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風起雲湧
作者:小北大人      更新:2020-05-15 07:45      字數:5520
  二月十四,立春。

  陽光明媚,整個洛陽沐浴在清晨柔和的日光下,明媚而溫暖。

  天氣晴朗自然心情上佳,人們的心情似乎都不錯。

  隻有洛陽大理寺門口卻是哭聲震天!

  黑色高大而嚴肅的門前站立著大理寺寺卿路長風,身後站著幾位衙役,前麵停著一排用白布抬著的屍體,屍體旁幾位家屬跪著哭的驚天動地而又傷心欲絕。

  二月的風正是春風,本不冷,寒意卻陣陣的籠罩著路長風。

  昨夜扶桑浪人突襲舟島,邊軍水防本有防,昨天白天黑道高手曆毋寧殺到舟山。一番激戰,衙役死傷過半,副手趙濤受重傷,生死未卜。

  豈不料屋漏偏遇連陰雨,昨夜浪人趁火打劫,突襲舟山,劫搶錢糧。民團齊同勇帶隊奮力抵抗,死傷十餘人,浪人們帶著搶的錢糧,丟下四具屍體揚長而去。

  門口哭的既是死去的民團勇士家眷,被單裹的是民團勇士。

  路長風內憂外患憂慮重重。

  兵部尚書也已聯合刑部尚書,派人來相助。

  刑部一向司職調查,很少插手格殺之事,直接服從刑部尚書命令,是獨立於各府各部的幹探,向來司以調查,極少參與戰鬥。

  民團和大理寺此番與扶餘浪人激戰,死傷十幾人之多,頓時震動京師。

  皇上親自調配千牛衛副統領駱冰協助調查,與路長風、歐陽清共同研究平定之策。

  這日清晨路長風已在大理寺門口,等待駱冰。

  大理寺本為調查,研判,大理寺卿本是一品帶刀侍衛,獨立性極強。

  眾人心中對刑部頗為不滿,本代皇上體恤下屬,卻不料皇上對於評判甚不滿意。

  素聞駱冰為人隨和,豪爽之名在外,並且不拘小節,不知到底情況如何?

  清晨微風輕拂,風景旖旎,這一等便是數個時辰。

  眾人心中早已不耐,不少人心中早已罵娘,隻是路長風瘦長的身影如矗立不動一般,眾人倒也不好離去,口中不說,早把駱冰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路長風心中也知,隻是口悶心苦,歐陽清揣摩到了路長風的意思,也是暗暗歎了了口氣,這死傷的家屬是一定要撫恤的。

  歐陽清看了看眾人,揮揮手,歎了口氣道:“各位兄弟都辛苦,你們帶著死者家眷先去安頓食宿,我們這裏馬上就安排體恤,請各位老嫂不要在哭啼!”

  大理府庫去清點受傷死亡的家眷人數,府庫早已把銀兩準備好,隻代聖諭下發。

  眾人慢慢撤離,隻剩路長風一人站立門前。

  他雖然瘦削但是背脊依然挺直,左手受了點傷,用白色的麻布裹著。

  歐陽清上前一步,輕聲道:“長風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來等駱統領吧。”

  路長風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道:“等的人少了,上頭怪罪下來就是不敬,這麽多人還要撫恤,一旦不敬撥的銀兩就少了,這麽多兄弟家屬怎麽辦?有了銀子他們還能活啊,沒了銀子再沒了人,以後誰還賣命。”言畢長長歎了口氣

  歐陽清一知他不願失了禮數,二知不敬也是實情,多體恤兄弟們一些銀子總是好的,府庫的銀兩不能隨便發放,也是歎了口氣,站到一旁。

  門口兩名站崗的侍衛也甚是感動,眼睛雖然紅紅的,腰卻挺的很直。

  午後陽光很暖。

  遠處傳來一陣打竹板的聲音,聽著很像是江湖有名的蓮花落,一名喝醉了的乞丐竟搖搖晃晃走了過來,走到大理寺的門口,抬頭看了看朱紅的三個大字,居然仍不肯停步,向大理寺闖了走來。

  歐陽清正站在門前,不待崗哨上前,自己迎上前道:“什麽人?可是有何冤屈要伸?”

  那乞丐醉眼朦朧,盯著歐陽清看了看,笑道:“該來的沒來,不該來的……”

  這乞丐雖然穿的破爛倒也不像一般乞丐,眉宇間毫無汙穢之色。

  歐陽清心裏忖道:“這人怎的如此?”

  正思考間,心念一轉,眉毛一揚:“原來是駱冰駱統領?”

  江湖傳言,駱冰出身丐幫副幫主果然不虛。

  乞丐哈哈一笑,在歐陽清肩上一拍,點頭道:“正是!”

  歐陽清心中奇異,臉上卻已露出了笑容,拱手道:“久仰久仰!”

  他嘴裏雖然說著久仰,臉上卻一點久仰的意思也沒有,駱冰也不以為意,想來是早習慣了。

  駱冰看著歐陽清問道:“老弟你是歐陽常侍還是長風樸射?”

  歐陽清拱手頜首道:“不敢,在下正是歐陽。”

  說罷又指著路長風道:“這是大理寺卿路長風”。

  大理寺卿本應是太保,正一品,奈何缺人太久,直接把路長風從三品提上來,但也不能直接就是一品啊,所以給了個二品,右仆射。

  刑部統領是皇上直接統領,雖無官職,卻是正一品,副統領也是一品,官階卻是比路長風高了一階。

  路長風正坐在門前石條上,對來人是誰卻毫不在意,想見的心中苦悶,正低頭苦苦思索。

  也是平時習慣了脫衣吃飯,喝酒光膀子的作風,一屁股坐在台階上也不嫌石頭冰涼。

  歐陽清在一旁暗暗好笑,上前道:“這位是路長風。”

  路長風雖是大理寺卿,江湖卻人送綽號,“俠義判官”,官風也是相當不錯,正是不善言語諂媚,過於正值,屢受排擠,否則內閣是已經進得了。

  路長風自己對做官也是興趣了了,對江湖行俠之事卻是頗有心得。

  駱冰點點頭道:“我到蠻喜歡你這派頭,人在廟堂,心在江湖,……”

  路長風臉上仍是掛著苦笑,拍拍屁股站了起來,朝著駱冰拱了拱手,嘴角一歪:“不知駱統領到此,還望恕罪則個”。

  駱冰比路長風大了許多,哈哈大笑,拉著路長風說道,見外,見外。我昨晚接到風聲,一早就趕來了,路過淩翠閣上去洗了個澡。

  話未說完,歐陽清早已在一旁賊笑道:“不知剛才駱兄口中那位淩翠閣,是不是就是洛陽頭牌的淩翠閣?”

  駱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到沒搭話。

  路長風走在前麵,二人隨他而入,歐陽清大聲道:“兄弟們還不出來,迎接駱兄?”

  大理寺眾人聽得歐陽清此話,還是都走了出來,向駱冰行禮。

  駱冰揮揮手道:“俗禮就免了,大家不都是兄弟稱呼……”

  歐陽清在一旁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駱兄,還請夜去我房中將就一晚,如何?”

  駱冰問道:“那你呢?”

  歐陽清笑笑:“我無妨,與兄弟們共住一間便是了。”

  大理別院,除路長風、歐陽清二人有單獨房間,其餘人都是四人一屋,床鋪幾乎隻是一張木板,一床棉被。

  歐陽清知道駱冰絕決計不肯睡在如此地方,讓差役把自己鋪蓋騰了出來。

  駱冰笑笑道:“我看大可不必。今晚我有去處。不過,你看大家夥,一個個垂頭喪氣,鼻青臉腫,如此狀態,不好好修整如何迎敵?”

  歐陽清心道:“此番話雖然無禮,卻也說的不錯,我們昨夜挫了銳氣。看來駱冰自有他的打算,倒也不是個胡鬧之人。”

  駱冰向歐陽清、路長風二人拱了拱手,微笑道:“二位若是放心呢,不妨將這些弟兄交到我手上一個月,給他們放一個月的假,修整一月。一月後,再聽你們的,如何?”

  這話雖然說的客氣,可是刑部的命令卻是間接的。

  歐陽清聽得此話,不禁一愣,又聽駱冰道:“受傷的有家屬直接領取五十兩紋銀,沒有家屬的領取四十兩。傷亡的一律保底一百兩紋銀撫恤,家屬眾多的調查完畢再補,然後此案事先放下,半月後在來”。

  眾人本自心中惴惴不安,現在內心卻是歡呼雀躍。

  正常家庭一年一兩紋銀都花不掉,五十兩已是足夠吃到死了。

  家裏更窮的差役現在隻恨死的不是自己。

  歐陽清心覺駱冰所做有理,並且撫恤這個事情也是做的漂亮,可實在又不放心將大理寺交到他手中,正自猶豫,不料身畔路長風竟開口道:“好,可以!”

  駱冰笑道:“判官,還是你有見識!多謝了啊!”

  歐陽清聽得此話,心中暗暗好笑。

  路長風一向少言寡語,身畔人都對他有幾分敬畏,不料此刻來了個駱冰,與路長風還未說過幾句話,竟直接喊起了江湖綽號。

  一眾差役聽得此話,也均都莞爾,但又有幾分擔心路長風不快。

  不料路長風對這些也是壓根沒有放到心上。

  駱冰轉了身,對眾人道:“諸位兄弟們辛苦了!這次迎敵本不是大理寺的事情,應該是邊衛軍的事情,我們算是給了軍爺打了前站,給皇帝老子看門苦了!我也把此事給邊衛軍的劉將軍說了,他說讓我們好好休息,將養的費用由軍部劃撥出來,所以呢?兄弟們就好好休息一番!這些銀兩也是隻能用不能留,你們都吃管飯的,這個道理大家都懂,我就不往細裏說了。怎麽休息呢,我覺得,洛陽是神都,吃喝玩樂應有盡有,洛陽東府有個別宮,很多的王公貴胄們都去玩,裏麵的酒都是波斯送來的,裏麵很多的姑娘都是大宛的,各位不妨今夜就去歇息樂嗬樂嗬?”

  這話一說出來,眾人頓時驚得目瞪口呆。

  要知大理寺一向管理甚嚴,畢竟是皇家禦用偵騎,哪能隨便入煙花之地,便是飲酒也大有限製,晚喝午不喝,不許喝醉等等。

  駱冰從刑部而來隻會更嚴,這些事情刑部尚書知道了,隻怕是掉腦袋都有可能。

  刑部為皇家偵擦各位要員的偵騎,本來就是得罪人的活,被人視為目中釘,肉中刺。

  歐陽清忍不住想說話,路長風卻道甚好,甚好。

  旁邊一眾衙役也是目瞪口呆,他們膽子再大,再想花天酒地,脖子上的玩意那可是要吃飯的,不能隨便把官職給丟了。

  衙役中的一個領班走了出來道:“幾位統領帶我們出去吃香喝辣的盡可了,逛窯子風險太大,給上麵知道,眾位兄弟吃飯家夥不保啊!”

  駱冰眯起眼,看了路長風一會,道:“你說是大理寺這些男人辦事利索呢,還是宮裏那些太監辦事好玩呢?”

  歐陽清在一旁奇道:“宮裏的太監?駱兄難不成想到什麽了?”

  要知道大理寺的衙役那是一輩子都看不到一臉太監的,現在要去看看太監嫖妓那是什麽樣的,眾人的期待之色也是躍然紙上。

  歐陽清一時語塞。

  正自思索上上之策,不料路長風竟在一旁道:“有道理,行!”

  路長風這一答應,眾人更是驚訝,要知道路長風行事簡潔至極,衣食住行要多簡陋有多簡陋,頗有古風。路長風在大理寺中一向素不多言,此刻答應駱冰這幾乎有些離經叛道的要求,打破大理寺數幾百年年來的規矩,眾衙役如何不驚?隻見路長風揮揮手:“駱冰既然答應了,你們就去吧,莫要忘了回來。”

  眾人聽得此話,一哄而散。

  駱冰笑道:“兩位也一同去吧,不可掃了大家的興。”

  歐陽清為人隨和。

  此時見部下都去了,雖有幾分不快,感覺駱冰壞了規矩,可遇上難得的機會,自己倒也會會那會嫖妓的太監。

  嘴裏說著哪裏哪裏,臉上卻是欣然欲望了。

  不料路長風道:“歐陽兄你帶眾家兄弟們去吧。駱統領第一天來,要熟悉我大理寺之事,今天我們兄弟兩好好交流交流!

  歐陽清半響沒摸著頭腦,稍微愣了愣。

  駱冰道:“罷了“,隨手摸出張蓋著大紅印戳的銀票,隔著幾尺遠推了過來,那銀票恍如有手拿遞一般,這手功夫沒有幾十年可是練不來的。

  院內幾個衙役頓時倒抽了口冷氣。

  駱冰隨著路長風走向大堂。

  歐陽清也快步跟了上去。

  大堂內,除了駱冰、路長風、歐陽清三人外,還有三名大理寺衙頭。

  駱冰微奇,問道:“幾位為何還在這裏,不收拾一下晚間去喝酒麽?”

  左手一皂衣人道:“我司職大理別院副防衛,別院總長趙濤受傷,在下頂職實在不能擅離職守,還望見諒。”

  駱冰擺手道:“你我兄弟相稱,不必多禮……”

  歐陽清在一旁介紹道:“在這裏的,都是我大理寺中中最得力的幾名好手。”

  說著指著剛才那皂衣人道:“這是冷棄,大理寺中司職別院,卻是本寺中最擅於查探之數的,一點蛛絲馬跡都能找出背後的元凶。”

  冷棄道:“承蒙歐陽樸射誇獎,想這點微末之技!難入駱兄法眼。”

  駱冰道:“這個名字江湖味很重,難不成閣下是前名捕,冷無血的後人!”

  冷無血三字一處,眾人頓時愣在當場,麵容有幾分尷尬整個大堂頓時鴉雀無聲。

  要知道冷無血當年縱橫江湖黑白兩道,掌中一口樸刀,單人踏平過亳州餓虎寨,殺的興起,餓虎寨上下七十餘口無一人活口,江湖人稱“活閻王“。

  冷無血本公差之人,殺氣太重,遲遲不得誌,最後盡然鬱鬱而終,是以大理寺中無一人提起這段曆史。

  路長風立在一旁,臉上不見表情。

  駱冰此言等於揭開了大理寺的一道傷疤。

  歐陽清又指著身旁中間一瘦矮之人道:“這是文星,武功也是了得,輕功更是出名,江湖上的朋友曾給他個外號,踏浪!”

  駱冰道:“踏浪,這不是當年聖手大盜文星的綽號嗎?怎麽……?”

  歐陽清道:“文星早已洗心革麵,一改前非,現在入我大理寺。”

  駱冰仔細看了幾眼,沒有在說話。

  眼神卻已轉向了右手身旁的白衣人。

  公門中穿白衣的人不多,一個是不好打理還有一個為官之人怕喪氣。

  歐陽清道:“這位是白衣秀士柳餘情,一身橫練的功夫,更擅長用暗器……”

  駱冰在一旁已是搖頭道:“不必介紹了,柳餘情與我已是舊識。咱們十幾年沒見了,今天一見,十幾年前的帳還得算算!”

  原來十三年前柳餘情在唐門拜唐玉為師,唐門雖在蜀中卻極少插足江湖之事,要入唐門需耐得寂寞。柳餘情盡得師傅真傳,卻是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山下一個姑娘本與柳餘情眉來眼去便也喜歡上了他,可是柳餘情在姑娘懷孕的時候拋棄了他,姑娘含恨跑到唐門望門崖跳樓自盡。

  唐門聲望,威信大減,唐大先生勃然大怒,一查查到唐玉之處,責令唐玉處死柳餘情。唐玉念著柳餘情是自己心愛的徒弟,殺是不會殺的,一番責罵之後便動手準備廢去柳餘情武功。卻不料柳餘情青出於藍,把師傅盡然打傷了,落荒而逃,江湖不見已多年。

  為柳餘情而死的姑娘還有個弟弟當年在外逃生,聽聞姐姐遭此噩耗,立誌為姐姐報仇,然遍尋而不得。找到唐門唐玉之後,唐玉也是氣的奄奄一息,便把過往說給了這個孩子聽。

  柳餘情還在奇怪怎的會老相識?

  駱冰卻轉過臉冷冷的看著柳餘情道:“那個姑娘叫駱倩對吧?“

  別人還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柳餘情一張白臉卻已經轉了青色,別人不曉得他自己心裏跟明鏡似的。

  這駱冰感情是駱倩的弟弟啊!

  那就怪不得了,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意念到此,身形一晃已經轉了過來,手一揮,人便縱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