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詭譎之變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215
  歐陽清叱道:“柳餘情,不得無禮!”

  不料路長風看了半天卻冷言道:“也好,新仇舊恨總要了結。”

  路長風此言一出,歐陽清也不再勸阻。

  歐陽清站在路長風身旁,輕聲道:“駱冰能到刑部副統領,不知武功如何?”

  路長風搖頭道:“不知道。柳餘恨與他似乎是舊仇,彼此必定了解甚深,柳餘恨既然要玩命,至少可以逼駱冰使出看家本事。”

  說話中,駱冰與餘傑望已然交上了手。

  隻見柳餘恨使的是袖裏刺,刺本從峨眉出現,發揚於唐門。

  後流入武林,本來是峨眉女妮用的,體力較差所以創出的刺,招式綿柔,後招陰狠。

  江湖傳言柳餘恨欺師被出唐門此刻看來果然不假。

  駱冰身形展開,竟無意還手,隻是在大堂之中轉起了圈子。

  柳餘恨武功以狠著稱,輕功非其所長,此刻尚未使出看家的唐門暗器出來,而駱冰身形進退如風,不出招隻逼招。

  路長風一看就知道柳餘恨差的不是一星半點,隻是駱冰未出殺手而已,似是對在大理寺殺人有些顧慮,不然就是十個柳餘恨也是斃命了。

  如此交手十餘招,駱冰一招未還,柳餘恨顧忌之心漸去,招式漸轉犀利,攻多守少,甚至連出險招。

  但又豈能碰到駱冰的半點衣角。

  武功差的一眼看上去,駱冰已是必敗之局,好像竟無力還手,隻是靠著迅疾的身法,勉力支撐。

  冷棄在一旁看著,已是大搖其頭,低聲道:“什麽刑部高手,不過爾爾。”

  歐陽清眼睛仍是看著場上,口中卻道:“你不懂!駱冰隻是不願意在大理寺開殺戒而已,你那點武功在駱冰麵前走不過半招!”

  柳餘恨自是聽不見歐陽清的話,見駱冰隻是躲閃,並不出拳腳,當下定定神,將自己幾十年的武功索性全部使了出來。

  堂上頓時刺光閃閃,寒芒吞吐中,圈子越放越大,逼的另外二人不住後退。路長風卻如沒事人一般,背著雙手冷冷的看著牆角的蜘蛛網,似乎對二人的武功毫無興趣。

  柳餘恨這樣出了二十餘招,心下已是很不耐煩,焦躁之色漸上眉頭。

  右手刺一招“撥雲見日”,左手一閃,一枚鐵蒺藜便打了出來。

  駱冰還是冷笑一聲,左手翻出一式“小天星”,將那枚鐵蒺藜彈了出去。右手抬手徐徐前推“清風拂柳”正是武當正宗的拂雲掌。

  內勁逼出,掌勢雄渾至極,柳餘恨如何抵擋得住?

  向後一縱,口中大喝一聲,左右手連翻,眾人鼻中隻聞得腥臭之氣,耳中隻聽得“嗤嗤”聲不絕。幾枚鐵蒺藜從正麵射向駱冰,又有幾枚後發而先至,在空中互相碰撞又從不同角度射向駱冰。

  眾衙役這才知道柳餘恨的武功要比自己好的多,唐門暗器絕非浪得虛名。

  駱冰灰色的身影閃動,“平沙落雁”向後滑了出去,將將快到柱子之時,突又“燕子三抄水”箭一般又射了進來。招招俱是進手招式,出手如電。

  “啪”的一聲,駱冰一掌擊在柳餘恨胸口,頓時軟倒在地。

  歐陽清知道以自己武功絕無戰勝柳餘恨可能,自歎弗如。

  歐陽清扭頭對路長風道:“柳餘恨看樣子是事出有因,絕非有逃脫的可能?”

  路長風緩緩點了點頭。

  說話中,柳餘恨一躍而起,人在半空旋轉,一把毒沙隨著旋轉四散開來,正是唐門有名的“滿天花雨”。

  其餘幾人發一聲喝,向外奪門變出。

  唐門毒沙,沾著即傷,碰上即死,那個敢正麵抵擋,武功差的三個頓時溜到了門外。

  喝聲中駱冰一掌輕輕的按在柱子上,內勁一發,柱子上嵌著的一枚鐵蒺藜頓時跳了出來,駱冰伸出修長的手指一彈,那枚鐵蒺藜箭也似的射進了毒沙霧中,隻聽得柳餘恨一聲尖叫便跌落下來,動也不動。

  歐陽清和冷棄在門外看的目瞪口呆,路長風在大堂還是冷冷的看著,腳前一排毒沙的痕跡,竟然用內力將麵前的毒沙逼了下來。

  歐陽清尚未開口,門口卻已有一人嬌聲道:“輸了就抵賴,人也死了,不劃算!”

  眾人吃了一驚,回頭看去,卻是個十六七歲紫衫的少年女子,不禁一愣。

  歐陽清隻是大為詫異、路長風卻是大為驚異。

  要知憑他武功,任何人一旦進入其十丈左右,便該立時警覺,雖說當時專注大堂動手,但那少女手中提了兩大箱子走到門前,這份武功卻是令人佩服。

  路長風覺得實是古怪。

  駱冰卻臉露微笑:“你來的挺早啊這個就是給我的?”

  那女子手向後一指,原來地上放著的箱子是兩個大酒壇,道:“我給你送來,還不付賬,用銀子還是銀票?”

  駱冰伸手入懷,取出錠銀子,道:“你駱叔叔一向貧窮哪裏來的銀票,這個給你!”

  那少年女子接過銀子,忽地退開幾步,右手輕閃,似是自駱冰懷中拿去了什麽東西。

  駱冰吃了一驚道:“尚書的手諭怎能亂拿?”

  那少年女子身形一縱,便退開丈餘,我先玩玩好了給你,便想離去。

  駱冰眉頭微皺道:“你別胡鬧,快還給我!”

  隻見那小女孩笑道:“駱大哥要不你來拿,拿不到我便走了。”

  駱冰終於點了頭,揚眉道:“好吧,你可不許再胡鬧!”

  那少女道:“這個自然。”

  當下身形一展,如飛燕掠波,躍入大理寺院內,身子半空中轉了半圈,這一手輕功當真姿態曼妙至極。

  眾人震驚於一少女竟有如此好的輕功,半響院子裏俱是喝彩。

  駱冰這次麵色凝重,步履穩健想見的這少女是個及厲害的角色,走入亭中。雙手互圈,一掌領前,一掌居後。

  這是武當正宗的綿掌功夫。

  紫衣少女露了一手輕身功夫,便以冠絕天下,歐陽清自忖技不如人還要好點。

  路長風暗自狐疑,就算自己全力以赴也不過是勉強做到。

  江湖後起一輩怎的武功如此突出,自己竟然不知。

  駱冰此時卻絕不留勁,左掌前推呼的一掌,迎麵擊出,掌未到勁先發“嗡”的一聲,身隨掌起,足下滑了過去,這是武當的武當綿掌。

  身形晃動間,竟如飛鳥一般飄逸靈動,右掌一劃,綿延而至,氣大力沉。

  紫衣少女斜掌卸力,身隨掌轉,手上使的是蘭花撫穴手,腳下踏的也是九宮方位。這紫衣女孩年紀輕輕似得了峨眉華真師太的親傳,峨眉的看家絕學蘭花撫穴手竟然都拿出來。

  駱冰連劈數掌,都給她一一卸開。

  兩人身形俱快、奔馳旋轉,瞧來有趣,但越轉越快,幾乎看不清場上有多少個駱冰、多少個少女。

  這蘭花撫穴手夾了八極掌,正奇交接,大開小闔,變化奇幻,雖是在一個小小涼亭之中,也隱有天地之意,女孩子會的這手武功自然高妙了許多。

  駱冰掌風虎虎,紫衣女子隻是繞桌而走,不敢硬接,顯然知道真正武功離著駱冰還是有差距。

  硬接駱冰一掌,不死怕也得傷。

  歐陽清看著亭中兩人,心中暗道:“我得武功和這些人比,自是差得遠了,現下在練也來不及。這兩人武功變化之奇,招式之精妙,已遠非我能比了。”

  眼見駱冰出掌越來越慢,招式越來越巧,早已占了上風。

  歐陽清輕道:“此女心思巧妙,更勝武功,。”

  路長風在一旁點了點頭。

  聽得掌風呼呼,亭畔的花朵為駱冰得掌力所激,片片落英,飛舞而下。

  歐陽清在一旁看著,忽地臉色慘變,驚道:“路樸射,你看駱冰的內力馭使之道,是否與昨晚那人一模一樣!”

  路長風淡淡道:“駱冰掌力綿而不聚,昨晚那人掌力綿而不發,相差甚遠。”

  原來昨晚一場惡鬥,浪人中一個黑衣人武功極高,打傷趙濤,差點格殺歐陽清,不是路長風來的快,歐陽清項上人頭都是不保。

  那黑衣人武功像極武當功夫,卻又更是詭異,比起駱冰來還是要差一些。

  歐陽清點頭,心道:“路長風武功當真也是了得,這些人中我是最差得了。”

  歐陽清自怨之時,路長風也大為吃驚,駱冰武功實不在我之下。

  兩人暗忖之際,駱冰武當綿掌卻是出手越來越快,一掌掌如疾風驟雨般擊到,紫衣女子隻是足不停步的前竄後躍,並不和他對掌拆解,知道隻要和對方雄渾的掌力一粘住,那便脫不了身。

  駱冰右掌虛晃,左掌斜引,右掌正要劈出,她左足尖輕輕一挑,一隻木凳向他撲麵飛去。

  駱冰吃了一驚,閃身避開,紫衣女子料到他趨避的方位,雙足連挑,剩下得三個木凳接二連三的飛將過去。

  紫衣少女見他單掌出招,正是良機,當下身軀一閃,左手向他的臂彎曲池穴點去。駱冰卻是壓根不在乎點那,雙掌一錯,掌風呼呼,要想點到,必定先得挨一掌,這少女哪受得了,隻得回指。

  駱冰卻停了手微笑道:“你在比,我要用太祖長拳了啊……”

  紫衣少女臉微微一紅,道:“算了,還給你了!”

  說罷微笑著拋出一張紙,駱冰接過了,她足尖一點,躍過高牆,眨眼已是三四丈遠了。

  紫衣少女剛剛離去,冷棄已然按捺不住心中好奇,道:“不知道這女子什麽來路?武功當真了得!”

  駱冰笑笑道:“我少年時候在武當學藝,她是山下八極掌門之女,叫楚秋煙。武當掌門道全真人與八極門楚先生其實是兄弟二人,隻是路數不同。安史之亂後,她便和她父親在洛陽城中開了家酒肆。”

  眾人見那女子武功如此了得,不想竟隻是賣酒,如何肯信?

  歐陽清常年混跡於武林,心中更是多了幾分懷疑:“湖北除了武當,其餘隻是小派,十餘年前便已被滅,但那女子與駱冰武功竟如此高強,當年八極門的掌門若是有三成他們的功夫,門派也不至被滅,看來八極門被滅後,這兩人武功並非全部得自師傳。”

  歐陽清心中雖轉過了這許多念頭,口中卻隻字不提。

  路長風笑道:“想不到八極門竟也出了這許多高手。紫衣女孩子武功好生了得,但駱兄一說要使太祖長拳拳便立時將她驚走,駱兄內勁當真驚人的狠?”

  駱冰大笑道:“這太祖長拳,哪算是精妙的武功?這是江湖上的入門拳法,講究的是內勁和出拳,功力深厚自然出招傷人,一力降十會她自然不敢再打了。”

  歐陽清一愣,隨即也是大笑道:“妙哉妙哉!駱兄了得,佩服!”

  駱冰轉身自門口提了那兩大壇酒:“剛才活動完了,此刻已近午飯時刻,歐陽兄和路兄可要用飯嗎?這酒是珍藏了近十年的景陽岡,珍貴得很,來,咱們來個痛快!”

  江湖中人哪能聽得美酒,不由食指大動,歐陽清和路長風不由喜道:“如此甚好!”

  路長風本意是帶駱冰去熟悉大理寺辦案之事,可此刻駱冰帶著兩壇好酒相邀共餐。待院中的衙役收拾了涼亭,把大堂的柳餘恨屍首打掃完畢,與其餘幾人坐入。

  冷棄二人自知一起吃飯無趣,將酒菜擺起之後找個借口都出去吃飯去了。

  三人雖同為公門,實為江湖人士,今日可說初識。

  此刻涼亭下,三人飲酒笑談,便是路長風,也帶了幾分酒意。

  駱冰端起大碗,一飲而盡,笑道:“江湖深沉,也不知道有誰算得古往今來第一豪傑,又有什麽武功可算天下第一?”

  歐陽清想了想,道:“沒有最強的武功,隻有最強的人!不過我看,有一人,可算得上是古往今來的大豪傑!”

  駱冰道:“歐兄請講。”

  路長風知歐陽清看書頗多,通曉古今,也望著他,瞧他欣賞什麽人物。

  歐陽清仰頭幹了一大碗,道:“五年前安史之亂近尾聲,俠義之士眾多,但要說天下知名還得算李太白。李太白過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貴妃醉酒、力士脫靴就太遠而不說了。太白之後,還有一年輕英雄,若非早殤,這裏必將是他的天下!當年,他以弱冠之歲,縱橫天下難逢敵手,且無論何人,甚至無論敵友,隻消認得他的,沒有一個不讚他義薄雲天,英雄蓋世的。據說,他一生中從未做錯過一件事,以德報怨之舉數不勝數,江湖中人談起他,莫不豎起大拇指。“

  說到此處,路長風已緩緩點頭,插口道:“莫非是鐵摩勒嗎?”

  歐陽清點頭道:“不錯,鐵大俠不好名,不愛財,一生為國為民,以仁義待人,且武功蓋世而不自傲,依我看來,五十年來第一大俠,當屬鐵摩勒。”

  說到此處,歐陽清忽地起了感情,話語一窒,卻不說下去了。

  駱冰看了兩人一眼,淡淡道:“說來,這鐵大俠與我師傅倒也是相識了,可惜那時尚小不懂大俠風采。”

  路長風眼望酒杯,漫不經心道:“我和鐵摩勒也是舊識,而你怕是和鐵夫人有幾分交情吧……”

  駱冰默然不語,這一手武當綿掌就是鐵夫人所傳授,這一點路長風沾眼便看了出來。

  歐陽清笑道:“鐵摩勒有甘霖七省,再世孟嚐之稱,交友滿天下,兩位也是當世人傑,與他相交並不稀奇。何況鐵摩勒已離世,何必再談那些舊事?”

  駱冰“嗯”了一聲,接口道:“鐵摩勒以俠揚名,武功厲害還在俠之後。所練武功源於昆侖三聖光明之境裏的武功,小無相功,不是童子不能練的。”

  歐陽清搖頭道:“小無相功雖然了得,但據我所知,不說從前,便是當世,也有不少神功絕學,足以與之抗衡。”

  駱冰問道:“不知是什麽武功?”

  歐陽清緩緩道:“西域樓蘭有教名天魔,所傳龍象般若、橫行禁忌,當年天魔教教主拓跋玲瓏受安慶緒所托,在天山之巔戰勝鐵摩勒,一代大俠就此埋骨,令人扼腕。不過此役後,拓跋玲瓏和天魔教也從此不見。據說當年一戰後,拓跋玲瓏受了重傷,然而能勝過鐵摩勒,便足以證明其威力。”

  路長風始終低眉不語,待歐陽清說罷,方才開口道:“你錯了,那日比武,勝的是鐵摩勒。”

  歐陽清道:“這隻怕不假,此戰觀戰的武林中人當日雖都為天魔教所害,但鐵摩勒的五位朋友卻被紅線女救出,他們親眼所見,宣告與武林,自不會有誤。”

  安慶緒隻是假借比武之事,擊殺中原武林抗敵義士,實是人神共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