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奈已經無力地癱軟在產床上，她知道這一回合自己輸得很慘。

  楊天接過醫生包裹好的嬰兒抱在了懷裏，事情進展到這一步，他隻需完成最後一個環節。

  建立嬰兒和真奈之間的聯係。

  嬰兒雖然是個虛擬的角色，但畢竟是真奈生出來的，算是跟她意識緊密相連的一個角色。

  楊天把嬰兒抱到真奈的麵前，輕輕地放在她的懷裏。真奈閉著眼別過頭去，她知道這是楊天的詭計，隻要她看了一眼這個孩子，意識上從此就多了一個漏洞。

  孩子“哇哇”地啼哭著，躺在真奈的臂彎裏不停地踢著腿。

  楊天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孩子是照著真奈的形象設計的，當然他也無恥地添加了一些自己的元素，畢竟孩子是需要父親的。

  隻聽見真奈悠悠地歎了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好奇地轉過頭睜開了眼睛。這是母親的天性，哪怕是對於一個隻存在於夢境裏的虛擬孩子。

  真奈把孩子抱在懷裏，輕輕地撫摸著毛茸茸的腦袋，眼中不由自主地散發出母愛的光輝，但嘴裏卻冷冷地說道。

  “你真無恥，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楊天依舊很溫柔地替真奈擦了擦額頭的汗，苦笑一聲說道：“我也是被你逼的，本來我就沒想進入夢境。”

  既然無恥了，楊天也隻能無恥到底了。他輕輕拉開真奈的衣襟，嬰兒按照劇情的設定，摸索著位置終於找到了。

  真奈隻是心理上的T而已，生理上還是具有女人該有的一切條件。拋除開外在中性的裝扮，真奈的身材其實還不錯，隻是沒有穂裏那麽誇張而已。

  母性的光輝在這時候能跨越性別的羞恥感，真奈在楊天麵前也沒有遮掩，任由嬰兒在胸前吮吸著，還一手輕撫著孩子的背部。

  真奈不是不知道，雖然孩子是假的，也是假的，但這個情景在夢境裏是有著特殊意義的。

  這就意味著她的意識中被這個劇情中的嬰兒撬開了一道小小的裂縫，也許永遠也無法複原。這正是楊天用來牽製她的砝碼。

  這個她看起來不入流的植夢師，原來的確是有些想法和手段的，都說他擅長小手段，這些小手段果然就把精神力遠超於他的自己給打敗了。

  醫生們早已出去了，產房裏隻留下“一家三口”。在現實世界這並不符合常情，但在楊天的夢境裏劇情是由他設定的。

  房間裏很安靜，氣氛有些古怪的尷尬和曖昧，楊天在一旁安靜地看著，沒有打擾真奈和孩子的互動。

  過了好一會兒，楊天終於開口了。

  “差不多了，孩子先給我吧。你好好休息，我先到上層夢境去尋找出口。我也不為難你了，你休息好了再出去吧。”

  楊天說的很溫柔，但真奈知道孩子從此就成為楊天的人質。這可能是世界上最奇怪的人質，一個從來沒有存在過的人質，卻能夠威脅到真奈的意識。

  但真奈這時候是精神最渙散的時候，她哪有力氣跟楊天爭奪。

  楊天輕輕地抱起孩子，又俯身幫真奈拉好衣襟。“好好休息，我會好好保管孩子的，很高興認識你，真奈小姐。”

  說完，他抱著孩子出了產房。他用的字眼是“保管”，因為這隻是個虛擬的角色，或許也會跟隨劇情長大，但並不需要撫養。

  其實楊天也算對真奈手下留情了，以她現在的精神狀態，如果楊天再追加點手段，有很大機會可以將他耗盡精神力，滯留了某個混沌的夢境中。

  如果那樣，真奈即便醒來也會成為一個神誌不清的人。楊天並不想這麽做，畢竟他跟真乃並沒有真的仇恨，隻是一個行動上的對手而已。

  一來他並不習慣對女人痛下殺手，盡管真奈並不承認自己是女人。二來，他對秋葉社是有目的而來，如果真把關係鬧僵，後麵的計劃就無法進行了。

  出了門，楊天便把孩子收了起來，那隻是一段意識編碼而已。醫院是他構建的第四重夢境，自己的夢境出口他是清楚的。

  很快，他就沿著出口到了上層刑房場景。這個場景是真奈構建的，找起出口來就要費些時間了。

  沒辦法，他現在還做不到像上次教授一樣，直接無視所有夢境的邏輯，必須要一層一層地原路返回。

  找了好半天，才找到了刑房的出口，真奈竟然把它藏在水裏，而且是要打開刑房外側一個淋浴房的噴頭，出口才會出現。

  這個瘋女人的心思真是刁鑽古怪，竟然藏在這種地方。找得楊天滿頭大汗，心急如焚，最後無意打開淋浴洗把臉時才發現的。

  在夢中夢裏，靠水是退出不了夢境的，必須沿著原路返回到第一層夢境，水才會起到作用。

  所以，楊天怎麽也沒想到刑房的出口會藏在水裏。

  刑房的上層夢境是他自己構建的驚嚇場景和鏡像迷宮的混合體。他越過鏡像迷宮，打開了自己隱藏起來的出口。

  終於到了第一層的沙漠場景。

  在這個場景中找到水是不太可能，用生機種子培育綠洲又太過耗費時間，耽擱太久等真奈恢複過來，恐怕想走就沒那麽容易了。

  其實這一層夢境是有兩個場景，一個是沙漠，另一個是摩天大樓的天台。真奈中途曾經切換過一次。

  也不知道摩天大樓的場景被真奈藏在哪裏？那個場景中應該大概率會有水源的存在。

  剛才真奈送機長出夢的時候，曾經隨手在空中撕開了一個出口，但他嚐試了半天也沒有找對方法。

  他越找越著急，耽擱的時間太久了，偏偏都已經到了第一層夢境，竟然找不到出口。

  楊天一直找到沙漠的邊緣，邊緣的地方竟然有個突兀的懸崖。他仔細向下打量了一番，隱隱覺得裏麵有些名堂。

  懸崖的下麵還是一片戈壁，但在懸崖和地麵的中間地帶卻又一道弧光。

  他做了一個大膽的推測，咬咬牙狠心從懸崖跳了下去。

  果然，真奈竟然把兩個場景的切換點放置在重力加速度裏。

  當他越過中間地帶的時候，畫麵變了，依然是下墜，卻沒有掉落在戈壁灘上，而是跳到了剛才那棟摩天大樓的天台。

  楊天心中一喜，心想終於看到出夢的希望了。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身後一聲輕響。楊天一驚，趕緊扭頭一看。

  他看到的是一張怒氣衝衝的臉。

  瀧澤真奈！

  這麽快她就恢複了精神狀態，也換成了幹練、精致的造型。

  真奈沒等他反應過來，尖叫一聲直衝過來，一把抱起楊天從摩天大樓的樓頂跳下。

  下墜……持續的下墜……

  楊天知道情況不妙，因為他從真奈臉上的笑容中看到了一絲報複的快感。他臉上依舊還有些蒼白，但精神已經比剛才好很多了。

  嘴角微微上揚，那意味很複雜，有殘忍、有揶揄、有解恨……也有決然。

  他們並沒有掉在地麵，因為地麵上出現了一個漩渦。

  下墜……

  又是第二重夢境，不再是他剛才構建的鏡像迷宮，楊天眼睛的餘光看到了一片茂密的深林。

  但下墜並沒有停止，真奈甚至沒有在這一層夢境停留。

  緊接著又是一個漩渦。

  第四重夢境又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真奈沒有任何停止的意思，一直拉著楊天在下墜。

  第五重、第六重、第七重、第八重……

  楊天慌亂起來，也掙紮起來。

  夢境無論是對於目標還是植夢師，並不是越深越好。

  越底層的夢境距離主意識越遠，神誌和操控力也會越來越弱，甚至相對的時間比例也會越來越大。

  真實世界裏的一分鍾，有可能在這麽深的夢境裏已經過去了幾十年。

  楊天就沒有能力構建如此多層的夢境，他最多也就能構建到第四層，但真奈已經帶著他來到了第十層。

  沒辦法，他隻有拿出了真奈的“孩子”，這是他對真奈唯一的籌碼。

  真奈果然臉上一邊，被楊天找到機會，掙脫出她的控製，翻身落在地麵。

  第十重夢境，像是個荒蕪的戰場，楊天低頭一看，地麵上還有被遺棄的盔甲，從樣式上來看像是歐洲的某個古戰場。

  “你瘋了？”他向真奈吼道。

  十重夢境，每一重都是真奈構建的，就她那刁鑽的思路，要一重一重爬上去肯定很難。所有尋找的時間都將是對精神力的消耗，即便能爬出去也是精神力大受損傷。

  “哼，現在知道怕了？”真奈冷冷地看著楊天，情緒倒還算克製，但克製裏總感覺有些詭異。

  楊天有些後悔，早知道剛才就應該狠心把她困在產房了。

  “把孩子還我。”真奈朝著楊天一伸手。

  楊天一驚，反而反手把“孩子”收了起來。

  “孩子”現在對真奈的威脅還不大，通常情況下夢境是需要沉澱之後才會起效果的，他們現在甚至連夢境都還沒出。

  真奈恐怕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攔在楊天出夢之前截住了他。

  一旦楊天出去了，真奈的這個漏洞就永遠被楊天拿住了。

  現在的情況有點微妙，不是認輸不認輸的問題，而是他不確定即便把孩子還給真奈，真奈會不會像他那麽心軟給他留條生路。

  這個女人瘋起來誰也猜不透。

  “孩子”在他手上至少還是個籌碼。

  “你先帶我出去，我就把孩子還給你。”

  真奈麵色一寒：“現在！立刻！馬上！否則我讓你後悔。”

  楊天又不是傻瓜，哪會聽她恐嚇，故意裝得輕佻地與她周旋。

  “別這麽大火氣，孩子畢竟是我們倆一起創造出來的。”

  “你……”真奈的臉上掛上了一層寒霜。

  “我說了……”

  真奈雙手一指楊天，身體開始在空中隱去，變成隱藏在空中的視角。這是她構建的夢境，她可以以主控者的視角觀察這個世界。

  隻是她此時為什麽要隱去身形？

  楊天剛一覺察到不對勁，忽然發現遠處傳來了隆隆的響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