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十億年，李大魚在黑暗中蘇醒。

  從石隙中走出來，飄忽不定，風一吹左右搖晃，一團靈魂體的形態。

  山下萬裏草原，一望無際。

  李大魚下山後，這座山迅速生長，比之前高了足足一倍。

  踩過的草，瞬間枯萎、落籽、發芽。

  有些則打破桎梏，不斷繁衍茂盛，開花結果，成了一株靈草。踏過一個小水坑，幾隻小蝌蚪急忙躲避，有一隻跑得慢，正好被壓在腳下。

  其他蝌蚪紛紛幸災樂禍，終於少了一隻分享這僅剩的小水窪。

  片刻後，小水窪不斷氤氳，木生土、土生水，變成了直徑十來丈的大水坑。

  小蝌蚪呱一下變成青蛙，呱呱兩下變成巨蟾，呱呱呱搖身一晃爬出了水坑，此時的它，完全沒有了青蛙的樣子，像一條遠古巨蜥，張開血盆大嘴，一口將一頭小野豬吞掉。

  李大魚繼續走，身後的路麵目全非，有些踩過的草長得比樹還高，有些摸過的樹比山還高，有些碰過的動物進化成了巨型猛獸。

  他就這麽一直往東走，用了十年終於走出草原。

  翻過幾座山，看到大海和一座城，城池三麵環山，東臨大海，從城南到城北，種了很多花樹，充滿了麵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愜意。

  他在山頭坐了一會，睡了那麽久，走了十年都沒徹底清醒過來。

  他分不清，自己在這屬於什麽地位。

  剛來那年，整個世界什麽生物都沒有，一片死寂。

  慢慢有了單細胞，不斷進化演變，形成了一個多姿多彩的世界。

  和地球不同，沒有行星碰撞，沒有超級自然災害。

  生命蓬勃生長。

  人不是萬物之王，比人聰明、比人凶猛的動物多的是。

  他和這個世界一起成長，有時甚至覺得，因為有他，這裏才開始有了生命，似乎是他帶來了生機。

  他雖看不到，但是每次咳嗽，能聽到萬裏之外隆聲四起，山脈拔地而起。

  每次流汗，汩汩之聲不絕於耳，江河逐漸蔓延。

  每根毛發掉落，森森涼意襲來，氤氳一片叢林。

  如果真是這樣，這世界所有生靈都是他的“子孫”。

  他就是始祖。

  是創世神。

  踏入城池地界那一刻，大山裏飛來一道金光，擋住他的去路。

  金光耀眼，隱約看到裏麵有個人形輪廓。

  “尊者，小神乃神武元年受封的太古山正神，亦是此地保護神。”

  他不問來意，隻是自我介紹，自稱小神，很尊重這位來客。

  李大魚想知道在一個山神眼裏，他是什麽身份，問道：“我是誰？”

  山神道：“小神不知。”

  李大魚道：“那為何攔我？”

  山神道：“因為你是一具魂魄，我在，天下邪祟鬼魅不敢靠近，而你絲毫不懼。所以你不是孤魂野鬼，我甚至在你身上感受到九天之上的氣息。”

  說著，他低下頭，“還請尊者道明來意。”

  李大魚道：“九天之上是什麽地方？”

  山神道：“尊者豈會不知？自然是掌管三千世界之地。”

  李大魚知道自己不是神仙，更不是來自九天，但是說來奇怪，對方明明是太古山正神，他卻感覺像個玩泥巴孩子一樣沒有任何威脅。

  是他太強了嗎？

  可他隻是一具魂魄，沒有任何修為。

  身後那些現象他也看到了，一點都不驚訝，他已經禁錮了十億年，這些異變在時間長河麵前不具備任何意義。

  “隻是恰好來到這裏。”

  “尊者沒有惡意，小神自然不敢阻攔。”

  “我沒有惡意，或許會長住這裏。”

  “果真如此，是老山城的福氣，小神願為尊者重塑肉體。”

  見李大魚默許，山神大手一揮，金光四射，如一條光之河，緩緩流向李大魚，凝聚成一具軀體，即健碩挺拔，又欣長風流。

  “這是月神為大弟子鍛造的肉身，相貌與身材都是世間最完美的。衣服也是她親手織造，水火不侵、金剛不壞，日可行萬裏、夜能隱蹤影。”

  山神又拿出一個乾坤袋，道：“裏麵有三張令符，但有傳喚，小神立刻就到。”

  “多謝。”

  李大魚能感到這具身體蘊含的精純能量，不說金剛不壞，至少殺豬刀砍一下應該沒事。

  他靈魂一旦與肉身結合，再想靈魂出竅是不可能了，如果遇到危險，死了就真的死了，所以一具強大的肉身至關重要。

  “那小神告退。”

  金光瞬間消失在溫暖的夕陽裏。

  李大魚下山，遠遠看到前方城牆三個大字，老山城。

  城門人來人往，也不知是誰，驚聲一叫，隨後此起彼伏，大家都叫了起來，紛紛看著一個方向。

  那個方向走來一個人，頭大如鬥，眼似銅鈴，鼻如老拳，口若血盆。

  等於他的五官和腦袋被放大了幾圈，其實五官不算醜，但是放在一個快要和肩膀一樣寬的腦袋上，再好看的五官都是徒勞。

  “站住！你是人是妖？”

  守門衛士舉起一尺寬的精鋼劍，一身正氣的喝道。

  李大魚從劍身映射中看到自己的臉，暗中一笑，山神這個王八犢子，一口一個尊者，卻這麽糊弄他，說什麽身材與相貌完美。

  李大魚還沒回答，邊上已經熱鬧了。

  “他是人。”

  “他是妖。”

  “他是人妖。”

  孩子們經過最初的驚嚇，這會也覺得好玩了，圍著李大魚，拍著手，唱著歌：“大頭大頭你真醜，姑娘見了扭頭走……”

  守門衛士看他確實不是妖，隻不過頭大了點，便放行了。

  但是孩子不放過他，緊緊跟著。

  就這樣，李大魚帶著一群圍觀百姓進城了。

  城門口，狗見了他嚇得一哆嗦，拉車小毛驢見了他嗷嗷直叫。

  一時間，雞飛狗跳。

  人們態度轉變很快。

  從最初的驚嚇，到現在的嘲諷。

  李大魚無動於衷，對他而言，隻是山上遠遠看一眼，喜歡這座海濱之城，無論如何都要進去看看。

  踏進城門界線那一刻，天空白雲滾滾，如同海浪，一層疊一層堆積在老山城上空。

  與此同時，風聲如雷，呼嘯而至，大地深處傳來一聲嗡鳴，全城百姓都感受到腳下在震顫。

  仿佛有隻猛獸在地下潛行，從李大魚腳下開始，一直往前奔跑，跑到城中心那座如同戰神一樣雄偉、金光璀璨的雕像下，大地才停止顫動。

  隨後，雕像亮起萬丈光芒，天上白雲映射得一片金黃。

  這座雕像，身材與李大魚一模一樣，隻是腦袋沒有他那麽大，除此以外幾乎沒有任何差別。