解開外套領口的扣子，緩緩吐了幾口濁氣

  搬來好幾本磚頭厚的資料查閱

  緋心流…..必殺技……創立地點…..

  一頁頁紙翻動，刷刷的聲響不大。

  但在寂靜無聲的藏書閣裏，格外刺耳。

  遠處的犬吠、梆子聲，清清楚楚，聲聲敲擊他的心髒。

  最後，他的手停下了。

  “緋心流，必殺技劍法存二

  前朝太元十一年顏雨亭所創無心、無垢劍（失傳）

  本朝神功二年鶴仙人所創連環奪命三仙劍（有檔案）”

  “……有檔案？”

  潘陽喃喃自語。

  放下目錄，他來到正氣閣最深層，

  在無人問津的角落，擁擠雜亂的書堆裏翻了半天

  兩個時辰，他終於找到一本薄薄的黃色冊子

  幾頁紙張，被歲月磨損一碰就碎

  頁麵裏的圖案、文字也看不太清。

  但是封麵字跡依然十分清晰：

  “奪命連環三仙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