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救生艇行動(二)
作者:忌魚      更新:2020-12-23 19:17      字數:4584
  當馬克西來到餐廳赴約的時候,錢寧三人的早已經等候多時。

  三人的臉色都不太好,神色很疲憊,眼神中充滿了擔憂。

  尤其是海勒,作為一個經曆過大風大浪的實業家,如今他卻顯得驚慌失措,連基本的掩飾都徹底放棄了,精神狀態和形象都非常的差,眼神渙散,頭發油膩,胡須長滿了臉頰,整個人看上去像是熬了兩個通宵。

  看到馬克西進屋,海勒就像是抓到救命稻草的溺水者,停下了在包間內來回踱步的動作,不等馬克西落座,就急忙走到他身前,問道:“什麽時候出發?走哪條路線?需要我做什麽?”

  海勒一連問了三個問題,馬克西卻沒有回答,而是先安撫他坐下來。

  看著海勒此刻的模樣,馬克西覺得現在就算是告訴他走東海岸、過黑水灣,估計他都會同意。

  和海勒相比,錢寧和諾曼雖然也很著急,但是至少還保持著大商人的體麵,沒有海勒那麽誇張。

  馬克西盡量讓自己看上去自信淡定一些,他坐到沙發上,平靜地看著海勒。

  海勒如今的狀態不適合談事,馬需要給他一點時間,讓他先冷靜下來。

  馬克西並不是很確定海勒如此驚慌地原因,但是想來和前幾天發生在總督府門外的事情脫不了幹係。

  三天之前,費謝爾總督開始殺人……

  總督府外的空地上,架起了一座絞刑台。

  三天前處決了兩個人,兩天前又絞死了一個。

  費謝爾總督甚至沒有為他們羅織詳細的罪名,也沒有進行審判,僅僅就是一句“通敵”,然後就把他們押上了絞刑台。

  行邢時犯人都帶著黑布頭套,而總督府也沒有公開他們的身份,所以這三個被施以絞刑的通敵罪犯,至今身份成謎。

  這兩場絞刑,讓本就被陰霾籠罩的安條克城變得更加灰暗。

  死的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費謝爾總督的態度和行為方式的轉變。

  通常情況下殺人都不是解決事情最好的辦法,而費謝爾總督在這時候殺人,說明了他以往的安撫策略已經沒辦法達到他所期望的效果,進而改為威懾鎮壓。

  不過這也側麵反映出費謝爾家族如今的艱難處境,馬克西認為,這對於救生艇行動來說,反而是好事。

  但是海勒似乎並不這麽認為,十多分鍾過去了,他依舊沒有完全平靜下來,在馬克西征詢的目光中,他說出了自己的驚慌的原因。

  “我的朋友羅德尼失蹤了,就在兩天前,突然消失,沒有留下任何信息和話語。”海勒的聲音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慌張:“他是做機械配套生產和加工的,手下有一家機械加工廠和一家配件組裝廠,涉及各個行業的機械設備,規模不小,我的工廠生產的船隻上主要的機械設備,都是從他那裏采購。”

  “你的意思是……被費謝爾給絞死的人中有可能就有羅德尼?”馬克西不是很能夠相信的這個結果,羅德尼這個人他知道,甚至還做過比較詳細的調查,原本也是救生艇行動需要優先拉攏的對象,但是對方似乎對卡利亞斯興趣不大,兩次態度明確地拒絕了他的暗示。

  在馬克西原本的猜測中,之前被處決的三個人應該都是無名小卒,或作說幹脆就是用監獄裏的死刑犯來充數,其目的就是殺雞儆猴,震懾這些有歪心思的人,但如果是說被處決的人當中有羅德尼的話,那麽就不是殺雞儆猴了,而是殺猴儆猴,而且殺的還是隻大猴。

  他調查過羅德尼的資產,要論產業規模和產值,房間內的三位,單拎一個出來都比不上羅德尼。

  殺雞來威懾猴子,能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但是殺猴子來威懾猴子,後果難料。

  馬克西覺得這樣的結果對於“救生艇行動”來說,或許不一定是好事。

  “不是可能,而是非常可能,這兩天我動用了我所有的人脈資源,來調查這件事情,基本可以證明羅德尼死在了絞刑架上。”海勒愁眉苦臉,聲音中帶著惋惜和悲戚:“我和羅德尼已經認識了超過二十年……”

  “有查到具體的證據嗎?”馬克西開口問道,他現在的工作要求他細致謹慎,凡是講求有理有據,不然就隻是臆測。

  “沒有。”海勒搖了搖頭,說道:“我沒敢再查下去,怕引火燒身。”

  “那你知道為什麽是羅德尼嗎?”

  為什麽是羅德尼而不是別人,這一點馬克西同樣感興趣,他覺得這或許和之前羅德尼拒絕他的暗示有關聯。

  “他在和太陽城聯係。”海勒歎息一聲,說道:“在費希爾總督顯露心跡之後,羅德尼就開始和悄悄地和都城方麵溝通,他的退路在北方,在過去這些年裏,雖然他和費謝爾家族的牽扯同樣根深蒂固,但是他有個侄女是太陽城古爾德侯爵的小情人,所以他想借助這層關係來運作,以避開王室的在平定了費謝爾家族之後的清算。”

  “原來如此。”聽到海勒的解釋後,馬克西豁然開朗。

  難怪羅德尼看不上卡利亞斯,他背靠世襲侯爵古爾德家族這棵大樹,雖然古爾德家族並沒有封地,但是植根太陽城多年,家族傳承悠久,如今又處於鼎盛時期,是名副其實的門閥世家,站在普通人的角度考慮,和偏居一隅,而且強敵環伺的巴雷特家族相比,投靠古爾德家族無疑的是更好的選擇。

  而且從他拒絕時毫不猶豫態度來看,他在都城的運作應該已經著有成效,隻是可惜到頭來盡然……

  馬克西可以想象到,當羅德尼得知自己要被架上絞刑架時的那種心情,那應該是充滿了不敢置信與懊悔。

  不光是羅德尼本人不敢置信,包括海勒在內的知道一些內情的商人,都不敢置信,他們認為費謝爾總督已經瘋了,這根本就不是正常人會做的事情,所以海勒才會如此恐懼,才會想要趕緊逃離。

  如今大家綁在了一條船上,海勒對馬克西知無不言,沒有任何保留。

  對此,馬克西也決定將實情告訴他。

  “轉移的時間恐怕得推遲。”

  馬克西的目光在三人身上經過,嘴裏緩緩說道,他故意將語氣放慢,音節拉長,以便更好的觀察三人的反應,尤其是今天這次會談的主角——海勒。

  他看到在海勒在聽到他的話後臉色劇變,頓時就要發作,但是最後關頭卻強忍了下來。

  還好,看來還有得談。馬克西如此作想,同時根據海勒的反應,他心裏也有了一個猜測,或許之前海勒表現出來的恐懼,都是偽裝的假象。

  “我需要一個理由。”海勒看著馬克西的眼睛,聲音微微有些打顫。

  不僅僅是海勒,錢寧與諾曼也是如此,之前約定好的兩個月時間,即將到來,他們也按照馬克西的要求做好了轉移的準備,但是現在突然告訴他們時間推遲了,這很難讓人接受。

  “為了諸位的人身以及財產安全。”馬克西重新坐回到沙發上,認真說道:“留在安條克城固然有風險,但是這時候轉移,一旦出現絲毫的意外,勢必會導致費謝爾總督的瘋狂報複,到時候能不能順利離開安條克城都難說,而一旦被截住,我想後果諸位都應該很清楚,如今的費謝爾總督不管是為了顏麵,還為了威懾,都不會在乎再繼續殺人,所以在這種情況,我們必須優先保證安全與穩妥。”

  “你之前承諾過,安全由你們負責。”諾曼湊到近前說道,在馬克西提到費謝爾總督會繼續殺人時,他就再坐不住了。

  原來諾曼才是最怕死的哪一個,馬克西漸漸看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認真說道:“是的,我們會盡最大力量保障轉移過程中的安全,這次推遲撤離行動同樣是為了這個原因,為了保障萬無一失,我們目前正在實施一個行動,如果成功,將會極大幅度降低風險。”

  “能告訴我們是什麽樣行動嗎?”錢寧也湊了過來,四個人圍成一圈。

  “很遺憾,為了保證這次行動的成功率,我必須得對此保密。”馬克西攤了攤手,無奈地說道。

  錢寧和諾曼的表情中露出失望之色,但是如今馬克西是他們救命稻草,他們也並沒有因為馬克西這番話而惱怒。

  “那現在我們能知道轉移的路線了嗎?”海勒沒有糾結什麽樣行動能降低風險,而是詢問轉移路線,從一開始,也就是兩個月前,他最感興趣的,就是這件事情。

  馬克西猶豫了一陣,最後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點了點頭。

  他從公文包裏麵拿出了一份簡略的安條克行省地圖,這是一幅地形地圖,主要是體現安條克行省的山脈山峰,還有河水流域。

  塞納河從西北而來,往東邊而去,最後在火龍港入守望之海。

  由西往東奔騰而去的大河在安條克行省分出一條支流,順著地勢南下,這條支流流經安條克城,然後進入卡利亞斯境內,穿過黑森林,最後在格魯尼亞境內,黑水灣的北邊流入守望之海。

  這就是這幅地圖上,馬克西用筆著重標記的區域。

  他將地圖平放在茶幾上,以方便眾人觀看。

  “這河裏沒有水。”海勒隻看了一眼的發現了問題,這條南下的塞納河支流如今已經不存在了,新的河道叫做安卡運河,但是並沒有南下,而且往正東而去,流經安條克行省的兩個郡,最後進入守望之海。

  安卡運河是人工運河,開鑿這條大運河在當時是國策,由宮廷親自下達的指令,並且給予了大量的資金補貼,這條運河的開通,為安條克行省的商業帶來巨大的潛力,僅僅兩年就發展起來的了規模可觀的水運貿易和配套產業,海勒的造船廠就是在安條克城水運貿易剛剛興起的時候成立的,所以他對於這方麵情況非常了解。

  海勒拿起了茶幾上的閑置的鋼筆,在地圖上添加了一條線,這條線將南下的塞納河支流截斷,引導其往東邊而去。

  “這才是如今的河流圖。”海勒放下鋼筆,語氣非常自信。

  馬克西沒有製止海勒畫線的行為,也沒有反駁他的話,甚至還點了點頭,以表示海勒的所說不差,然後他也拿起筆,在兩條線的交匯處,畫了一個圈。

  他指著圓圈的位置說道:“就是這裏,海勒先生,你應該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

  海勒想都沒想,馬克西話音剛落,他就隨即說道:“這裏是安卡運河人工開鑿段的起點,當初為了讓河流改道,花費一年多的時間,才閘斷了原本的往南的河道,將塞納河支流與開鑿的人工河連接起來,形成了如今的安卡運河,僅這一段工程就出動了上千工人施工。”

  馬克西點了點頭,然後用筆在圓圈內的“河道”中重重地畫了一筆,很短的一筆,但是力道很重,將圖紙都給劃破,“修築是動員了上千人才改變了河道流向,但是如果想要讓河道歸位,二十個人就足夠了。”

  馬克西的話語讓海勒三人的心神為之一顫,從他劃破紙張的動作,還有剛剛的語氣,可以的得出一個結論。

  “你們要破壞安卡河大閘!”海勒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不可置信,甚至比得知羅德尼身死的消息時候還要意外。

  “我們隻是讓一條河流回到原來的位置。”馬克西並不激動,語氣平淡的像是在說今天晚餐該吃什麽。

  包間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一小會之後,錢寧抬起頭來,對著問道:“二十個人,怎麽樣才能破開大閘?”

  “有足夠多的炸藥就行。”沒等馬克西回答,海勒的聲音就先一步響起,“可是怎麽樣才能把這麽大量的炸藥運進安條克城?”

  “事實上炸藥我們已經準備好了。”馬克西微微一笑,讓海勒三人不寒而栗:“運送成品炸藥進城當然不方便,但是配料就輕鬆很多,而且也不一定是要一次性送進來,甚至有的配料都不用送來,可以在安條克城就地采買。”

  海勒並沒有被馬克西的思路該完全帶著走,他重新看向地圖,神色嚴肅,微微搖了搖頭,說道:“幹涸了多年的河道,存在諸多的隱患,水太小了,走不了船,水大了會泛濫成災。”

  “海勒先生的思維依舊還是如此細致,而我的領主大人也是同樣如此,你想到問題,他都考慮到了,對於水量的控製,我們經過嚴格計算,而幹涸多年的河道,也剛剛完成了整修,如今完全可以行船,並且到時候會有最熟悉這條河道的人來擔任船長,以保證航行安全。”馬克西侃侃而談,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那為什麽還不行動呢?”說話的是諾曼,他直勾勾地看著馬克西:“既然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為什麽還不開始轉移,我們這邊的早已經準備妥當,隨時都可以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