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向陽跑到村裏給林岩打電話詢問杜四兒情況。林岩告知：杜四兒刀傷在背，雖傷及內髒但情況尚屬樂觀，已經度過危險期保住了性命。公安局也傳喚幾人弄清了事實，杜四兒和黃毛怪難逃法網，尤其是杜四兒，沒個十年二十年是出不來了。白粵川雖致人重傷，但屬正當防衛，且協助公安局抓捕罪犯有功，功過相抵不予追究，但民警也告誡白粵川：遇事不可衝動，杜四兒罪有應得，但真要一刀要了他的命，也是件麻煩事。

  罪犯伏法，隱患除去，按理說，陸曉雨姐弟倆也該搬回家裏去。可受此幾番刺激，向陽和楚娟的擔憂終成現實——陸曉雨的精神不似從前，整個人沉默寡言，有時候幹著幹著活就停下來，盯著一個地方長久發呆，有一次生火做飯灶裏的火著出來引燃了旁邊的柴堆還混自不知，虧得楚娟及時發現撲滅了。但隻要白粵川在跟前，陸曉雨的精神也好話也多起來，臉上也有笑模樣。

  趁陸曉雨和陸曉栓進山務農的一個空當，向陽楚娟找白粵川私下裏商量起陸曉雨姐弟倆的去留問題來。白粵川一聽是說這個話題，就表現得有些不快，說陸曉雨現在的狀況你們也都看到了，真要有個好歹跟前沒人不定出什麽亂子呢。

  楚娟思忖半晌道：“老白，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啊，這終歸還是學校，咱們把他倆長期留在這兒算怎麽回事啊？”

  白粵川頓時不樂意了：“楚娟，你能不能不這麽自私啊？陸曉雨住在這裏不假，可人家沒吃咱們的沒穿咱們的，天天給咱們洗衣做飯的，現在有了難處你就嫌棄了？當初要不是我們向梁校長建議，你不也就是在飯店當服務員，能來這裏當代課教師嗎？”

  一番話把楚娟懟紅了臉，楚娟氣得眼淚都快下來了：“白粵川，我來當代課教師跟你有關係嗎？那是向陽幫我爭取的，我來了跟你們一樣上課教學，還得天天給你們做飯。你是不知道，我跟陸曉雨住一個房間，她天天晚上連喊帶叫的我都沒法睡覺了，你看看我這眼睛熬的，不行你試試去？你也甭拿這話惡心我，我現在就去中心校辭職，還回李晚成那裏當服務員去，走哪兒還不吃碗清淨飯啊？”說罷就往外走。

  向陽趕緊去拉，楚娟去勢甚急，扯得向陽尚未痊愈的手鑽心般疼，不由得“哎喲”叫出聲來，楚娟忙回身檢視。

  向陽指著白粵川的鼻子道：“老白，你說的是什麽屁話？楚娟提一提這個事兒怎麽了？我們不是嫌棄陸曉雨，是要想個辦法。你也不是不知道，近來家長們對咱們都有意見了，說陸曉雨犯起病來見誰打誰，讓孩子在這上學都覺得擔心，人家這麽想這麽說也是人之常情。你不說幫著出主意想辦法，還說什麽不鹹不淡的話，我看你談戀愛談得忘了自己是什麽身份了！你倆都別吵了，看我麵子，咱們好好商量商量。”

  白粵川見向陽有護著楚娟的意思，頓時衝著向陽來了：“行啊向陽，好人都讓你當了是不是？還看你麵子，你的麵子值多少錢啊？你們穿一條褲子，嫌棄我們是不是？行，我們不拖累你們，今天我就搬到陸曉雨家住去！”

  向陽吃軟不吃硬，見白粵川蹬鼻子上臉，也犯不上給他台階下，叫板道：“說得對，我是不嫌棄陸曉雨，我還真就嫌棄你了，睡個覺咬牙放屁吧嗒嘴，你走了我也落個清淨。好男兒四海為家，白老師馬上頂門立戶過日子了，我現在就幫你收拾東西去！”

  楚娟見兩人吵起來，先把自己的委屈放在一邊，一會兒勸這個，一會兒勸那個，無奈個個不是省油的燈，一跺腳索性回自己屋裏。剛一掀門簾，見陸曉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來了，正收拾著裝東西，忙問：“曉雨，你這是幹什麽啊？”

  陸曉雨回頭看了看楚娟道：“楚老師，杜四兒都被抓了，我們也該回去住了，這些日子給你們添了不少麻煩，謝謝你們了。我讓曉栓去借驢車了，我們一會兒就走。”

  楚娟一聽，知道肯定是幾人的吵鬧被陸曉雨聽到了，想要解釋卻覺得理屈詞窮，無奈趕緊又返回來告知向陽白粵川。

  白粵川一聽更來勁了，氣呼呼道：“這回好了，不用你們趕，人家自己走了，我也收拾東西，我也走！”

  向陽在氣頭上也沒攔著。等白粵川收拾完東西抱到院裏來的時候，陸曉雨也抱著東西出來，陸曉栓已經把驢車趕到操場。看白粵川也抱了一堆東西，陸曉雨忙問他幹啥去。

  白粵川斜了向陽和楚娟一眼道：“曉雨，咱們在這兒礙人家事兒了，我看你那還有個閑屋子，能收留我不？”

  陸曉雨羞得滿臉通紅，趕緊勸道：“你看你們，吵嘴說吵嘴，怎麽還來上真的了……”說到半路，覺出自己泄露了剛才無意間聽到幾人吵架的秘密，更加語塞。

  白粵川拉過驢車，對陸曉栓道：“曉栓，老師要去你家裏住了，歡迎不？”

  陸曉栓縱然鬼精，終是孩子，高興得手舞足蹈：“歡迎歡迎！”幫著白粵川往車上忙活著裝東西。

  向陽歎了口氣，走到陸曉雨跟前道：“曉雨，你們這是何必呢？我和楚娟沒有別的意思，你們多心了。”

  陸曉雨一笑道：“向老師，看你說的，你們幫了我們這麽大的忙，我謝都來不及呢。家裏也該養雞養鴨喂豬了，總不能弄到學校裏來養吧。白老師願意去那住就讓他去吧，他就是那個強脾氣，過幾天我就把他勸回來。”

  向陽無奈點點頭：“曉雨，老白是個好人，他對你是真心的，你倆好好的，他要對你不好你告訴我，我收拾他。”

  陸曉雨臉又紅了，輕輕點點頭。

  向陽又把白粵川拉到一邊道：“老白，咱們吵歸吵，你也別跟我牛逼哄哄的，俺們東北有句話：嫁漢嫁漢，穿衣吃飯。你既然決定跟陸曉雨一起，就對人好點兒，別忘了你發的那個差點兒被雷劈了的誓言，我這個月的工資給你，你也別在人家那白吃白喝。”白粵川說我的事兒用你管，推掉向陽的錢趕車離去。

  目送幾人離開，向陽竟說不出的落寞，背著手歎息道：“請君試問東流水，別意與之誰短長。”

  楚娟白了他一眼道：“我發現李晚成你們怎麽那麽愛吟詩作賦呢？是不是讀書多了都酸文假醋的啊？”

  向陽笑道：“讀書人的世界，你不懂你不懂。這回這深山老林，可就剩下咱們孤男寡女了，整兩盅壯壯膽？”

  楚娟也笑了：“你向陽要是那樣的人啊，我早走了。走，回去我幫你手換換藥，怎麽還流血了。”

  “是鼻血，鼻血。”

  “滾！你也沒個正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