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追尋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22 08:02      字數:5358
  楚秋水雖然出身江湖時間不長,可是的確倒是學的像個老江湖的樣子。隻不過像和是總是差著一點,他也隻有一個腦袋,考慮問題也隻能用這一個腦袋去思考。

  在逍遙派的眾弟子中,他是最年輕也是最有才華的一個,在逍遙派中,他也一向是最溫柔最善良的一個。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這是句漂亮話,也是句老話。但又俗又老的話,通常都是很有道理的話。否則這些話也就不會留傳得這麽老,這麽漂亮了。

  逍遙派也是謹遵這個道理,可惜江山是代有才人出,逍遙派卻是一代老人換舊人,逍遙派的武功又雜,又很難學。

  關鍵的是逍遙派自然是逍遙為主,師傅雖然滿身武功,卻是也沒法吆三喝四的要求自己徒弟們來學。

  逍遙派的武學那是你自己能學多少學多少,全憑天賦、勤奮、和造化。

  他年逾花甲胡子頭發都白了的大師兄就曾經問他,像你這樣的性格怎麽還能學的一身好武藝呢?是不是有什麽訣竅?

  楚秋水當然是搖搖頭,事實上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麽學會了,師傅總是誇他命好,可是命好怎麽從小就會流落逍遙派的。

  心性淡然才是練好逍遙派武功的秘籍,不然怎麽是逍遙呢?

  隻是近年來他想幹的事情總是隨便就幹成了,有時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起自己來。

  人就是這樣,一旦生活過的太容易順利了就想著許多超出自己想法的事情,不過人生中往往有很多奇妙有趣的巧合,凡是偉大的畫家眼睛往往不太好,偉大的樂師耳朵往往不太靈。

  楚秋水的性格在兄妹幾個人中最好,卻算是最愛愛管閑事,更喜歡去探蹤迷跡,凡是別人喜歡的他大都不一定喜歡,別人不喜歡的他卻總是喜歡。

  路長風已經失蹤了快二個月時間了,消失的無影無蹤,消失的江湖中人都快要忘記他了,越是這樣卻激發起了楚秋水尋找路長風的欲望。

  楚秋水一身好武功卻又怕殺人,他第一次聽到厲毋寧血劍的名頭後就很不舒服,雖然也談不上怕,就是看到厲毋寧非常的不舒服,尤其是在大理寺看到厲毋寧那雙幽黑狠辣的眼睛。

  想想就覺得後背上似乎長了雙眼睛盯著自己。

  夏天已快到,梅雨季節似乎已快要過去,外麵的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蟲聲不停唧唧的吵得楚秋水翻來覆去的也睡不著覺。

  床雖然又大又舒服但能奈何心裏始終有事的人。

  這幾日,他一直想尋找失蹤的路長風,沿著洛陽向東邊的方向慢慢找尋,希望可以找到路長風和胡蜜姬。

  內心總是告訴自己不想遇到讓自己頭疼的厲毋寧,

  厲毋寧人殺的多的人總是令人產生畏懼。

  說曹操曹操到,越是頭疼越是疼,他剛走到臨近東海的一座鄉下簡陋的酒家時頭就開始疼了起來。

  他彎腰走了進去,要了隻手撕風雞,碳烤馬王魚,又叫了壺新釀的酒,屁股剛坐下,門簾一挑,他最厭煩的一雙幽黑的眼睛卻正在門口。

  也不知道厲毋寧是否想發現什麽,走到這麽偏僻的地方,在門外稍微猶豫了會走了進來,四下裏用眼角的餘光掃了一下,大剌剌的坐在他的對麵。

  楚秋水實在是不願見厲毋寧,不是惹不起,而是這種人的確令自己頭痛。

  偏偏不想遇到的人可就偏偏遇到了,楚秋水這次決定不想動手了。

  自己不但態度恭敬,笑容也很可親。連厲毋寧都很難想像到這麽樣一個人,會給自己倒酒。

  厲毋寧上上下下打量著楚秋水,仿佛這孤傲的少年隔了月餘便不認識了,好在楚秋水並不介意,還說了句,我實在不想打架了,真沒意思。

  聽到這句話厲毋寧就笑了,厲毋寧笑了就表示已經當楚秋水是朋友了。

  楚秋水一邊喝著酒一邊看著遠處昏黃的天際線。

  外麵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高大樹林,喝著喝著,忽然打了個冷戰,歎了口氣道:“這裏是小小的村落。山中蟲蛇眾多,我們去看看,能不能找個旅舍。”

  曆毋寧笑道:“這種窮鄉僻壤,哪兒會有旅店,給幾個銅板找個農戶家湊合住吧。”

  兩人喝了不少酒,一路搖搖晃晃走了出去。

  酒店門口卻是塊巨大的石場,雨勢未去,此時卻是陽光灑下。隻見幾名年輕潑皮站在酒店前的綠蔭下,低著頭交頭接耳神秘兮兮地談論:“你知不知道,山那邊有個漂亮的簡直要人命的姑娘!”正說著的這位口水差點流了下來。

  另一個沒去過的潑皮卻是問道:“你可是親眼看見的?能有多漂亮,還能比咱村的二花漂亮?”

  先前那潑皮信誓旦旦道:“當然是咱親眼看見的。那是一男一女,那女的,哎呀,長得就是十個二花都比不上,誰看都受不了。那個男的,個子高大那股氣勢,我是不敢惹的……”

  另外一個潑皮頭目不屑道:“不就是兩個長得俊點的人嗎,什麽玩意?”

  那人怒道:“你不信?上次許多人都看見了,那個男的把咱們最不要命的隻用手指輕輕一點,就點翻到了。”

  說著指著遠處一人道:“上次那個妖孩就在那兒,那天他也看見的,不信你們自己去問!”

  楚秋水聽他們說過來說過去,怎麽都正是像極了自己要找的路長風和胡蜜姬。

  這時哪裏還能忍得住,一步走了上去,衝著說話那潑皮道:“敢問這位小哥高姓大名?方才說的漂亮姑娘卻是在哪裏?怎麽能看得到?”

  這夥人平時都是欺侮父母、鄰裏遊手好閑的小潑皮無賴,哪裏是幹正事的玩意。看楚秋水穿著幹淨、麵向不俗,一副公子哥打扮,更是笑嘻嘻道:“這位公子爺,要咱話肯定可以,要看漂亮姑娘那也有的說,但是得有打賞?”

  這邊嘴裏說著話,那邊用手做了個拋的姿勢給楚秋水看,卻是想要銀兩。

  楚秋水心中雖然不快,但是也不至於對一幫潑皮無賴發火。自己荷包裏碎銀子肯定還是有的,更不想大庭廣眾之下太過放肆,拿出一點小小的散碎銀子掂了一掂,放在潑皮的手中。

  那潑皮頓時麵露喜色大喜道:“小的叫薛亮,不知公子爺,你想知道什麽?”

  楚秋水笑了一笑道:“你把遇到那對情侶的事仔仔細細再說一遍,然後告訴我是在哪遇到漂亮姑娘的。”

  薛亮卻是用手一指遠處樹蔭下蹲著的一個潑皮道:“這位爺,我知道的都是聽他說的,他是親眼看見的”。

  楚秋水鼻子裏哼了一聲,卻也不便為了這點銀子發作,快步走到樹蔭下那個潑皮哪裏,正想張嘴問話。

  那潑皮哈哈大笑道:“漂亮姑娘可不能亂說的,您賞了他可不行我還得賞點!”

  楚秋水心中不爽,卻是默不作聲,隨手又拿出一點散碎銀兩,又給了這個潑皮。

  這潑皮比那個潑皮似乎更見過些世麵,見他出手闊綽,長相善良胃口益發大了,懶洋洋道:“那是兩個人嘛,一男一女。”

  楚秋水問道:“然後呢?”

  這潑皮卻又又伸出手,嬉皮笑臉的道:“銀子!”

  楚秋水心中生氣,無心糾纏,再拿出一些散碎,道:“這下你可以說清楚了?”

  這潑皮平時也是有著幾個潑皮兄弟,看楚秋水白花花的散碎銀兩一點一點交出去,登時眼睛都紅了,紛紛圍著楚秋水叫道:“求公子爺賞賜!”

  更有幾人躍躍欲試,似乎不給就要過去搶了。

  楚秋水不禁有些無可奈何,道:“你先說,你說完我再給銀子。”這旁邊潑皮自然是潑皮慣了,“哄”一聲大笑。

  這潑皮卻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指著楚秋水懷中的那個袋裝的小荷包道:“把這些都給我,我就全說。”

  楚秋水眉頭大皺,心想:“這些銀子賺的不輕鬆,自己也是要耗費不少時日,豈能隨便送人,但若是用強,欺負一個不會武功的人,又有違俠義之道……”

  這般左思右想正猶豫間,曆毋寧早已聽的早已不耐煩,一伸手就已扭住了這潑皮的胳膊,微一用力,輕巧巧就將人撅了起來,一隻胳膊哪能扛得住一個人身體的重量,隻聽得“喀拉”一聲,這潑皮得胳膊被撅斷了。

  這潑皮平素欺侮人慣了,哪有人欺侮他,這般疼痛哪裏能忍受的了,張嘴慘嚎起來,一幹潑皮見曆毋寧二話不說上去就動手,也大喊大叫壯起膽來,有人舉起了扁擔,甚至有人摸出了刀子。

  曆毋寧冷笑一聲,看也不多看一眼,照著旁邊欺近身的一個潑皮,兜著屁股給了一腳,這位還沒弄清楚怎麽回事,卻是騰雲駕霧一般摔了出去,由院內滾出院外頓時斷了兩隻手。

  那邊廂聞訊趕來不少村民,聽到“地痞流氓”之罵,又看潑皮手臂被扭斷,都沒做聲,個別還笑了起來起來,顯見的是厲毋寧替他們出了氣家訓了這幫人。可見這幫潑皮平時也是沒幹了什麽好事。

  楚秋水看到這種場麵知道在客氣也就沒什麽作用了,腰間發力踏上一步,看著這潑皮淡淡道:“小子你還疼嗎?不疼得話,現在你可以說了嗎?”

  這潑皮一隻胳膊被撅斷了,更是劇痛難忍,不是害怕早已昏厥了過去,此時膽戰心驚,兩腿發抖哪裏還能走得動,嘴裏一股勁的顫聲道:“好漢,大俠……饒命……”

  曆毋寧厲聲喝道:“不想在斷胳膊的還不快說?”

  這潑皮嚇得渾身發抖,澀聲道:“那天,我和幾個村裏的人到樹林裏麵那頭閑逛,看見了一對男女,長得實在是漂亮,我們忍不住便上去調戲了……”

  楚秋水插話道:“那個男的是不是個子很高,走路器宇軒昂,女的長相非常豔麗,非常好看,一雙眼睛卻是藍汪汪的,不是中原人?”

  這潑皮不做聲的連連點頭,道:“原來您已經見過他們了。”

  楚秋水卻問道:“你在哪看到那對男女的,快說,快說?”

  這潑皮道:“就前邊樹林的深處,前後沒村沒地的,男的擺了個木頭桌子賣水,每天也可賣的幾文。

  楚秋水忽然想起一事,道:“那個男子,可是撐著拐杖,不能行走?”

  潑皮搖頭道:“不是……那個男的不但不拄拐杖,走路相當瀟灑”又張嘴正待說話,想辯解討好幾句,嘴剛張開,話未出,分明就站在自己眼前的兩個人竟不見了,潑皮嚇得麵如土色,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心道這下應該改邪歸正做個好人了。

  那夫婦二人正是像極了路長風和胡蜜姬,楚秋水、曆毋寧腳下生風,急急往那邊走去。

  楚秋水一麵飛奔一麵問道:“你說那人是不是路長風?”

  曆毋寧搖頭道:“路長風當日受夜帝寒冰掌所傷,受傷極重,筋脈熱血上行,不能下流,按說不可能恢複得如此之快,不但能站起,武功也回來了。”

  楚秋水沉吟道:“不是路長風,又是誰有這本事,輕輕鬆鬆一指降伏這般潑皮眾人的?”

  曆毋寧搖頭道:“這就不清楚了。咱們片刻不就到了,一看便知。”

  二人加了把勁,楚秋水性子再好也是按捺不住,索性施展起輕功,衣袂飄飄。

  厲毋寧是使出了渾身的勁,方追趕的上,心下自是對楚秋水輕功打心底佩服,逍遙派的武功也的確是非同小可。

  兩人轉眼已到這潑皮所說之地,地上種著些尋常的莊稼作物,桌上擺著些各類果蔬。

  楚秋水陷入了深深的思索:“有這般武功的人當真是鳳毛麟角,聽潑皮說出此人身材高大,如此應當隻有路長風一人,但路長風怎能如此快恢複武功?他武功恢複了,為何不回洛陽大理寺?”

  遠處曆毋寧喝道:“快看,這裏有座小茅屋!”

  楚秋水慌忙趕去,然而裏頭什麽痕跡也沒有,早已經是人去屋空了。

  陽光的最後一抹餘暉,正照在木屋後、水杉的門廊上,照得廊外那幾根陳舊的木柱,也仿佛閃閃的發出了光。

  七月的晚風中,帶著從遠山傳來的木葉芬芳,令人心懷一暢。

  江輕霞沒有說話,陸小鳳也沒有開口,他似已發現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客人。不受歡迎的客人,就最好還是知趣些,閉著嘴。

  樹林寂寂,看不見人,也聽不見人聲。這裏本就是個寂寞的地方,寂寞的人本就已習慣沉靜。

  楚秋水忽然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現在總算明白了一件事!”

  厲毋寧道:“什麽事?”

  楚秋水道:“你的確有很多辦法!”

  厲毋寧承認:“不是我有很多辦法,是因為我出身綠林見慣了許多出爾反爾!”

  楚秋水沒有說話,看著天陽透過樹林灑下來的空襲就像金絲一樣,心裏充滿了歡愉:“我也喜歡這地方,將來我說不定會在這裏住下來的!”

  厲毋寧哈哈大笑道:“這地方不但人好,天氣好,就是沒有酒喝沒有好菜吃,人妖住在這個地方還是要有很多銀兩的,普通人住不了的。”

  陸小鳳道:“我若接不住你那一劍呢?”

  楚秋水淡淡道:“普通的生活其實也沒什麽不好,可惜我是楚秋水!”

  厲毋寧苦笑道:“你就不是楚秋水也不太可能過普通生活的,人耐不住寂寞的!”

  楚秋水也是苦笑著道:“我這才經曆了這麽點事情,就已經厭倦這種江湖了。”

  厲毋寧道:“我們帶著劍,劍就是江湖,我們就走不出去!”

  楚秋水道:“不錯,路長風也不能過這種生活,他有一身好武功,一個大理寺卿的職位,他在其位就要謀其政。人活著就要有所為,有所抗爭。”

  厲毋寧忽然發現楚秋水、駱冰和自己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他們都是非常認真活著、非常驕傲的人。他們對人的活法,看得都不重——無論是別人的活法,還是他們自己的,都完全一樣。

  他們大大部分還是別人而活,因為他們的活法,本都是讓別人少更多的麻煩。

  楚秋水忽然覺得這個淒涼而空曠的樹林讓自己嗓子癢了起來,放聲高歌:“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這是唐人王之渙的名句。

  “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欲窮千裏目、更上一層樓。”他又在唱勵誌的悲歌,唱完了一首,又唱一首,好像嗓子癢得要命,這也是王之渙的名句。

  灰暗的樹林裏裏靜寂無人,隻有一座看起來還是比較新的小木屋。

  灰白色的木板似乎還散發著淡淡的木料的香味,隻有一件看起來好像是綠色裙子的已經爛了的外衣斜掛在木屋外邊的吊繩上,吊繩下除了吊著這麽一件女人的破衣服還有一個很舊的氣死風燈,發出白白的光。

  燈籠不停的在夏風中搖晃,仿佛像個老人一樣在歎息,歎息著這世上為何會有那麽多人願意為了女人赴湯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