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駱冰其人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077
  上午,有風,春風溫暖的撫摸著行人的臉,就像那情人溫柔的手。

  駱冰大步向前,穿過幾條青石鋪成的小道,便來到洛陽的東麵集市。集市人來人往,小商小販的呼喝之聲不絕,各種物資用品也是琳琅滿目,顯見的安史之亂後的繁華。

  日正時分,更是擁擠不堪,駱冰心中焦急,腳下卻難再快半分。

  他直花了一個時辰才從東郊的大理寺趕到西郊,匆匆進了家酒肆,外麵一根旗杆,幾個濃墨潑成的龍飛鳳舞的幾個大字:文心酒舍。

  駱冰毫不停留,大踏步向著裏間。

  翠藍色的門簾掀開,裏間卻坐著一黑衣女子,黑色的布袍,黑色的麵罩,桌麵放著幾個精致的小菜。

  一碟風幹銀魚、一碟火腿五方、一碟飛眼豆腐、一碟酒醉花生,黑衣人正輕輕咀嚼著銀魚,其他菜似乎未動過。

  駱冰一見那人,躬身行了一禮:“不知師叔駕到!實在抱歉,我來遲了。咱們多久沒見了?”

  黑衣人也未說話,指著對麵的凳子說道,請坐,不要客氣,聲音溫婉,原來是個女人。

  駱冰恭恭敬敬的道,不知道師叔可要再添幾個風土的菜?

  黑衣女子笑道,還有什麽實令的拿手好菜,有的話就嚐幾分。

  駱冰應聲道,好。

  轉過身來走到櫃台前,台前的老板娘卻赫然正是昨日動手的紫衣女孩。

  駱冰神態謙恭而又尊敬,仿佛換了個人。

  “小師叔如果還有拿手的好菜請再上幾份”,那紫衣少女楚秋煙看了看駱冰就又走到後堂去了。

  駱冰這時才方始回來落座。

  黑衣人拿起桌上一個精致的瓷瓶給駱冰倒了杯酒,看了看他:“確是有好幾年沒見了。你師傅現在估計怕是在裏麵早死了吧!”

  死字說出來,在她眼裏在是稀鬆平常不過。

  駱冰非常恭敬的推開開酒杯:“昨日一夜今天一早已經喝了不少酒,我平時雖是無酒不歡,但在師叔麵前還是收斂的好,免得誤事。這洛陽現在也是凶險萬分,師叔怎的此時來做什麽?”

  黑衣人輕輕的說道:“我本無意在踏足中原,更是對打打殺殺毫無興趣,奈何你小師叔非要重見天日,見見世麵,原本我想找個幽靜的地方,隱一隱就且過了”。

  駱冰正色道:“如此當然甚好,還來這俗塵趟這趟混水幹什麽?”

  門簾忽的一動,紫衣少女楚秋煙端著一個托盤盈盈走入。

  托盤裏放了二個小盞的小菜,二碗飄著撲鼻香味的牛肉麵。

  駱冰接過一碗,把小菜往碗裏一倒,呼嚕呼嚕吃完了,用衣袖抹抹嘴,楚秋煙抿著嘴卻是沒笑出來。

  “小妹,你小師侄的功夫進步了沒有?”那黑衣女子瞧著楚秋煙說道。

  “姐姐,小師侄的武功並無多大進步,想來悟性如此,我師伯一生拚命練武不也就是那個樣子嘛!”

  楚秋煙到也不客氣,駱冰的武功五年前就已經這樣了,駱冰自己也知道這身武功怕不是再難上一層樓了。

  隻見楚秋煙重重將令外一碗往桌上一擱,震得桌上的杯碟一跳,忿忿道:“姐姐你答應過我什麽?是誰說前夜絕不會以身犯險?是誰說說話不算數回來要挨打?”

  原來前夜和路長風交戰的正是紫衣少女楚秋煙的姐姐。

  駱冰皺眉道:“小師叔你就莫要再給我添亂了,路長風的武功也是非同小可……”楚秋煙氣道:“非同小可?姐姐說她三十招之內就可取他性命!”

  黑衣女子道:“我不喜歡殺人,看見血更是惡心,也不知道你師伯用了什麽法門讓我的功夫修為的這麽高!”

  她卻不知,武功修煉一道,越是至誠至真越是最好,心無旁騖的修煉,武功進境真是連自己也不知道。

  武當掌門窮極一生修煉武當武功,卻也隻是名噪一時,被別人推舉為天下第一,離他這個妹妹的武功都是不如。

  楚秋煙卻撅起了嘴:“我不管,我就要找些高手來比試比試!”

  黑衣女子這時皺了皺眉道,妹妹莫要胡鬧。

  楚秋煙似乎對她姐姐頗為尊敬,頓時攏手走了出去,沒再說話。

  駱冰頓時長出了一口氣,背上的壓力立刻沒了。

  黑衣女子又皺了皺眉說道:“扶桑這些人過於嗜殺,並不成氣候,人數也少。過段時間你找機會把這些人全出去了吧,非我族類,其心必異說的還是沒錯”。

  駱冰說了句:“是”。

  駱冰接著道:“這些人什麽來頭?真的隻是扶桑浪人麽?怎會如此血腥?再不及時處理隻怕皇上都要坐不住了。”

  黑衣女子歎了口氣,“他們都是我丈夫以前的手下,可惜我丈夫去世後,他們越來越無法無天,我本來好意收留他們免得流浪之苦,結果苦的卻是百姓,哎!”

  駱冰這才知道,師傅閉宮之前說他有兩個妹妹掛念不下,一個師叔嫁給了天魔教副教主春日永信,遠渡重洋,帶著年幼的小師叔去了扶桑。

  師傅說春日永信實是練武奇才,不管什麽武功都是過一眼就會,想來此言不假。師傅閉宮之時曾托師叔來見一麵以敘舊情之苦,自己那時還小,也就是那時才見得師叔一眼,可惜並未深交。

  自此師傅閉宮不出,也不在吃飯飲水,也不準人去看他,想來已是仙逝了。

  駱冰看師叔精氣內斂,說話柔聲細氣,在中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功夫了。

  想起師傅,駱冰一臉悲戚,苦笑道:“師叔你大可放心,隻要小師叔不要動不動就殺人,當勞什子的什麽山寨寨主,那是平安過了。”

  黑衣人也是默然,想來對自己妹妹的調皮搗蛋也是心知肚明。這楚秋煙從小受春日教導,武功精純,春日一身好武功在自己妹妹身上傳承了去。

  才十五歲的年齡已是打遍扶桑無敵手,應把扶桑三島的島主,邊淳活活幹趴下,自己小小年紀當了三島島主,很是威風。

  姐姐不管不問這些練武之事,春日看到妹妹武功日益精進卻是開心,誰能管得了她?

  春日武功源自天魔教左判官巴爾金瀟,劍法來自於扶桑甲賀,天山一役春日遁逃,其他魔教盡皆赴死。逃亡路上遇到楚秋雨,不知怎的楚秋雨喜歡上了春日,二人居然帶著年幼的妹妹去了扶桑。

  楚秋煙年齡尚小,除了內力不濟,招數之精妙就算鐵摩勒複世也得翹個大拇指。

  黑衣人道:“你要我不要去找大理寺的人?”駱冰點頭。

  黑衣人頓了頓,然後說道,據說魔教教主拓跋並未死,正在物色人選,想要在一統魔教,你們自己可要盡量小心些。

  駱冰驚奇道:“你怎麽知道……?”

  楚秋雨緩緩說道,春日永信絕不會自殺,更不是病死,而是離奇死亡。能悄無聲息的將春日殺死的隻有拓跋,再加上當日雖然傳說拓跋身死,最後卻並未找到屍首,我更深信不疑。

  駱冰摸摸下巴,額頭冒出了冷汗道:“拓跋玲瓏如果還活著現在也該有七十多歲了吧?一來我聽說西域樓蘭外的山中藏有天魔功秘籍;二來呢,拓跋玲瓏難道能夠長生不死?”

  楚秋雨的臉在麵紗下麵,看不清表情,過了半響她才緩緩的說道:“本來我也不信,春日死的時候,手裏卻牢牢的抓著一個衣角,那衣角的用料和漿洗既不是中原的做法也不是扶桑的做法,而是來自於塞外的幹漿布料法,所以我才懷疑了起來,這次我就是想查探這些事情。本來想試試大理寺的探案能力,不成想卻弄出了命案”。

  “那個衣角上有股淡淡的香味,那個香味隻有拓跋玲瓏那樣的人物才能有的獨特香味,香料非常珍貴,用的是樓蘭甘草熬製的,據說整個西域樓蘭沒十年才隻能有十顆。”

  楚秋雨見駱冰目光閃動,續道:“近些年,中原武林人士或多或少都被莫名的收買,不少我身邊的人也為收買,旁人隻道我被蒙在鼓裏,其實我心中早已知曉“。前些日子,我到大內查探在曹永民的書房中找到了一份名冊,我記了一份,以此名單為線索,從中找出了幾個人,楚秋雨說到這裏,沒有在說下去。

  駱冰卻奇道,這些名單有什麽用?

  楚秋雨看了看他,緩緩說著,這些人居然全部都是大理寺的衙役,隻是彼此並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和事情,共同的身份就是大理寺的衙役,他們和曹永民都是單線聯係。

  我本以為路長風也是曹永民的人,卻不想路長風是曹永民欲除而快之的對象,他來大理寺還沒多久,並不知旁人身份,並且口碑甚好,我有心助他,是以前夜生死大戰,死的都是被列入名單的人馬,名單上的人死得幹幹淨淨,徹徹底底……

  緊接著,歐陽清聯合趙濤來攻我,我以為歐陽清久負盛名應該武功不差,哪知道歐陽清武功會那麽差,真是不堪一擊,大理寺也是徒有虛名。。。。。。。

  駱冰隻聽得目瞪口呆,過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半天才反應過來:“這……難怪今日曹永民來尋我們的晦氣……。”

  楚秋雨慢慢的說道:“路長風的武功頗有紅線女當年的痕跡,我不是很敢斷定武功路數,但是他和紅線女的淵源一定是有的。”

  駱冰見楚秋雨終於說及武功,忙追問道:“紅線女有什麽武功?”

  楚秋雨笑道:“紅線女本出身風塵,後遇峨眉本因大師,傳她一身峨眉武功。紅線女紅塵心意已決天資過人,本因傳她武功不過一載,紅線女的武功卻已超過本因師太。本因便告訴紅線女峨眉的武功心法盡在峨眉山縹緲穀,有緣者而得之。”

  駱冰奇道:“本因不是也死在了安祿山的手下了嘛?“

  楚秋雨點點頭,原來安史之亂開始,中原武林奮不顧身刺殺安祿山,最後全都铩羽而歸,雖死傷眾多,安祿山也大為震驚。

  紅線女跳入縹緲穀後,三年而無蹤跡,眾人以為死在穀中,卻不料紅線女參悟透了峨眉的武功而終於出穀,遍尋師傅而不得,最後方知死在安祿山帳下。殺死本因師太的便是五嶽散人。

  駱冰沉默片刻,恍然道:“原來是他們!這五嶽散人,當年曾追隨鐵摩勒,後來天山一役,鐵摩勒身亡,他們殺出包圍,也退隱江湖。”

  紅線女當年路遇鐵摩勒,曾傳授過鐵摩勒心法,發現鐵摩勒實是練武奇才,便悉心傳授了三天。當年大俠南霽雲找鐵摩勒刺殺安祿山,紅線女發現南霽雲武功太差,號為大俠,本事還是差的太遠,便也傳授了南霽雲三天,這之後南霽雲實力更上了幾個台階,鐵摩勒也被尊為武林第一。

  等到二人聯手北下尋找安祿山,發現安祿山已經被他兒子安慶緒所殺,南霽雲便跟隨張祿抗敵而死。

  鐵摩勒回到了武林做了大俠。

  駱冰點頭道:“五嶽散人的武功,不知究竟有何玄妙?”

  楚秋雨從桌上拿起一隻筷子,手腕不抬,以拇指、食指指尖拈住筷子,以筷作刀,劃出幾招,大刀圈套小刀圈,刀圈越來越密,攻勢越來越綿,看的駱冰目瞪口呆。

  駱冰苦笑了一下,道:“這一招,我怕是接不了三招。”

  楚秋雨手指微顫,筷尖向左側輕輕巧巧地劃出幾個圓圈,筷轉無妄位,此時筷子和手指已成一體,再也分不清那個是筷子那個是手指。

  楚秋雨慢慢的將筷子又放到盞子上。

  緩緩道:“以我之見,路長風的掌法和當年紅線女的峨眉混天功,倒有三分相近,看路長風的長相也像極了大俠南霽雲。”

  駱冰這才吃了一驚。

  楚秋雨又搖了搖頭道:“當世中,與鐵摩勒有過百招以上交手的,隻有春日一人,春日一去,天魔武功,更是失傳已久,究竟威力如何,如何修煉,誰也不知!”

  駱冰心道,原來春日和鐵摩勒也過招百餘,他卻不知鐵摩勒見春日目善,有意點化而手下留情,否則豈能過十招。

  駱冰皺眉不語,心中好生奇怪。

  楚秋雨瞧了他幾眼,問道:“你知不知道夜魔其人?”

  駱冰奇道:“夜魔?不是死了二十多年了嘛?”

  楚秋雨輕聲道:“他富有天下,暗中網羅了無數英雄好漢,三十年前天下人雖不知道他,其實天下盡在他掌握之中。二十年前忽的銷聲匿跡,據說是被紅線女廢了武功,而退隱。”

  駱冰眉頭大皺,忍不住道:“夜魔出場,還能有活路?”

  要知道三十年前,隴西一帶隻要小孩子啼哭,告訴他夜魔來了,小孩子都會把頭蒙上,瑟瑟發抖。

  夜魔不止殺人,生吃人心,人腦下酒,當真是魔性大發。天魔教和夜魔比起來簡直就是名門正派。

  武功之高更是駭人,當年少林方丈攜帶十八羅漢去會夜魔,結果連方丈在內無一人而回。夜魔更是囂張至極,直至犯了眾怒紅線女出手,廢去他一身武功。

  楚秋雨笑道:“看你如此害怕,以你和路長風的武功,他遲早會找上你們,意欲收攏。到時候,又是一場腥風血雨。”

  駱冰問道:“夜魔此人,多半是江湖傳聞,殊不可信。”

  楚秋雨還是不徐不急的說道:“怎麽不可信?他來找過我,我會過他!他的武功的確是受過大損,不及他巔峰時期的十分之一,當日他托我辦的幾件事,都是抵禦北麵韃子,想來是洗心革麵了。”

  駱冰有些不耐,道:“師叔理這些神神秘秘鬼鬼祟祟的人做什麽?若當真有俠義事,到時再談也不遲!”

  楚秋雨卻不介意道:“你師傅當年和鐵摩勒夫婦的事,似乎那夜魔也關心得很,遲早要來找你詢問。”

  這邊話音還未落,簾外的楚秋煙卻恨聲道,來了我倒想會會他,哼。

  楚秋煙年齡雖小卻一肚子心事。

  楚秋雨話已說完,不再多耽擱,找了個油紙傘打著轉身離去了。

  駱冰把桌子上兩瓶瓷酒一飲而盡,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楚秋雨找了條被子給他裹到身上,收拾完畢在店外沽酒。

  駱冰大醉一場,直到次日午間方才睡醒,喝了兩碗小米稀飯,與楚秋煙招呼一聲,暈乎乎離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