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76 瘟疫
作者:大瓔珞      更新:2020-05-14 22:16      字數:4300
  時間一點點過去,李天經的腿的蹲麻了,他幹脆慢慢改蹲為坐,將雙腿努力伸直,以促進血液循環。終於,腿子慢慢又有了知覺。

  夜慢慢深了,可是屋裏的人睡的都不踏實,不停有咳嗽聲和翻身的聲音傳來,這讓李天經心驚肉跳,更加不敢動彈了,不過這麽耗下去也不是個事啊,所謂夜長夢多,誰知道會不會出什麽妖蛾子呢?

  現在擺在李天經麵前的有兩條路,第一,直接從窗戶上翻到外頭去;第二,飛快的跑到門口,然後再拉開房門,逃出去。

  李天經算了算從窗戶到房門的距離,這還不算中間橫著好幾張通鋪呢,哎~這個法子很危險;現在隻能考慮第一個方法了,也就是直接從窗戶上翻過去。

  窗戶大概齊李天經的胸高,若是一般頑劣兒童,滋溜一下就能翻過去了。但是李天經自小就是個體弱多病的,加上平日裏好靜惡動,——所以他還真不一定能夠翻出去呢?

  思忖了片刻,這李天經終於行動了,他慢慢站起身來,轉身麵對窗戶,然後以雙手使勁抱住窗戶,深吸一口氣,雙腳使勁的一蹬,還真讓他蹬了上去。

  逃出房間後,李天經也不知道莊頭賴大住在那兒,隻得借著月色四下觀察著。他發現之前尿遁出去的些人,就在離房間不遠處打著地鋪睡,鼾聲起伏,睡的可香了。

  也有人醒來,見是李天經這個半大的孩子,根本就懶得理他,翻了個身繼續睡的鼾聲震天響,李天經歎了口氣,暗忖:果真是無知則無畏啊!

  李天經尋著青磚黛瓦最多的地方跑了過去。

  汪汪汪~突然幾隻大狗猛地跳了出來,犬吠連連,作勢欲撲。

  李天經彎腰佯裝出一副撿石頭的模樣,雙眼緊緊盯著大狗,一步也不敢退。狗這東西最是欺軟怕硬,你越是怕它,它越是會撲你。

  “誰呀?”

  大門哐當一聲開了,接著有個身穿葛質褻衣的漢子探出身來,待見到是李天經時候,這個漢子雙眼猛然一縮,然後一個箭步衝上去,逮住李天經的胳膊,惡狠狠道,“臭小子,養不熟的白眼狼,莊頭對你們那麽好,你偷東西不內疚嗎?”

  感情這個漢子將李天經當成小賊了啊!

  “這位小哥,能不能讓俺去見見莊頭,俺有要事相告。”李天經急的鞠躬作揖,滿頭都是大汗,甚至因為緊張,聲音都不大一樣了。

  這漢子眯著眼睛看了會子他,終於還是冷哼一聲,“隨俺來。”

  新皇莊,賴大家。

  賴大剛剛起床,衣服都沒有穿齊整。

  他嘴巴張的比雞蛋還大,“你你你,你是說瘟疫?”

  由不得賴大不吃驚啊,關鍵是眼前這小子講出來的事情太可怕了有沒有?

  瘟疫是什麽?分為多少種?什麽季節容易發病?

  這些東西賴大一律不懂,他隻懂這玩意非常可怕啊,據說人得了就是個死,不過幾天功夫,便能收割掉滿城人的性命,甚至雞犬不留。

  呃~雞犬不留就有點誇張了。

  事實上,雞有雞瘟,人有人病,豬牛羊等也各自都有特定的病,一般不相互傳染,但也有特殊情況,總之這玩意很複雜,大夫都搞不清楚,何況小小賴大了?

  賴大不過是個窮巴子出身的莊頭罷了,以前恰恰他們村就沒有發過烈性瘟疫,呃~若是發過,他也不會站在這裏了,早死翹翹了。

  他們村也就發過時疫罷了,時疫並不十分可怕,若是身強力壯的人,就是不治療也能好,——隻不過得了比較麻煩和難受罷了。

  賴大沒有見過瘟疫,卻並不代表他不害怕瘟疫,有時候未知的東西才是最可怕的,此時賴大就被嚇的差點栽倒在地。

  李天經將捂著口鼻的布條又緊了緊,“莊頭,那瘟疫可以通過唾沫星子傳染,我也不知道自己感染沒有,您趕緊也準備一些布頭將口鼻捂嚴實了。”

  賴大和剛剛帶李天經來的漢子,齊齊後退一步,然後飛快的跑進屋裏,弄了兩塊布頭將口鼻也捂得嚴嚴實實,這才驚恐問道,“下一步應該怎麽辦?”

  賴大是個成年人,還是個莊頭,可是麵對這種事情的時候,就連他也六神無主,不知道該怎麽辦了,隻得求助於一個半大的娃娃。

  見賴大問自己,這李天經也很緊張啊!

  懂的知識多是一回事,能不能將知識運用到生活中卻是另外一回事。李天經自小就是個沉默的孩子,就是那種肚裏有貨,卻倒不出來的那種人,而且他這人並不擅長指揮人。

  沉默了許久——

  李天經終於結結巴巴道,“莊頭您先派人將那間屋子封起來,任何人不得進出。然後再將莊裏所有和他們接觸過的人集合起來。

  有不舒服的,也另外尋個屋子關著,做好這一切後,俺們再上報官府,把我們這處皇莊全部封起來,任何人不能進入。”

  “莊頭,俺們會不會被燒死啊?”

  剛剛帶著李天經過來的漢子,哭喪著一張臉,渾身抖的和篩子般,他突然一把拉住賴大,“莊頭,俺看這事兒玄乎啊,官府肯定會把俺們全部燒死的。

  不如俺們幹脆就將那幫人趕出去,將京城裏所有人都感染上,這樣俺們才能活命啊,俺可不想被燒死啊,俺想活命。”

  啪的聲脆響~賴大一個大嘴巴子呼了過去。

  他血紅著眼睛說道,“麻痹的,你還是不是人呐,這種喪心病狂的話都說得出來?老子告訴你,不用官府出麵,信不信老子先把你弄死。”

  這人被賴大呼了一耳光,瞬間就老實了,他一聲不吭的呆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些什麽?

  而經過了最初的慌亂,這賴大也鎮靜了下來,他是這個皇莊的莊頭,程大人和王大人那麽信任他,委他以大任,所以他定不能讓兩位大人失望。

  一念及此,賴大瞬間有了勇氣。

  他看著李天經眼睛道,“小孩,你聽我說,咱皇莊裏頭有瘟疫的事兒先不能透出去,這莊裏的人良莠不齊。

  保不齊有那愚昧之人,想要逃走,我現在誰也不相信了,隻相信你,你連夜就走,趕緊的去報官,讓官府將此處全部封起來。”

  李天經急忙道,“可是莊頭你?我們現在應該先將那些有症狀的人隔離起來,其餘沒有症狀的人安心呆在皇莊裏頭就行啊。”

  賴大淒慘一笑,“小孩啊,你太小了,不懂得人心叵測啊。”

  話音未落。

  賴大陡然抄起旁邊的木棍,照著那漢子腦袋使勁夯上去。

  這漢子一臉不可置信的倒了下去,然後賴大又找來繩索將這個漢子綁的嚴嚴實實,並且讓自個的婆娘看好他,做好這一切後,他長舒一口氣。

  接著他又準備了馬匹等物,讓李天經趕緊去城裏報官,可能是怕李天經人微言輕,叫不開城門,賴大幹脆將自己家的黃冊拿了出來,交與李天經。

  “雖然我也人微言輕,但是你有這個作證明,然後你再將知道的事情說出來,想必守城的官兵不敢攔你,甚至會幫你帶信的。”

  李天經無法,隻得拿起賴大的黃冊,然後讓賴大將他綁在馬上,這才出了皇莊。

  紫禁城,尚膳監的一間小房間。

  如今管理尚膳監的是一名叫杜勳的太監。

  此人在太監係統裏,算不得實權人物,也就管理宮廷飲食采買,隻是個廚房頭子罷了,地位低下的很。

  當然,所謂的地位低下,也隻是相對於司禮監和禦馬監這種實權部門而言,而在普通的宦官宮女麵前,這尚膳監的掌印太監還是非常牛逼的。

  別的不說,宮裏哪個部門比這尚膳監還富?

  自有明以來,這個部門就以富的流油著稱,就連已經被廢除的光祿寺都拍馬不及呢!

  隻不過光祿寺比較沒有節操,錢拿了,事兒也不辦好。

  尚膳監的掌印太監對皇帝顯然更加忠心耿耿,錢拿了,事情也辦的妥妥帖帖。

  杜勳今天請客,客人便是陳德潤。

  這陳德潤以前可是魏忠賢的親信,八麵玲瓏之輩,後來魏忠賢又是吃藥,又是當好人,眼瞅著這輩子甭想爬起來了,唯獨這陳德潤啊,卻依然屹立不倒。

  呃~其實嚴格說起來,杜勳的地位可比陳德潤要高。

  但是陳德潤之前為魏忠賢親信時候,曾經幫過杜勳很多次。杜勳自問是個重感情之人,所以這些年他便經常宴飲陳德潤,交交心什麽的。

  陳德潤夾起一塊雞樅菌細細品著,“昔年天啟皇帝最嗜此物,令驛站千裏送菌,天啟皇帝常將此物分與客氏,就連張後都得不到。”

  杜勳哈哈大笑。“以後你常來我這裏坐坐,但凡是陛下吃的到的,我便也吃得到。”

  陳德潤卻歎了口氣,幽幽道,“今日品這雞樅菌,真是百感交集啊,你說那種心裏隻有奶媽子的男人,張後為何還對他念念不忘呢?

  當年客氏這個老女人,仗著天啟皇爺的寵愛,不僅陷害了諸多皇妃,甚至還害得張後流產,若沒有天啟皇爺的包庇,客氏早死一百次了。

  可是縱然如此,這張後卻依舊情深不變,她對天啟皇爺一片癡心,卻不知有人也曾為她肝腸寸斷,夜夜不能眠呐,可悲可歎!”

  陳德潤說完後,居然還流出了幾滴淚水,看的杜勳莫名其妙。

  杜勳的聲音,“咱還是不要管這些上頭的恩恩怨怨了吧,客氏當年謀害皇妃,殘殺皇嗣之事,本就真假難辨,最開始還是外臣傳出來的。

  就連你我身處深宮都不知道詳情,或許就是東林冤枉的也說不定呢?當然也有可能是真的,但是那有如何?我們不過是小人物罷了,何必管這些?”

  陳德潤冷笑一聲,“你這閹人,閹的幹幹淨淨的,自然不知道什麽叫人間情愛,也自然不會明白我的心,罷了~不與你說了,你也不懂。”

  陳德潤這話說的就有點意思了,杜勳差點氣炸了,什麽叫老子閹的幹幹淨淨的,你個陳德潤難不成還沒閹幹淨?大家都是閹人,誰比誰高貴啊?

  杜勳冷笑道,“我是不懂,倒是你懂,天天就想著和張後對食,呸~還想和天啟皇爺比,你特娘比的了皇爺,人家是男人,你是什麽?”

  原來這陳德潤和杜勳交好,所以他的一些想法並沒有瞞著杜勳,所以杜勳知道這家夥一直都在打張後的注意,甚至,——還找他借錢,買通了張後宮裏頭的人。

  但是杜勳是個務實派。

  他對於陳德潤一些幼稚想法相當鄙夷,這陳德潤一天到晚的拿自己和天啟皇帝比,還天天收集一些前朝秘聞之事,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都相信,就是為了證明天啟皇帝對張嫣沒有感情,他最喜歡的是客氏這個老女人罷了。

  杜勳真想狠狠啐他一口。

  這個死閹人,想睡張後想瘋了吧?

  人家張後和天啟皇爺的感情好不好,她自個不知道?還需要你個外人去證明什麽?而且——人家貴為皇後,也是當今陛下的皇嫂,你個閹人打她主意,莫不是嫌棄命太長了?

  陳德潤突然說道,“杜兄,你這裏有沒有無色無味的媚藥?我想借點用用。”

  杜勳陡然警惕起來,說話也就不客氣了,“咱家是管理陛下飲食的,又不是管理藥品的,咋會有媚藥這玩意兒,再說你個死閹人要這玩意幹嘛?”

  陳德潤尷尬道,“嗬嗬,最近閑的無事,養了兩隻珍稀獅子貓,我一外頭的好友想要我送一隻貓與他,可這畜生養時間長了,有感情呐!

  我可舍不得將貓兒送他,遂想尋訪幾味媚藥與貓兒吃,好讓它們盡快得種,產下小貓後送與我朋友。隻是我家那畜生刁的很,尋常媚藥太香,它們根本不吃。”

  杜勳一口酒差點噴了出來。

  這個死閹人咋這般無恥呢,連這種餿借口都想的出,別說我這裏沒有無色無味的媚藥,就是有也不能給他,免得引火燒身了。

  杜勳皮笑肉不笑,“咱家看你就是那畜生獅子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