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迷霧重重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511
  歐陽清星夜兼程,拚命趕回。

  大理寺外威嚴的大門處兩個氣死風燈還在照著,室內的燈火熄燈已久,一眾衙役和捕快都是睡熟了,敲門自然會吵醒眾人,隨手輕輕一躍,站在了牆頭。

  牆頭高丈餘,站在粉的雪白的牆頭上,大理寺的院落自然可以一覽無餘。

  自高處而望,大理寺中院落裏還有一處燈火,卻是平時關押女子囚犯的地方,現如今小月卻在哪裏住著。

  歐陽清辨出方位,心道:“是小月的房間!這麽晚了,她還沒睡?”

  一個“大鵬展翅”翻到了地麵,幾步奔到小月房前。

  房中燃著馬燈,將小月娟秀的體態映在窗上,走來走去的體態甚是嫵媚動人。

  歐陽清隻覺口幹舌燥,不及在想,自己掉回頭向自己的寢室走去。

  歐陽清回了房,點上了牛油巨燭,桌子上壺裏的開水甚燙,泡了壺新來的黃芽,一大口滾燙的熱茶下了肚,心裏似是卸下了千斤包袱,大感輕鬆。

  坐在床上,拉過一床被子墊著腰,滋滋然想起小月秀美麵容,又覺遺憾,可要說再去小月房中一訴衷腸,那是萬萬不敢,大理寺副卿並不能隨意出入家眷房中,隻得在房中坐臥不安。

  正自心頭焦躁不安,忽聽得“咚”一聲輕響,小月柔美的聲音輕輕在門外響起:“歐陽大哥,你回來了?睡了嗎?”

  聽見小月輕喚,歐陽清隻得低低“嗯”了一聲,小月聽他答應,便推門而入。

  就在此時,一陣涼風吹入,歐陽清意識也是一清,猛然反應過來:“小月來了!”大駭下,一掌拍出,這小小油燈自然立時熄滅,房中一片漆黑。

  小月剛踏入房中,見燈光滅了,她手中雖持燭台,但看不見屋內,愣道:“歐陽大哥,怎麽了?”

  歐陽清支吾道:“我……我不小心碰翻燭燈了。”

  小月輕聲道:“嗯,不用擔心,我帶有蠟燭。”

  那知小月在前,後麵卻有個黑影跟在後麵。

  黑影漸漸走近,歐陽清警惕之心頓起,見他帶了個青銅麵具,便道:“閣下是誰?何以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那人微微一笑:“在下天魔。”

  歐陽清心中自是大駭,一提氣,丹田內卻是空空蕩蕩,毫無真氣可言,心中大叫不妙,麵上強自鎮定,不露聲色。

  歐陽清心頭一寒,道:“你我素無來往,今日閣下來我大理寺有何貴幹?”

  天魔淡淡道:“閣下不必再裝了,你已中毒,我早已放在小月所持蠟燭中,若非如此,必定刀光劍影一番,想來也無法叫兄台歇息片刻。不過請放心,在下絕無惡意,隻是想來說一番話,說完就走,絕不停留。”

  歐陽清心想:“說話就好,說話我就有時間逼住藥性,恢複幾分功力。現下要是動手我哪裏有打架得份,隻有納命的份!”

  當下不動聲色道:“閣下請說,在下洗耳恭聽。”

  天魔道:“眼下路長風身敗名裂,被天下英雄追殺,駱冰不會久居大理寺,現在大理寺可說隻服從兄台一人。大理寺內高手眾多,能人自然更是無數。歐陽兄何不與我共戰一番大事呢?”

  歐陽清心思敏捷,一顆快要跳出腔子裏的心又放了回去,知道性命無虞,那就無礙大局,緩緩道:“這件事事關重大,我還要細細考慮下,要和文星、冷棄、三人商量商量,不能現在定奪。”

  讓歐陽清加入魔教那是萬萬不能的,歐陽清無論再怎麽貪圖享樂,家風門風尚在,此話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天魔笑道:“我若是告訴你,傳你一門內功,你一定能壓服駱冰、路長風,你又怎麽想呢?”

  歐陽清奇道:“你開什麽玩笑?”

  天魔淡淡道:“用飛魚劍和“夜帝寒冰掌”兩樣至寶開玩笑的人,恐怕還沒有罷。”

  歐陽清一怔,看著天魔隨手拋向桌子上的包袱,小月不做聲去把包袱給解開了,裏麵赫然擺著一柄黑黝黝的寶劍。

  一陣喧鬧聲將昨夜醉醺醺的駱冰驚醒,朦朦朧朧中他睜開眼,天已大亮了。

  酒店中一大早就坐了不少喝早酒的人,黃河以北的人大都有喝早酒的習慣,一碗早酒下肚一天都暖洋洋的,聚在一桌在高談闊論。

  駱冰感覺非常奇怪,心裏道:“這些人都帶著長條的包袱,裏麵裹著刀劍,說話大都操著外地口音,應該不是本地武林同道,顯是外地的武林中人,這麽早來吃早酒,多半是昨晚連夜趕來的,看來洛陽城內出大事了。”

  隻是不知道有什麽大事,是不是驚動了天庭,駱冰憂心忡忡,拿起酒碗的手不禁放下了,靜靜的聽著外麵人說話。

  “砰“的一聲,一名矮胖男子重重在桌上擂了一拳。這人一口濟南官腔,拳腳粗壯看樣子是山東八極的門人,一拳砸出桌上碗碟隻飛,湯水四濺,桌上人卻不以為意。

  這黑胖男人長歎道:“近日聽到大理寺卿路長風打敗黑道劍聖,屠殺百餘武林同道,其後更劫鏢殺人,惡行累累,實在叫人不敢相信。”

  上首的一名中年男子也道:“有誰能相信!當年路長風追蹤千裏,終於將十二連環塢的惡魔老七正法,肅清正道,當真叫人佩服。想不到一代英豪,竟毀在一個女人手裏,唉……紅顏禍水啊!”

  駱冰聽他們這般說法,心裏“咯噔”一下。

  鄰桌也是一張棗木製成的八仙桌也坐滿了人,個個麵容粗豪,其中一個黑瘦漢子喝下一大酒,懶洋洋道:“路長風是公門中人,本就不是個好東西,現在終於露出真麵目,實在該殺!”

  駱冰聽他這般說法,眉頭大皺,隻是想多打探些消息,這才忍住不答。

  那矮胖漢子似也要說些什麽,但終於止住了口,連連歎氣,似乎談及公門大是止禁的話題,雖然幾人可以牢騷幾句,卻是立馬不在往深入裏說。

  駱冰再也忍不住走上前去,衝著矮胖男子作了一揖,道:“請教尊姓大名。”

  那人站起身拱手道:“在下斧頭幫幫主馮樂天。”

  駱冰點了點頭,問道:“敢問馮兄,諸位可是來尋路長風麻煩的嗎?”

  馮樂天歎了口氣,道:“不錯,這家店裏的所有朋友,都是來……主持正義的。咱們乃是應嶽之邀,特來看江湖正義之舉……”

  駱冰忍不住動容道:“五嶽?莫不是當年鐵摩勒的五名朋友?”

  那名黑漢子截口道:“除了他們還有誰?不過他們邀約的可是咱們崆峒這樣的名門正派,不是斧頭這些隻會打家劫舍之末流!”

  言語之間頗見傲氣,手一揚,大有“天下英雄,舍我其誰”。

  矮胖子想必對崆峒有些忌諱,眼睛裏冒出火來,胡子都立了起來,卻終於沒有發出來,自個端起碗酒一口幹了。

  駱冰立在一旁,冷笑道:“崆峒是名門正派果然好武藝,不知道閣下叫什麽名字?”

  崆峒派有人笑道:“連咱們大哥名字都不知道,還出來混什麽?快滾回家去吧!”

  黑漢子挺著脖子撅著腦袋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趙天霸是也,你這小狗也配問我老子名姓?哼哼,老子既然告訴了你,現在你就得恭恭敬敬磕三個響頭!”

  眾人隻覺眼前一花,黑漢子腰間的鬼頭劍卻是不經意間已經給拔了去。

  駱冰舉起鬼頭劍,左手二指拈在劍脊上,真力貫入雙臂,一尺許長的精鋼長劍竟緩緩被他拗彎,這柄劍看起來像劍重量卻比一把刀還要重,舞起來都是很吃力。

  崆峒見駱冰不動聲色,卻是這般武功,均是大感失色,知道高手眾多。

  駱冰淡淡道:“你告訴了我名字,我也該告訴你。在下姓駱,司職刑部副統領,官居朝堂從一品,順便大理寺副座。”

  然後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見了,這次便過,下次再亂說話直接辦你們擾亂”。

  崆峒眾人聽他就是大理寺駱冰,一時噤若寒蟬,在場諸人不再胡言亂語。

  駱冰冷然道:“各位可以回去了,請轉告五嶽,大理寺不僅要管。而且還要將你們說的路長風江湖一案管到底!”

  眾人聽得此話,均都不解,麵麵相覷。

  江湖的事情一向江湖解決,還從未聽說大理寺解決江湖糾紛,難道以後殺人放火要通知一聲。

  駱冰寒聲道:“還不快滾!”

  崆峒派、斧頭幫都變了臉色,紛紛從店中跑出。

  一時店中空空如也,安靜了不少,駱冰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忽聽背後傳來女子笑語:“就知道捏這些軟柿子,忒也沒用了。”

  駱冰不回頭,慢聲道:“不吃早飯,你跑出來幹什麽!”

  楚秋煙“呸”了聲,將一張紙條放在他麵前,駱冰見上麵寫著:“有事暫離,武當重見”,奇道:“楚秋水走了?”

  楚秋煙點點頭,埋怨道:“他總是這樣,總說有事,總是不告而別……”

  駱冰笑笑道:“我們早晚都當去趟武當。”

  說罷,拿出紙筆寫了封信,告訴歐陽清慢慢找尋路長風不要著急,我要去武當一趟。

  兩人向南,一路向武當山行去。

  楚秋煙見駱冰一路情緒不高,沉默寡言,似是心有牽掛,她素來敏感,便道:“駱大哥,你是在掛念路長風嗎?”

  駱冰點頭道:“不錯。江湖傳言,路長風殺傷了三百多名正道人士,而且其中百多條人命,並非是恩怨仇殺,而是為了紅貨。這番下來,路長風可說已成武林公敵,天下人人得而誅之。大理寺的招牌怕也抵不住他的性命。”

  楚秋煙搖頭道:“路長風並不是殺機重的人,公門中人明哲保身哪來那麽大的殺機。有個胡蜜姬行走江湖也是不便。一個青年女子,最不願見到情郎滿手鮮血,路長風念在她的份上,也不至於下如此毒手。”

  駱冰擺擺手:“胡蜜姬和你不同,她是有來頭的人,說不定,路長風殺人就是她挑撥教唆的。我現在,隻怕路長風當真入了魔道。”

  楚秋煙輕笑道:“你多慮了,我見過路長風,他為人很正派的!”

  駱冰肅然道:“你知道天魔嗎?”

  楚秋煙點點頭:“似乎聽你說過,好像很有威勢的,怎麽?”

  駱冰眉頭緊鎖:“十幾年前,天山派曾發生一場內亂,派內有人誤殺了當時公認第一高手——天痕子的家人。天痕子憤怒欲狂,卻又尋不得真凶,定要殺有嫌疑的師兄弟。”

  楚秋煙截口道:“那又和路長風有什麽關係呢?”

  駱冰道:“當時天痕子不僅是綠林第一高手,他一怒之下,要將天山滅門。好在此刻,路過的我師父,遇上了兩人大戰一場。”

  楚秋煙眼睛一閃一閃,問道:“你師父贏了,對吧?”

  楚秋煙“嗯”了一聲,又問道:“那和路長風……”

  駱冰道:“路長風劍法精深,本是紅線女俠的劍法,但是路長風卻又有些天山劍法的影子。現在最擔心的就是,天痕子會不會就是天魔,抑或是沒死的獨孤玲瓏?”

  楚秋煙當場愣住,良久才道:“應該不會吧……可如果真像你所說,路長風走邪路就不足為奇了……你有什麽證據嗎?”

  駱冰皺眉道:“證據自然沒有,但你聽我的推論。我……”話未說完,忽覺身下馬一晃,劇痛跳了起來,倒了下去,楚秋煙的馬也是這般。

  此時兩人離洛陽已有些遠,路兩旁盡是野蒿。

  駱冰道:“莫非地上有什麽毒蛇毒蟲?”足尖在馬蹬上一點,遠遠跳開。

  楚秋煙看他如此謹慎,自是更加小心,腳尖一彈人向後飄,隨馬落下。

  駱冰道:“小心地上!”

  楚秋煙低頭望去,立刻“哎喲”一聲尖叫,麵色便作慘白:“七巧童子的五毒!”駱冰撥開草叢,快步趕來,隻見地上散落著青蜈蚣,綠蟾蜍,黑蝮蛇,顯然劇毒無比。

  駱冰心道:“剛才馬被蛇咬後尚且立時斃命,何況人?”一時大為緊張,揮劍將幾條蛇都斬成兩段,回頭問道:“蛇咬在你哪裏了?”

  楚秋煙臉色發白,牙關緊咬,指著左腳腕,已說不出話來。駱冰趕忙解開她鞋襪,見腳踝處兩個蛇牙痕宛然,心道:“毒蛇才會留下牙印,看來有些麻煩了。”此時已顧不上男女之嫌,伸嘴替她吸出些蛇毒,待得血液變回鮮紅,這才轉而手按她背心,運功療毒。

  才過片刻,駱冰嗅得腥風大作,中人欲嘔,耳中更是不斷傳來“窸窣”之聲,心頭微有懼意,直起身來,長劍掃動,周遭野草盡都被切斷,地麵情況,也看入眼中。

  這一看,幾乎讓駱冰嘔了出來。四周已聚集了無數的蟲和青蛇,不知幾千幾萬條,數也數不清,都繞在駱冰身外,“嘶嘶”作響。

  駱冰頭皮發麻,隻得將楚秋煙負在背上,左手緊捏住她腳踝傷處上方,右手握劍,便要殺出去,不料手腳竟有些發軟,頭重腳輕,心知是適才替楚秋煙吸蛇毒時,自己不慎咽下些許,此刻已然毒發了,趕忙運功壓製。

  但眼前無數毒蛇在前,又如何抵擋?

  眼看茫茫蛇陣,駱冰心亂如麻,當下之厄,隻怕是他人生中最危險、最艱難的一次,應對稍有不當,自己和楚秋煙都要喪命於此。反複思量,駱冰一咬牙,從懷中取出了火折子,劃著了周遭野草。他知曉若是在這齊腰深的草叢中亂竄,那便是必死之局,唯有借大火之勢驅趕毒蛇,才有一線生機。

  火勢一起,毒蛇紛紛避竄,駱冰潛運幾番內功,與體內蛇毒反複爭鬥,可任他費盡力氣,也隻是能將毒素逼至掌心,驅出體外卻總是差之一線,眼看時間點滴消逝,楚秋煙傷勢拖不起,火勢更加拖不起,隻得再將楚秋煙負到背上,死死扣住她環跳穴,腳下加勁,向外奔出。

  風一起,火焰立成漫天之勢,駱冰幾難以呼吸,眼前的空間似乎也被烘烤得有些扭曲,看不清方向,向著洛陽方向一路狂奔。

  地上眾多毒蛇也失了威風,在火焰的威懾下四處亂竄,大都化為灰燼。

  空中一時又傳來蛇肉的香味。

  當下將楚秋煙裹在外衣下,深吸一口氣,直衝入了那無邊無際的火海中。

  一入火海,駱冰立時覺出滾滾熱浪鋪麵而來,頓時間須眉皆著,身體裸露的皮膚灼熱難當,連鞋子都要燃起,若非他一心要救出楚秋煙,生出無邊勇悍之氣,隻怕便要打退堂鼓了。

  隻見熊熊大火中,駱冰便如一道疾電,將火焰分成兩片,身法之快,當真匪夷所思,若不是這般生死關頭,他也決計無法爆發出這般能力。

  隻是火焰之中難以換氣,駱冰速度雖快,但卻僅能堅持一息,這口真氣衰竭之際,便是他與楚秋煙喪命之時。

  然而一夫拚命,萬夫莫當,駱冰奔出近一裏,已遠遠望見一座石山,真可謂活命之地,心內狂喜,忍不住換了一口氣,立時覺得似乎吸入了一條火龍,胸口熱辣辣的,駱冰暗叫一聲不好。

  這一口煙氣吸下去,小腹內都是火辣辣的,火勢已漸漸偏離卻也是無事了。低頭看看楚秋煙的臉色不再有淤青之感,知道毒性已經給吸出來了,卻是不敢再走遠,又往洛陽方向而去。

  一路都在想,七巧童子不再貴州來洛陽做什麽?傳聞不是死了嗎?怎得這麽多五毒出現,又來一個使毒得高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