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

  鍾朔帶著眾人先行押著俘虜以及晏氏佃客等人回了塢堡。

  隨後便下令還在苦練刀盾弓射的灌京部下，再次充當人肉運輸隊，跑了好幾趟，又足足花了兩天時間，才將此番出山的繳獲搬回了塢堡。

  並特意命人放在演武場展示一番，目的就是為了炫富。

  當塢堡中間的演武場陸續堆高時，整個塢堡的兵士以及家屬，都對眼前如山高的財貨看呆了。

  不過驚歎之後，更多的是心中安定。

  眼下，他們身上早已經換上了塢堡所發的布帛，不用再衣不蔽體難以見人。

  軍中兵士有每日有口糧，家中妻子有俸響，不用再食不果腹。

  不過，當聽到灌京匯報時，鍾朔的心情頓時就不那麽美麗了。

  “將軍，運送途中有五人，盜得布帛而逃，請將軍降責。”

  “五人？”

  “是，那五人都孤身一人，在塢堡無妻無子，平日訓練也頗為懶散，定然是受不了嚴苛的訓練，而後見財起意。”

  鍾朔擺了擺手，並未追究。

  眼下在灌京的教授下，此前招募的流民，除了吃飯睡覺，便是在訓練，強度儼然比耕種高出數倍。

  如此情形之下，迄今為止隻有五人逃離，已經比較出乎他的意料了。

  然而，在午間開飯時間，鍾朔突然被演武場的動靜所驚動。

  “何事？”

  稍後有人進來匯報：“將軍，流民軍因排隊取食混亂打起來了。”

  隻是兩人動手而已，端著飯碗圍觀的多，甚至還有喝彩聲，吃瓜吃地很是熱烈。

  動手的兩人很快被灌京帶人拿下。

  鍾朔稍後來到了演武場，看到跪在地上臊眉耷眼的兩人，以及其他端著飯碗正時不時偷偷瞄著這邊，等著看兩人會如何被處罰的其他士兵。

  “過於飽腹乎？”鍾朔淡淡問道，卻讓跪在地上的兩人瞬間戰栗了。

  “將軍饒命！”

  “小人知錯！”

  “可知爾等一天需耗我多少錢糧？”鍾朔環望四周，話中淩厲之意，讓圍觀的士兵心中一涼，大氣不敢出，口中飯食也不敢嚼了。

  “整個塢堡，一天恐怕需耗近百石。”裴嶠跟了過來，順著鍾朔的話墊了一句，糧餉也是他之前最為擔心的問題。

  聞言，底下這些端著碗的吃貨們頓時歪著腦袋，想象著一百石糧餉堆起來能夠多高，能夠堆滿幾間屋子。

  要知道前漢鼎盛時期，一戶一年在好年份的收成恐怕也就十石左右。

  而眼下十室九空，四下荒蕪，即便有人耕種，兵戈紛飛之中，一戶能有幾石已然不錯。

  不過底下的人沒啥概念，鍾朔一聽，倒是驚了下。

  他知道耗費肯定不少，但卻沒想到已經如此驚人，這些吃貨也忒特麽能吃了。

  “將軍，這幾日前來投靠的流民又增加了不少，眼下流民已經有超過1500人。”有人附在鍾朔耳邊解釋了下。

  即便如此，一天一百石的消耗，也絕非常態。

  “錢糧耗費如此，爾等竟然還在此鬥毆，圍觀？”鍾朔突然痛心疾首道。

  照這個速度下去，他恐怕隔三差五地就得出去打劫一番。

  薅羊毛也得慢慢薅，這幾天一次的，他受得了，徐氏父子也受不了啊。

  底下士兵們偷偷吞下卡在口中許久的飯食，頓時發現台上將軍似乎怒氣陡然更盛了，如見仇人般。

  “既然如此，那便是操練不夠，以至於爾等精力過旺。”

  鍾朔手抬起一指，再次喝道，“看到那處山巒否？”

  底下士兵紛紛抬頭，看到了東邊山中更深處，在這一片山區之中鶴立雞群的山巒，不知將軍這是何意。

  “孟朗，你即刻帶領所有人，奔襲那處山巒，然後再帶人奔襲返還。”

  “將軍，如此……”灌京吃了一驚，山中難行，這一路奔襲過去在奔襲回來，恐怕不少人會癱在地上。

  “這是命令！”

  隨即，吃完飯，放下碗，除了丁琚所部斥候隊以外，所有近2000士兵都被命令朝著那處山嶺狂奔。

  “又非我等鬥毆，將軍為何懲處我等，豈不有失公允。”出發之時，有一尖嘴猴腮的士兵忍不住嘀咕道。

  然而，話剛出口，耳尖的鍾朔當即命人拖了出來，將其直接被扒得隻剩下一條遮羞褲。

  “你便如此在山中穿梭吧。”鍾朔道。

  那名尖嘴猴腮的士兵一身排骨，頓時捂著要害部位，一臉羞憤欲死。

  隊伍中立刻便傳來了壓抑的笑聲，一想到此獠一身皮肉都要暴露在荊棘叢生的山中，並穿梭其間，不禁牙口一酸。

  “再有敢私議者，與其同罪。”鍾朔喝道，並下令出發。

  眾人頓時沒有了嘲笑的心思，各個聳拉著腦袋，跟了上去。

  之前來回幾趟搬運東西，便知山中山路實在難行。

  此刻往東，山中更是山高林密，人跡罕至，慢行尚且艱難，何況奔襲？

  然而，當他在山中上下上下閃轉時，才知此路比他們想象中更為艱辛，幾乎是在原始叢林中穿行。

  更讓人絕望的是，望山跑死馬，山巒看似不遠，是在近在眼前，卻始終到達不了。

  等其到如夢中仙女般的山巒腳下時，已然花費至少一個時辰。

  然而，卻沒等他們喘口大氣，又被強行命令急行軍返回。

  軍中頓時叫苦不迭，待艱難回到了塢堡，幾乎所有人都癱倒在了演武場，連開飯時都沒有力氣端碗了。

  不過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第二天正常操練完後，他們還要照樣奔襲一趟，然後第三天，第四天……

  “將軍英明，軍糧這幾天好像消耗變慢了。”宋襄走進議事廳欣喜稟告。

  “哦？”鍾朔頓時眉頭一挑，覺得有些出乎意料，“為何？”

  “有些累得連手都抬不起，自然吃得少。”

  宋襄笑哈哈道，“還有便是眾人實在累怕了，紛紛少吃，甘願節糧，還請求我向將軍匯報收回每日出堡往山中越野的命令。”

  “將軍英明，隻此一招，便能節省出不少糧餉來。”宋襄瞅準時機拍了個馬屁。

  然而，鍾朔卻陰陰的笑了下：“既然大家食欲不佳，看來是體力尚好，如此便傳令孟朗，讓其帶領眾人加繞那處山巒一圈。”

  宋襄一愣，當即便糊塗了。

  隨後這話傳到了軍中，眾人頓時哀嚎一片。

  不是嫌我等吃食過多麽？

  如今我等一日食量不過之前一半而已，將軍何故再次懲處我等？

  即便如此，強令之下，眾人隻能苦悶地跟著再次往山中越野而去。

  當天，軍中糧餉消耗便又大增。

  眾兵士覺得既然節糧無濟於事，那邊敞開了吃吧。

  鍾朔隻能痛心的看著一個個糧倉被搬空。

  注：

  魏晉時代的軍糧消耗暫時沒有找到詳實的資料，書中便引用後世宋代的軍糧消耗作為參考。

  北宋時期，一個普通禁軍一天的口糧大致是2升。給士兵用以養家的俸祿，稱為月食，大致是每個月2-2.5石。

  魏晉時期應該不是這個數值，但是想來應該誤差也不會太大。

  文中自然不會詳細計算到每一個士兵每天吃多少，具體每天消耗多少，這裏注明一下，隻是希望讀者有個概念就行。

  （別杠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